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莱斯市,暴雨
雨激起了这座城市里的腐朽气息,人群缓缓地蠕动,流动的黑伞构成黑色的天空。我站在两队来往的人群之中,手上的雨伞并自然地垂在地上,雨水顺着伞尖镶着的黑曜石流下来,形成断断续续的水流。我戴着一张密不透风的面具,将我与外面的世界隔开,大多数时候我看不见东西,但我有一种被称为真实视野的能力,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感觉,它可以让我以另一种方式感知这个世界。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世界上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疾病,病人的五官会逐渐模糊消失,最终脸部就像一块白板,这种病被称为无面症,而病人们则被称为无面人。无面症不影响五官原有的功能,只是会让患者的心智变得麻木。这种病通过气氛传播,在短短几天内就几乎感染了所有人,它就像是某种邪恶魔法,无法预防,没有解药,最后人们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现实。而那些暂时拥有对无面症抗性的人,要么只能活在城市的角落,要么像我一样,戴着面具生活。
它在看我,它在看我。它也撑着一把黑伞,小心地躲藏在人群中,似乎它已经意识到对面的家伙看不见。它已经有超过半个月的时间没有进食,这次它终于忍不住从庇护所里钻出来,扑向那些鲜活的猎物,与此同时,毫无疑问地进入对方的陷阱。它的对手阴险狡诈反复无常,而且难以对付,无数同类的尸体告诉它那些所谓的经验都不过是那个人设下的圈套,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它不再相信经验,只有活着,才是真理。
我抬起伞,指向那个明显的身影,在真实视野中无数轮廓里那个清晰的身影。它丢下伞,没命的向一旁的巷子里逃去。它越逃,它的身影在我的真实视野里就越清晰。我用伞尖拨开人群,慢慢地走过去。我并不着急,边走边用伞尖敲击着地面,它听到这声音就会逃跑,除非它筋疲力尽——那样的话解决起来会轻松一些。
冰冷的雨水让我变得兴奋,我用雨伞为我的胜利打着节拍,它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后它停下来,躲在一块铁皮后面,希望我看不见。
脚步声戛然而止,只剩下雨声无尽的回响着,对它而言,真是该死的寂静啊。
伞尖刺破铁皮,本来我也不打算一击毙命,这一下伤了它的一条腿,这使它忽然又有力气朝一条死路跑去。一步,两步,它已无路可退,一条粉红色的长舌伸出来又缩回去,它知道它远不如它那些头脑简单的同类强壮,它凭着它的智力和一定的运气活到现在,现在这些东西也救不了它了。
无面症有一些有趣的变体,他们原本光洁的脸上忽然长出了一些畸形的五官,多数是口,少数是眼,还有极少数其他的东西,据说眼睛决定怪物的智力。当它们出现了这种变化后,它们就会喜欢捕食无面人,也就是它们曾经的同类,当然它们可能什么都吃,只是因为正常人比较少。怪物伴随着无面人出现,无法被彻底清除,只能通过定时杀掉一批来阻止它们互相传递经验,也就是,阻止它们的进化。
三只眼睛死死地盯住我,仿佛是在祈求着什么。
干净利落的杀死。
我摘下面具,享受着独自一人的放松,雨水放肆地在我脸上流淌。尸体听话地倒下去,它脸上的口和眼逐渐闭合,使它变回可怜无助的受害者模样。巷子里的墙上贴着许多纸,很多都被撕的不成样子,剩下的纸上的字迹也被雨水打湿而模糊不清,但我知道,明天它旁边就会附上另一张纸,内容大概会是这样:
“午夜杀人魔K再次作案,一名男子被杀死在西区的巷子里”
“警方提醒各位市民,请尽量避免在夜间或独自出行,如果发现可疑人员,请尽快与警方联系,有酬谢。
——康斯莱斯市警局”
我重新带上面具,撑起伞,回到这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