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兰芝觉得丢了面子,便急赤白脸的说:“你这是干嘛?人家咋着你了?”
李继祖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说:“明知故问,她都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王兰芝被唬住了,语气也软了下来:“不都是为了你,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寡妇,又在鼓捣全村人跟着她干。照这样下去,你这个书记早晚被她顶了。”
李继祖愣了片刻,问:“她召集全村人开大会了?”
王兰芝伸出兰花指,朝李继祖指了一下说:“可不是嘛,她这叫趁人之危,想夺你的权!”
李继祖二话没说,气冲冲的走出家门,看意思要和我母亲翻脸。
我家仍属于非农业人口,丽红婚后三天回门,张罗着,把全家人的户口和粮食关系由芦村办到了平安县码头镇。芦村那边有丽红,这边有我大舅那年生,办这种手续相对就快些,不然,得办到驴年马月。现在品正和丽红的户口属集体户口,春兰和品德的户口也都跟着人迁走了。品位的户口随判刑注销,以后还不知落在哪儿。其余几人的粮食关系随户口在指定的国营粮店购买粮食。
我和小六子骑着自行车,刚从粮店买回粮食,李继祖就进了院子。他掉着脸子说:“吃着公家的粮,住着公家的房,咋就不知足呢?品正他娘给我出来,我有话问你!”
母亲正想去她家,和他念叨一下开挂面厂的事,听见他在院子里大喊大叫,急忙出了门,说:“有事儿不进屋说,你在那儿喊什么?”
李继祖站在那儿没动,毫无忌讳的大喊道:“谁给你的权利,召集全村人开大会,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村支书?”
母亲走到他面前,板起脸来说:“你先冷静一下,如实回答我,你到底听谁说的,我召集全村人开大会了?”
李继祖欲言又止:“啊,算了。没开就没开吧。”
“走,走。有话咱进屋说。”母亲唰的变了脸:“今儿你要不把话说清楚,别怪我跟你翻脸!说,是不是马快嘴跟你老婆说什么了?”
李继祖吱吱呜呜,显然默认了。
母亲瞪圆了眼说:“臭娘们儿,欠揍!”她骂着,拔腿就要去王二奎家。没走几步,就被奓开双臂的李继祖挡了去路:“算了,算了。跟这种人动手不值得。走,走,进屋先消消气儿。”
母亲怒气冲天的喊道:“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一百多人拿着家伙事儿,要王二奎还钱,不还钱就扒他家房子。她马快嘴跑到小码头,跪着求我帮她说情。没想到我帮了她,反倒又被她咬了一口。你说,她还算个人吗?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李继祖听母亲这么一说,才知道村里起了内讧,被母亲化解了。他顿时肺都要气炸了。他捶胸顿足的骂道:“臭娘们,敢拿我当猴耍!我……我……”
“你要干什么?回来!”母亲伸手把李继祖拽住了。
李继祖挣了挣:“你甭管,我要揍tnd,我豁出去了!”
母亲反而冷静下来:“你一个大老爷们儿,跟一个娘们儿动手,觉着合适吗?”
李继祖咬了咬牙:“tnd王二奎,把我推上绝路,这个臭娘们儿又不知悔改,反而糟蹋我,我……我tnd饶不了她!”
母亲说:“你先静静。我问你,王二奎呢?”
李继祖气不消的说:“去她妹妹家了,我让他先躲两天。”李继祖喘着粗气,似乎难以平息怒气。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不知所想。
这时母亲抬起头问道:“那个高干子弟,一共来咱村几次?”
李继祖答:“三次。”
母亲说:“甭问,每次都是在王二奎家吃的午饭,对吧?”
李继祖点了点头:“对。”之后又回答了母亲所问。他说前两次吃过午饭后,都是治保主任骑着自行车把高干子弟送到了码头镇,最后这次是王二奎主动亲自送走了高干子弟。
李继祖问道:“你莫非怀疑王二奎勾结外人合伙诈骗?”
母亲说:“有这个可能。俗话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再说了,人所共知,王耀武不守本分,儿子油嘴滑舌,干出这种事来不新鲜。”
李继祖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不,不可能。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人虽然口碑差了点儿,但他绝没有这么大胆子。”
母亲说:“没有胆子不等于没有侥幸心理,我分析了一下,很有可能是马快嘴给他出的主意。马快嘴手脚不干净,见了东西,不拿了心里难受。凡是这种人,见了谁都心虚,目光游离不定。这么大的一笔钱,如果是她干的,都不用公安人员审她。你让治保主任带上几个人,把她带到大队部,点上她几句,她指定露出破绽。”
李继祖犹豫了片刻,说:“这个办法可以试试,可万一我们指错了,该怎么收场?”
