第二日,清晨,学员们早早地被叫醒聚集在宿舍外的院子里,柳苏说过今日有早课的,故没有一个学员拖拉迟到,除了黎桓。教授内门弟子的几位老师均到齐了,因为根据新学员的基础、天赋条件等因素,又对其各自分配了主要教学长老和辅教长老。这星宿阁虽说弟子不多,可却有一整套的分配和选定的规则,充分发挥了因材施教、因人而异的特点,细致之处,这点倒是其他的修炼门派可能都比不上的吧。
秦风身为大师兄,内门首席弟子,有负责维持其他学员弟子的职责,一一清点完人数,便向阁主汇报,道:“禀告阁主,内门弟子全已到齐,除了新生李桓,弟子这就去把他找来。”
这时,新生左氓向前一步,对着刘昆等人施了一礼,恭敬地道:“禀告阁主、众位长老,李桓昨夜便不在宿舍。”
刘昆蹙眉一楞,道:“什么?”
“是这样的,、、、”柳苏不得已向前一步,向刘昆等人予以解释,于是就把昨夜的事情原封不动地讲述了一遍,“我想他现在还没起来吧,我去看一下。”
身为执法院长老,同时又是内门教学长老的林然听完,便愠怒道:“哼,什么时候学院的规定变了,一个学员却住教员宿舍,还是新生?”显然他是对黎桓的行为气愤,在新生分院的时候,两人便有了矛盾。
韩枫莞尔一笑,他倒是比较喜欢黎桓的个性,且年纪轻轻、天赋修为都是上等,若是能拜在自己门下,那可是白捡了个宝。于是便开口道:“虽说是顽劣了些,但毕竟是小孩子嘛,敲打敲打便好了。”
身旁的杨渊一听完便大笑起来,道:“你这是想要收他为徒啊。”
“呵呵,这也未为不可啊。”韩枫赔笑道。
正待说时,柳苏已叫来了黎桓,黎桓上前略微施礼,歉意地道:“见过阁主、各位长老,弟子李桓来迟,真是羞愧难当,还望阁主和众位长老海涵。”
刘昆淡淡一笑,道:“嗯,柳苏执事刚才已经说了,归位吧。现在已是秋末,离来年的州比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现在要做一下重新的教学分派。你就暂时由柳苏带你吧,先主要学习教义和法令,左氓、周浩由林然长老教导,杨元三人由韩枫和杨渊长老负责。其他的老学员,以后就由我和唐珂长老负责,好了,都各自带去吧。”
简短的发号施令后,刘昆率先带着众位老学员离开,秦风向黎桓道了别,说是要进行一次实修,时间会有点长,叫黎桓自己保重。而其他的新生也被各自带走,林然走时还恶狠狠地看了黎桓一眼,想来对其是深恶痛绝。阁主发话,众人也不好再有什么异议,只得听令行事。
只剩下两人,柳苏走进黎桓,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他们看你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吗?”
黎桓道:“我哪知道。”
柳苏略微思索地道:“阁主的分派都听明白了吗?以后由我教导你教义、法令、规定等。”
黎桓叹息一声,抬头看向林间,似要从中找寻一道缝隙,又拉回视眼,看着脚下,而后才对柳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由于我之前的一些表现,已经让修学院的长老们较为不满,因此他们便请示阁主要求我先学礼法教义,而阁主本人,其实也是这个意思,故此安排。本阁阁主和唐珂长老的修为最高,故老学员由他们带领实修,目的是为了明年的州比。而林然长老是其最为信任的人,左氓二人天赋不错,稍加培养,定是成才的苗子。另外三人擅长团体作战,配合默契,刚好韩杨二人可以教习。”
柳苏美目流转,甚为惊讶,道:“没想到你竟分析的这么透彻。”
黎桓轻笑一声,道:“虽说我自报修为较高,但却没有拿出让人信服的依据,而之前种种表现,也甚为离经叛道。而你又只是州阁分部派来的人,说好听点是协助,不好听就是监视,而且你的修为也并不比他们高。所以才会让你带我,你除了能教我礼仪教义,还能教什么,说白了就是把两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往哪一丢,自生自灭。”
柳苏轻轻一笑,道:“既然你已知道,那为何还要答应呢?”
黎桓略微一想,道:“因为我也不想被他们教,既然只是教授礼仪教义,那我能回家自己学去吗?”
