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把她第一次萌生的情愫一笔带过,因为其性质的可笑至极。虽说她生活中的一切不尽然是那么不幸,但是在那个以无知为主旋律的背景下,愚蠢的事就成了消磨时间的最主要的东西。
又是一个开学的季节。
再熟悉不过的男孩子们的打球声、女孩子们八卦的叽喳声。
前桌女生们大声讨论虐文的声音吵醒了正爬在课桌上假装睡觉的唐灵雨。她忧郁且烦躁地抬起眼睛,冷漠地看了她们一眼。
她其实是想参与讨论的,因为那些扎着堆儿三两个大声说笑的人们看上去都好开心啊。但是那些人中偶尔又会冒出几个尖利的阴阳怪气的声音,或调笑或嘲讽,又让唐灵雨觉的很怪异。
十二岁刚步入初中的她因单纯和不善言辞而在人群中显得孤僻和格格不入,也并不能理解为什么很多人都格外注意你穿着什么牌子的鞋或背着怎样的书包。她在四年级的时候第一次接触到言情小说,好像叫《天使文化》,是一本厚厚的短篇言情小说合集。所有的故事都仿佛有一种魔力,可以让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瞬间脸红心跳,胸腔里燃起一阵阵粉红色朦胧的火焰,去灼烧那颗刚刚褪去年幼的但依然脆弱的心脏。她一直是一个内向敏感的女孩,又如此地热爱自己一个人浪漫地幻想,所以无法一下子融入如此嘈杂的环境。此时的她就像是一只无助的小动物。
她并不喜欢目前的这个同桌。这个胖胖的男生不仅老是挤人而且还很爱骚扰她。现在她只盼望着一件事,那就是班主任的重新排座位。她幻想着能有一个人可以走进她平静无聊的生活。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很快,那个人便在三天之后出现了。
他特别高,高得有点不符合这个年纪。他看着有点儿痞,有点儿黑,留着酷酷的刘海,身上好像有阳光的味道。据说他是个关系户,所以他这种有点儿不合校规的发型班主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听到新的座位安排的时候他只是大步快速地走到唐灵雨旁边的座位前面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是坐在这儿吗……”,说的空当还不忘往这个内向敏感的少女身上瞥一眼。唐灵雨记得他,刚开学的那天课间她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画画时,有一个男孩子路过的时候扫了一眼她的画并很自然地感叹了一句:“画的真好看啊!”然后停住又看了几秒之后才走掉,那个男孩就是他了!当时他夸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对他有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并对他初次地打量了一番了。她当时想:这个男生还挺帅的,发型也个性可爱,声音也挺好听,磁性中带着细腻,看上去应该是个温柔的人……她当时不仅这么想,还按照言情小说中的情节幻想了一下他,她把自己想像成浪漫的女主,而他就是温柔体贴的男二。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她第一次知道他是她新同桌,看到他向她走来的那一刻就对他特别有好感。那一刻其实再普通不过,可是在情窦初开的单纯少女唐灵雨眼里,那一刻可真够缓慢的。然后他坐下了,坐在了唐灵雨的旁边,调整了一下凳子,双手交叉地放在了课桌上,脸转向与同桌女孩相反的方向,显得很拘谨的样子,但其实只是因为好动和喜欢新鲜和刺激而左顾右盼。但这个时候被点燃热情的唐灵雨善良地以为他只是太害羞了所以一副拘谨的样子,于是便主动找他说话。
自我和超我需要漫长的寻找过程,这就导致了人们必然会在早年的时候经历被本我操控的行为泛滥的时光。
那时的她还太年轻,远不知人性的无知和贪婪有多险恶,更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中不能太暴露自己的单纯和无知,尤其是对女孩子而言。她像童话故事中描述的森林里没怎么见过世面和人类的善良且不太懂得保护自己的单纯小动物,把自己最真诚的关怀以一种既可爱又愚蠢的可笑的方式就那么轻易地交给了一个天性不怎么样的而且手里拿着弹弓的顽劣小孩儿。但她自己却一无所知。她先是找他随便聊聊,吐槽了一下别人对他的名字的曲解,因为在那个爱打闹的年纪,男孩子们大声开玩笑和吵闹的时候是不太分场合的,所以不管课间还是课上她都能听到一片或大或小的嬉笑声中传来几遍对他的名字改编的外号的调笑。本是一个挺有诗意的名字,奈何他的姓氏比较容易遭人调侃。她对他说:“好巧哦,你名字里面那个霏字好像是雨的意思,我名字里也有一个雨字呢,我还经常听到别人因为你的名字调戏你呢!”他转头,同时轻轻地撩了撩自己的刘海,顺便开始饶有兴趣地打量起这个说话的女孩,一边打量一边痞痞地微笑着。唐灵雨被他看得一阵害羞,慌乱地把头转向前面不去看他,然而心里还是小鹿乱撞的,抑制不住那股特殊的感觉的产生。“我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了?”她当时就是这样想的。后来他怎么回答她的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朦胧地记得他们聊的很开心,而他也一直用他的充斥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似有似无地撩拨着同桌小女孩尚未成熟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内心。
就这样,唐灵雨便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的情愫不知不觉地交给了这个痞痞的似乎很有男人味的气质还有点坏坏的少年。
后来又过了几天,他当上了数学课代表,这又让她对他多了几分崇拜。年少时的感情就是这样,幼稚的莫名其妙,却又令人无法抗拒和控制。他们经常上课说话,聊些有的没的,男孩子刚从小学毕业后当然摆脱不了冲动、稚气和在异性面前显摆的特性,他时不时在唐灵雨面前显摆他在家里有多少模型玩具,当他看到同桌女生认真着迷地听着他讲话时,他便更加得意了。他偶尔也会用坏坏的目光盯着她看,并夸上几句“你其实挺好看的。”这样的话,而每到这时,唐灵雨总会害羞的说不出话,假装没听见。但作为天生的猎手的男人怎么会查觉不到自己猎物的真正想法。他早就知道她会是自己的猎物了,因为他能感受到她对自己动了感情。
那时他们坐在教室里右侧靠墙偏后的位置,唐灵雨坐里面,靠着墙,上课的时候,那男生经常会对她做出一些暧昧的举动。而这便是每个人几乎都经历过的浮躁的青春中的小小插曲,只不过放在这个国产青春片泛滥的、感性讲情怀的时代,却又仿佛有着独特的意义和预示。可惜涉世未深的唐灵雨并不懂得这些举动背后的预示,只把其当作是他在回应自己的喜欢,于是便陷得更深了。
那时的她还没有心碎综合症候群的症状。只是每天都盼望着上学,因为上学就意味着可以见到他、跟他说话了。可正是因为这样纯粹的悸动,反而害得她虚度了自己生命中极其关键的三年。
正所谓人们皆爱求的过程。她长得还算好看,可以称得上是那种楚楚可怜的文静小姑娘,眼尾稍微有点儿往下,一幅毫无攻击性的样子。班里也有男生对她示过好。有一个瘦瘦小小的男生经常找她说话,并总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她是他的女朋友,在班里到处宣扬说唐灵雨喜欢他。对此,唐灵雨嗤之以鼻,以无视的态度对待了那个男生的热情。不过几年以后当她高中毕业了,在社交软件上的个人主页里看到那个男生这几年来一直在英国留学,并且生活的很好也学习的很出色的事实之后,一些说不上来的情绪便不由地在她心中蔓延开来。而这些都是当初的她不知道也无法预料的。那时的她眼里只有深深地把她吸引住的那个男生。
他们都只是孩子。单纯却无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