母亲说:“她把你当猴耍了两次,你作为村书记,有权把她叫到大队部批评教育,到哪儿也说得出去。”
母亲看了看犹豫不定的李继祖,又说:“我看了,你也问不出什么,干脆我来问吧。你只做的旁证,没有特殊情况,最好不要插嘴。”
李继祖恍然大悟:“哟,哟,哟,我看我这记性,你是这方面的行家。走,走,事不宜迟。”
母亲跟着李继祖先去了大队部。大队长是王二奎没出五服的弟兄,名叫王永和。王二奎真名叫王永奎,他在家行二,所以都称他王二奎。而治保主任王德起,又是王二奎当家十户的晚辈,这次聚众抢粮大多数的人都是李氏家族的人。大队长王永和、会计王永强、治保主任王德起这三个人正巧在大队部议论被骗之事,说不能全怪王二奎,李继祖应该承担主要责任。作为村支书,你要是有主见,不拍板,那骗子就不会得逞。
他们见了李继祖和母亲来了,便收了口,都和二位点了点头,打了招呼。王德起年轻有为,积极向上,较为明智。见母亲也来了,想必有事,便冲母亲微笑着说:“刘娘,您待着,我有点儿事儿,先出去一下。”王永强也跟着,刚要动身,母亲说:“都别走了,坐下,听我说两句。”
他们对母亲都很敬畏,王永和给母亲让了正坐,并给母亲倒了杯热水。
母亲喝了一口,接着说:“这儿没外人,我就直说了吧,咱们村子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既然有这个能力,就得管管。没什么可说的,没有家贼招不来外鬼。这个恶性不改的害群之马,不揪出来,以后咱这个村子就得臭名昭著。好了,我也不多说了。继祖,你带着他们几个把马快嘴给我叫过来。”
李继祖把脸一板:“走,都给我严肃点儿,别跟她客气!”
在场的王姓人,只是愣了一下,便急忙动身,跟着李继祖快步去了王二奎家。
大白天,王家院门竟然上了顶门杠,生怕众人二返回堂,抄了他家的钱财。王耀武早就得了风湿性腰腿病,他坐在里屋炕上,不便下地,听到院门外晚辈王德起,以小犯上的大喊声:“马快嘴出来。”他便冲外面骂道:“tnd,反了,快出去看看,这小兔崽子想咋着?”
马快嘴正在外屋跟婆婆打听外面的风声,听到喊声心里不禁有些慌乱,马上打发婆婆出去看看。此刻,她脸色煞白,心里“砰砰”直打鼓。
婆婆绷着脸,来到院门口,冲外头的人喊道:“你咋说话呢?马快嘴也是你叫的。”
王德起用力敲了两下门,冲里喊道:“别废话,快开门。马快嘴勾结外人行骗,证据确凿,我们配合公安局,要把人带走!”
婆婆一直蒙在鼓里,只觉得这两天二奎两口子背着她嘀嘀咕咕,不知在做些什么。当他听到这些话,顿时瘫坐在地上,哭着喊着:“我的天啊,你们咋干出这缺德事呀!这……这可咋办呢?我这是做了什么孽了!”
躲在屋里的马快嘴也都听见了,自觉事已败露,惊骇之间慌忙往外跑了十几步,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嘴里语无伦次的冲外面喊道:“不……不……,不是我的主意,是二奎,都是他鬼迷心窍。”
婆婆急了,仿佛被打了一针兴奋剂,从地上站起来纵身扑向马快嘴,抡圆了给了马快嘴一个大嘴巴:“你胡说,二奎没那么大胆!都是你逼他干的!”
王耀武也急了,拄着拐棍走了过来,边用拐棍戳着地边喊:“别跟她废话,快让公安局的人把这个丧门星带走!从今以后,我不认你这个儿媳!作孽啊,作孽啊……。”
马快嘴可劲儿的哭丧,怨恨自己鬼迷心窍,愿一人顶罪,并交出赃款,共二千五百元。这钱藏在她家墙窟窿里,用一张***像贴在窟窿上盖住,生怕露出破绽。
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母亲破获的一起用时最短的案子,前后只用半个多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