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祥又被列为持枪在逃犯,由地方公安局和铁路公安处在芦村铁路派出所开了个联合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共九人。其中有一名是地方区革委的,可以说是一个级别较高的会议。论级别,谢长山只是个基层办案的小头头,远比不上在座的。他面对在座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向他提出质疑的严肃态势,感觉到了孤立无援的困境。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首先向大家叙述了刚才追捕刘玉祥的全部经过,并承认自己由于存在主观意识,没把母亲的话当回事儿,以致造成这次错失抓捕刘玉祥的机会。
提出开这个紧急会议的人,是芦州县公安局局长申明远。他是第一个组织警力来增援追捕行动的。丽红见了他,就把经过都说了,并对谢长山目中无人的工作作风极为不满。申明远不得不怀疑谢长山是不是故意放走刘玉祥,所以他才提出针对谢长山的问题,有必要让他本人解释清楚。
这个紧急会议只是说辞而已,其实就是把谢长山叫过来问话。申明远首先质疑问道:“你身为经验丰富的办案人员,功绩累累,怎么可能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而只凭你一句存在主观思想,我们又怎么可能完全解除对你的怀疑?”
申明远一针见血,把气氛推向了针对性的问话,谢长山本以为叫他过来讨论一下案子的,万没想到,其实是找他来问话的。此时他看了看所有人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不禁被激怒了:“难道你们一直在怀疑我是内鬼?”
“可以这么说,因为当时乔丽华是唯一锁定目标者,你无视她的存在,抢先一步,打草惊蛇,对此你又怎么解释?”
谢长山再次被申林远激怒,喊道:“解释个屁!刘玉祥臭名昭著,体貌特征,人人皆知。再说了面对一个持枪在逃犯,当时情况又十分紧急,晚一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错归错,失职归失职,一码说一码,怀疑我是内鬼,这不是扯淡吗?”
申明远也急了,喊道:“谢长山,这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要么我们换个地方把你的问题扯清楚。”
“换个球,我tmd要是那鬼,我就不会自作主张,当场逮捕李世茂这个名副其实的内鬼。当务之急,你不把心思放在案子上,反而搞起内讧,我看你才像内鬼。”
谢长山问心无愧,一身清白,都写在了他那怒发冲冠的脸上,无可置疑。在场的所有人心知肚明:申明远纯是多疑,不够理智。
“谢长山,你简直顽固不化。”
申明远再次冲谢长山发怒,没等他再往下说,区革委主任张百顺拍桌子立眼拦头说道:“都给我住嘴!看看你们,本事都用在哪儿了,都给我坐下!”
张百顺年老资深,两个人没敢吭声,忿忿地坐了下来。张百顺咳了两声说:“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都是老同志了,更不能相互猜疑。当务之急需要我们冷静,团结一致,仔细的分析一下刘玉祥的去向。盲目的搜捕毫无意义,谢长山,你说说看,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总得有个针对性的搜捕方案吧。”
谢长山说:“刘玉祥的老婆赵凤莲交代,刘玉祥这次冒险回家,主要是为了取走一件东西。这件东西到底是什么,藏在家中什么地方,赵凤莲一概不知。只知道刘玉祥在自家院里的什么地方取走东西,并缠在了裤腰带上。那东西被一块黑布裹着,有砖头那么大。赵凤莲确实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也没敢多问。我推断那东西极有可能是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如果我的推断成立,那他逃往香港的可能性最大。想必他之前已经精心策划好了一套外逃的完整方案。他逃跑的路线,无非是公路和铁路,从时间上推断,可以排除他走公路的可能性,因为方圆百里的公路我们都没都设了卡子,如同天罗地网,插翅难逃。刘玉祥对铁路的交通情况了如指掌,他选择搭上南下的火车,逃离芦村,应该是上上之策。所以,我认为应把铁路作为重点,马上通知有关部门,加大排查力度。”
“照你的这一推断,刘玉祥回家取了东西,第一时间就已经搭上了南下的火车?”这个提出质疑的人,是铁路公安处的,名叫肖世贵。
谢长山看了看表情略有蔑视的肖世贵,不由得有些反感。他回答:“对,可以这么说。因为铁路的治安管理不够完善,乞丐,流氓,无业游民可以任意踏上火车,这都是常见的事,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吧。”
肖世贵板着脸,极为严肃的说:“这个案子最终仍是乔丽华提供的线索,我看这样吧,咱也别再掰扯了,毫无意义,还是把乔丽华请过来吧。”
申明远说:“我同意,有才之人理应受到尊重,不可嫉贤妒能,马上去请。”
在场的一多半人,交头接耳,表示赞同。
张百顺没表态。他看了看表情尴尬的谢长山说:“谢长山,这个案子一直都是你负责。请与不请,还是由你自己来做决定吧。”
张百顺言外之意是不想让地方公安局丢尽面子,只是不好直接说出,不让他去请。
谢长山不解其意,点了点头,说:“好,我去请。”他来到隔壁的一间休息室,见专案组的人员,东倒西歪,个个像霜打的茄子,无精打采。
丽红和文秀趴在一张桌子上,低声说着私房话,时而似睡非睡,她们见谢长山板着脸进了屋,立马打起精神。
谢长山冲丽红挥了挥手:“快,跟我走一趟。”
“去哪儿,有任务啊?”丽红赶紧穿上警服。
谢长山点了一支烟,说:“对,有任务。这个任务非你莫属。想办法把乔丽华给我请过来。”
丽红看了看时间,已将近下半夜两点,说:“都这个点儿了,恐怕不好请吧。”
“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走!”