“不能。”柳苏摇了摇头。
“其实近期他们都不会在学院的是吧,据我所知,新生也会去后山进行苦练,这里说白了就我们两个人看家,所以他人并不知道的,是吧?”黎桓紧接着问道。
“你了解的还挺清楚的嘛。”柳苏不容置疑。
“那是自然,所以我们?嗯,、、、”黎桓看着柳苏似笑非笑地道。
柳苏根本就不理会,道:“走,我带你藏书阁。”
黎桓无语,只得跟随其后,两人穿过林间小道,不一会就到了教院,只见在中心区及广场,仍有许多的学院弟子在修炼。修院虽分为三部,但由于本身人数较少,固并没有将各部隔绝。藏书阁在教院旁边,看上去并不大,也并没有多豪华,想来里面也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藏书。东域盛行文教,武学和修行其实并不是很受欢迎,这里更是远离战祸,人们更像是温室里的花朵。
进入藏书阁,也仅有简简单单的一层,但分类倒是十分详细清晰,呵,这里的人没事倒是喜欢专注于这些细节。柳苏向守护长老问了好,又简单地说明了情况,便走向教义区拿了一本《礼教》,递与黎桓。黎桓接过书,发现订装较厚,又翻了几页,见里面全是小楷书写,内容丰厚,显然这是接下来一段时间需要学习的任务了。
安排完这些,柳苏便道:“接下来的半月时间,你便要将这本书认真仔细的识记,到时我会检查,好了,你便去自习吧。”
呵,这就是所谓的星宿阁,这就是要给我来一个所谓的下马威吗?黎桓拿着书本一声不吭地便往外走去。既然住没一个像样的住处,学没一个像样的地方学习,所幸回家吧,刚好也可以与黎越等人一起研习。穿过两处长廊,便到了马厩,与育马司的人打个招呼,便骑上马,往家飞驰。
且说这黎泽等人,所买的庄园,离星宿阁确实很近,这对黎桓来讲委实便利,数息之间,就已到达。佣人见是黎桓归来,忙开门将其迎入,走至正堂,已有女侍前来为其解袍。路经后院偏室,见黎越等人正在用饭,待一细看,见其他的管事,女侍,佣人,厨师均在,一众人倒是热闹非凡。黎越等人本就是豪放不拘礼节之人,又常年投身军旅,对于东域所奉行的平等主义,倒是极为理解并接纳的,故他不在的这些日子,他们早已是非常相熟,相处的其乐融融。黎桓见黎越正待起身,忙示意其不必,而后便独自回到书房,进门紧闭。端坐,翻开礼教,便识读起来,女侍准备好茶水,便被赶了出去,并不准任何人进入后院打搅。
从小锦衣玉食,又是帝国恩荫、王庭册封的小王爷,如若非父王奉命扼守东域,现在早已是紫云宫的弟子,又岂是这个弹丸小地的区区普通学员。何为礼?在帝国严苛的等级制度面前,礼就是法度,皇亲贵胄是不需要知道什么是所谓的礼,因为他们自身就是法理。可是在东域,却不是这样的,这里所奉行的,是平等之礼。黎桓虽从小天赋惊人,聪慧敏捷,可是要论说在礼法上面,他却似一个婴儿,父亲乃帝国将军,母亲为帝国公主,皆身份尊贵,从来没教过他这方面的知识。且帝国、昆桑王庭一向以武为尊,实力便是礼法。黎桓越看越投入,这部礼教包含了社会各个阶层,等级,以及各种各样的礼节行为。诸如政治上奉行礼制、礼治,等级阶层奉行平等、礼教,各地域间奉行邦礼、和平,且还提倡社会所有人心存教化、强调人心自觉。
少盏,便放下书本,寻思默想,这一整套的全新礼法,与之前自己所接触的,完全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的。到底那一套才是正确的呢?人而不仁,如礼何?脑海中不断的思考着,联想着。不知不觉几个时辰过去了,期间有女侍来敲门用饭,被黎桓拒绝了,有女侍来添茶水,也被拒之门外,渐渐地便无人敢来。而黎越几人,更是知晓其脾性,虽说对外是兄弟,可谁都知道,那只是表象,又岂敢逾越。在自己的眼里,利己才是根本,在昆桑,入选王师时候如此,父亲那夜嘱托黎越等人如此,结交秦风亦如此,敢情我是一个极度虚伪的人。真是可笑,才疏学浅而又自视甚高,寸功未有而又自以为是,承制祖荫而又狐假虎威,难怪我会一直没有朋友,、、、
良久,黎桓放下书本,端起茶杯,可壶中已无茶水,正待叫女侍重新换水奉茶,可一想,便又做罢了。只得提着茶壶,自己出去,见女侍一直在亭子处候着,更觉心里不是滋味。
黎桓将茶壶递与女侍,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夏琳,少爷有何吩咐?”女侍答道。
黎桓略微一想,道:“夏琳,好名字,以后不必那么多繁礼,你我年岁差不多大,更是不必如此生分。因为学业繁重,我这段时间吃喝都在书房和卧房,就不和大家一起了,你帮我给大家说一下。还有告诉我大哥,这个月所有人都发放三倍银钱,并额外给与三天休息,府上平日里的用度按三倍操持,就说是为了庆祝我成为内门弟子。”
“啊,少爷竟然是内门弟子?”夏琳一惊,忙躬身施礼。
“我说过了以后不必如此,”黎桓忙握住夏琳的手,不让其行礼,“以后都不要如此了,你只管把我原话带到,我不喜张扬和太过热闹,所以便只好委托你去说。”说罢便转身回到房内。
“真是个怪人!”夏琳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