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叠云海千重错,道长曾经在此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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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我上班去啦!”
耳边响起了弟弟张天台的声音,张天临翻了个身,没作应。
今天几号来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天临缓缓睁开了眼睛,瞥了一眼墙上的日历,03年7月,难怪有点热。
张天临抬起左手,拇指中指一掐,今天不适合出门。
也不知道天台干嘛出门这么积极。
张天临伸了个拦腰,窗户分明关着,却似乎有一阵强劲的风撞进了房间,散落在地上的衣服都被吹离了地面,又随着张天临呼出的一口浊气悄然落下。
看看他那邋遢的模样,油亮的头发不知道是不是上个月洗的,那牙怕是从没刷过,蜡黄的脸和近一尺的胡须,把原本还说得过去的长相破坏了,今生分明才三十岁,张天临却活像个昏黄老头。
不过呢,今天适合沐浴和喝酒。
看来今天是个好日子。
对张天临来说,适合喝酒的日子就是好日子,想到这里,张天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把臭烘烘的头发拿水冲了冲,学着弟弟的模样压了压洗发露糊在头上,这澡就算洗好了,束起头发,换上那身陪了他九百年的道袍,张天临只有出门的时候才会穿它,但从来不系腰带,胡子一捋,诚然一个老头子模样。
来到客厅,看到张天台留在桌上的两张十块钱,张天临也没多想,弟弟虽然中午不回来,但每天都会给他留伙食费,不过大多都被他拿去喝酒了。
不过今天除了喝酒,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今天不适合出门,但张天台还是早早去警局上班了,张天临有些担心。
从楼下的小店拎了桶白酒,又借着弟弟的面子蹭了把花生米,张天临左一晃右一晃地就上了街,丝毫不在意路人的眼光,张天临一路从城南晃到了城西,来到弟弟的警局旁边的一条长椅上坐下来。
花生米还有三粒,张天临一把塞进了嘴里,灌了口酒,头一歪,睡觉。
时间似乎早就将他遗忘,也没理会他,就这样到了七点,张天临抬了抬眼皮,今天看来没什么事。
而就在这时,一帮警察急急忙忙地从大门里冲了出来上了警车,一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跟在他们身后,也上了车,那个就是张天台。
小时候母亲死了,父亲欠了一屁股债跑了,十几岁的张天临带着几岁的张天台,帮人家看自行车的时候,张天台在路边皮,差点被汽车撞倒,却在躲避的时候又撞上了人家的自行车,那会儿张天临还没有觉醒曾经的记忆,没法帮他医治,就这样瘸了腿。
后来张天临十八岁时觉醒了记忆,深感有一个家人的幸运,打工供弟弟上学,只不过等他上班过后,张天临就再没出门挣过一分钱。
要说以张天临的实力,大富大贵只是跺跺脚的事,但这些事他在前八世都已经乏味了,他这辈子只想过普通人的生活。
“嗝——”张天临打了个响亮的嗝,目送着警车驶离了大门。
……
“里面的人听着……”
警察还在歹徒的门外唠唠叨叨,张天临歪了歪脑袋,发出一阵清脆的噼啪声,抬手一挥,眼前的景象就已经变成了室内。
仓库模样的房间,不过似乎废弃很久了,墙角积满了陈年的柳絮和已经发黑了的树叶,如果一脚跺地,至少扬起半身高的灰尘,不过张天临可没有这样的顾虑会惊动歹徒,他双脚只有足尖轻轻点在地上,整个人半飘半浮静止在歹徒的背后,没有发出丝毫的声响。
那歹徒手里是一把柴刀,锈得不成样子,正紧紧抵在一名女子喉间。
这间房子只有一扇门,被从里面用锁链关死了,警察如果暴力破门,那女子的性命也就难说了。不过这家伙也是个笨蛋,自己把自己后路封死了。
——
“极手神上三阶,可破六壬圣手、遁甲奇门于吐息之间,可破拈花指,可驾尘雪,可入三极道。”
第六世,在张天临突破九重天时,他的师父赤松子曾这样对他说。
不过就眼前这点毛贼,根本犯不着张天临解开自己的封印,只见墙角处一股小小的漩涡涌起,发出丝丝缕缕的摩擦声,四羽杨絮蠢蠢欲动,下一秒,那人的柴刀已经落地。
伴随着沉重的锁链哐然落地,那男人的喉间渗出了丝丝血迹,应声倒地,而那受了惊的女子只觉得眼前有什么东西闪过,便晕了过去。
“想想你的家人和朋……”
屋外的警察还在试图和歹徒周旋,门却突然被一股强劲的气流撞飞,顺带把他手上的喇叭甩了出去,张天台在门外拿着对讲机和笔纸楞呆了,难道是歹徒……
没等他多想,周围的队员蜂拥而上,却只见满屋子飘荡的柳絮和树叶,还有倒在地上的二人,再无他物。
——
“嗨呀,来一把嘛,多熟的人了嘛——”
醉醺醺地又从小店蹭了把花生米,张天临朝店里的老板娘憨憨一笑,老板娘也架不住这破落汉,眯着眼一脸嫌弃地又抓了一把花生米给他。
“呀呀呀呀呀呀——你这猫子,咋还和我抢花生米吃……”
一粒花生掉在了地上,张天临刚伸手去捡,就被一只野猫馋上了,看那三花的野猫瘦了巴巴的,就肚子大,在腰下荡来荡去,就像一个大包,快要把那单薄的脊背压塌了,应该是怀了宝宝。
张天临拧巴了一下嘴,收回了赶那只猫儿的手,又伸出左手,三两颗花生在地上弹动了几下,又落在了那只猫的爪边。
猫抬头看了看他,又嗅了嗅地上的花生米,又看了看他,就在张天临的面前吃了起来,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它。
这一幕……似曾相识……
猫儿早就吃完了,用侧脸蹭了蹭正在发呆的张天临,张天临长叹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头上抓了一把,又在它那油亮的毛发上抚了一把。
运数无常,我保不得你,但至少能保你腹中孩儿安生降世。张天临默念着,不知是从何时开始,他很讨厌猫,却又抗拒不了,因为记忆中的那个人,她本来也是一只猫。
——
“哥!我回来啦。”
门口传来了弟弟的声音,张天临睡得死死,没应声,不一会,有粥的香气从屋外传来,张天临的鼻子动了动。
“哥,我给你讲,今天我们出任务遇到个怪事,就有个歹徒啊,他……”
张天临声也不吭地喝着粥,似乎对弟弟激动得手舞足蹈讲述的故事毫不在意,夹了两块榨菜到碗里,又吃进嘴里,没什么咀嚼声。
张天台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副冷淡的模样,看他没有反应,也就不再讲了,饭后,已经是七点多了,张天临歪在沙发上抽烟,张天台在厨房洗碗,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抬起头,说道:“对了,哥,我今天被我们局子点名表扬了,还说要给我介绍个姑娘呢。”
“嗯。”张天临罕见的开腔了,也不知道他应的是哪一句。
“要不我和局子说说,说我哥还没结婚呢,让他先给你介绍一个?”
“不用。”
“好吧……”张天台又低下了头,继续洗着手中的碗,似乎有些失落。
“你刚才说……你被表扬了?”张天临直了直身子,轻描淡写地问道。
“嗯。”
“不错,继续努力。”
“好!”张天台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鼓励,全身一震,却不小心把一根筷子甩到窗户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