丽红很不情愿的跟着谢长山走出了休息室。
母亲当众被谢长山冷落,彻底伤了自尊。她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想多管闲事。品正项来反对母亲多管闲事,尤其关于案子这方面管多了,是必要与人结仇,搞得一家人跟着提心吊胆。而这次品正反而劝母亲说:“这个案子您必须必须管到底,因为刘玉祥手上有枪。”
母亲这才恍然大悟。关于李世茂被抓等等的内情,母亲一概不知。他只听到消息:车站来了好多公安,到处搜捕,连防空洞也看了,仍没见刘玉祥。所以母亲不好推断此时刘玉祥到底身藏何处?
母亲去了一趟火车站,她觉得或许能见到丽红,想问问在抓捕的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不便进铁路派出所找丽红。她站在不远处,透过窗户看见所里只有一个老气瘦弱的值班路警,看来所里的人,都跟着参加了搜捕活动。有一些看热闹的村民聚在那儿,其中几个夸大其词的说着亲眼所见。
甲:“我亲眼看见公安局的人,都往东去了。”
乙:“这帮公安局的,也真够操蛋的。眼看着人顺着铁道往东跑了,生没抓着。”
丙:“刘玉祥当过土匪头子,枪法指哪儿打哪儿,谁敢真追?”
丁:“这回我可开了眼了,有个女公安,朝着刘玉祥连开三枪,那刘玉祥翻了几个倒毛,眨眼就不见了。”
“刘玉祥肯定飞上火车,蹽之大吉了。这回公安局的面子又丢大了。”
母亲大概猜到,刘玉祥闻到风声后,可能往东去了。丽红想必也跟着追了过去。等母亲转身返回时,居高临下,无意看见家属宿舍第四排西数第二家老樊家屋里闪了个小火花。母亲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家闹鬼了?去年正月里,老樊家一家六口人,除去在站上工作的老樊以外,其余人一夜之间都死于煤气中毒。老樊一时想不开,一周后,吊死在自家门框上,这间房子一直没人敢住。他家的左右邻居因而发瘆,因此,也都临时搬到别处去住。等有人住进樊家,再搬回来。从两年前开始,这片宿舍每家都盖了间倒座,成了独门独院儿,排与排之间形成了胡同儿。由于院子较小,各户的煤棚都设在了门外胡同里。原本整齐的胡同,被大小不一的煤棚、柴棚挤得的七扭八歪。每到深夜,樊家的这个胡同,看上去不禁使人毛骨悚然。
此时,母亲心里揣着种种疑问。进了家门,春花和品相都已熟睡,我和品正坐在炉旁,静默无声地正等着母亲回来。母亲面带几分喜悦进了门,什么也没说,拿过一个小板凳挨着品正坐了下来。
品正半开玩笑的说:“看来您这是凯旋而归了。”
“小点儿声。”母亲忽然严肃的打了个手势。能看出,母亲已有了结果。
品正压着嗓门儿问道:“您又发现刘玉祥了?”
母亲抬头看了看时间,说:“对,我又发现他了,这次是老天爷要灭他,让他钻进了麻袋里。”
母亲把刚才所见“鬼火”一幕说给了品正。
品正说:“刘玉祥是个大烟鬼,烟不离手。那个鬼火足以证明屋里的人就是他。可令人奇怪的是,他是怎么过来的,就没人发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