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川渝大赛归来后，章子兮一连好几天没见到他人影。
考试前的一个礼拜，她回了趟家，回到家后，见爸妈正襟危坐，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原来他们早有准备打算和她商量文理分科的事情，马上要填表了，他们都很担心。章子兮却觉得没必要担心，学文学理对她都一样。
“这怎么能一样呢？”章余鸿强调说，“你有理科天分就该好好利用，以后学成能报效祖国。”
章余鸿把人生目标拉到制高点，章子兮听了却只想笑：“老章，世上哪有这么多报效祖国之说呢？是，个人价值要和社会价值相结合，难道就只有学理科的能实现社会价值，报效祖国吗？”
章爸章妈就料到她有叛逆心理，有选文科的倾向。
“那你是准备选文？”
“我本来还没决定好，”章子兮随手拿了个苹果啃了起来，“不过听你们这样说，我想选文了!”
这话把他们吓得不轻，章余鸿站了起来，舞着手强调：“你不能这么意气用事，爸妈虽然有时候说话没到那个点上，可也都是发自内心为你好！”
章子兮倔着头说：“为了我好，就该支持我，相信我，不论我学什么，最后都一样会好！而不是告诉我只有学了什么才能怎么样！”
章余鸿没想过许久不回家的女儿，面对文理分科会有这么大的逆反心，才说了两句竟就剑拔弩张地对准他们。
他静了下来，尝试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那你和我说说，选文的理由是为了什么？不要告诉我说只是为了证明给我看你学文也能成才，我并非说学文不能成才。”
“有什么可说的。”章子兮拒绝交流。
其实早在她回家之前，向易民就提醒过他们夫妻，不要逼迫孩子选文选理，但是直到向川渝比赛回家的那天，他们才对这件事情上了心。
章余鸿那时开门见到是向川渝很是惊讶，听了他说的话之后更是沉思许久。
向川渝说，他很希望章子兮能选理，但也知道自己不能阻碍她的选择，所以希望章余鸿夫妻能够好好帮助她做决定。
章余鸿问他为什么不直接和章子兮说，向川渝只是回了说，因为不敢，怕她生气，并且请求他一定不要告诉章子兮这件事。
章余鸿面对这个越来越有自己想法的女儿，不禁摇摇头。
章子兮慵懒地靠在沙发里，不愿理人。
后来饭桌上的章子兮冷不丁说，“其实我就是单纯喜欢文科，所以想学而已。”
既然她都这样说了，章余鸿也不是什么老古董，当然依着她了，只是这件事她还没来得及告诉向川渝。
期末考试来的很快，每个班级搬移桌椅的刺耳声不绝于耳，章子兮这次也没怎么认真复习，因为她压根没怎么当一回事。
搬桌子出来的时候，正好也看见向川渝。
两人搁着垒起来的十几张桌椅看了眼对方，很快又移开了眼。
章子兮有意无意往那个方向看，不知怎的，就是没主动打招呼，双方僵持着，似乎在等待另一方先主动破冰。
那时候的章子兮暗自撇撇嘴，越发觉得向川渝别扭，从进了高中开始，这小子就总是不冷不热，对她的态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可能每个青梅竹马长大以后自然的都因为一些事情而渐行渐远吧，想到这儿，她烦得不行，恨不得把向川渝抓起来打一顿，就像妈妈教训不听话的孩子那样。
转念又嘲笑自己，章子兮啊，你还真把自己当人家妈了。
这时候，段薇出来了，她手里抱着一本辅导资料，看了眼低头装作在清书的章子兮，径直走向隔壁班。
章子兮的视线控制不住往那边飘，听到段薇问他题目，后面是向川渝的回答，也不知道他们还说了什么。
考试的第一门是语文，章子兮很快就写完出来，刚呼吸几口空气，便看到了向川渝。
他插着兜走过来，和她并排站在走廊的尽头，隔壁考场，在五楼的最后两间教室，太阳把白墙漆成红白相间的背景板，从上往下俯瞰，一半的校园落入眼中。他们站着不说话，章子兮想，真是够了。
正打算走的时候，向川渝说：“我知道你选了文科。”
这就是他没有主动理她的原因，知道分文理科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是去确定她的，后来交表上去的时候，听见办公室老师在感叹学生们的选择。
很自然就得知了她选文。
当时他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是因为在意料之中，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也已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会和对方分享的年纪了。
高中生介于幼稚和成熟的过渡期，时而幼稚，时而成熟。向川渝知道自己不能再幼稚，更希望章子兮也跟着成熟。殊不知，章子兮也是这样想，故对方都期许对方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实际却不如人意。
“哦，你选了理科嘛。”章子兮知道他会选理，而她也从没有把自己未来的路线画出来，她只想不断地尝试，某个阶段喜欢什么了就专心去喜欢，不喜欢了就换。
有些人生来如此，不是一心一意，能一生一世做某件事，她最是懂得这个道理。
很快上午的考试科目以生物考试结束铃声作尾。
后面出考场的人陆续多了，章子兮出门又看见向川渝，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去食堂，正好遇到了段薇，章子兮心里有些不情愿坐下。
沉默地吃了一会儿，就听见段薇说起今天考试的事情。
“子兮，你和川渝考试肯定都特别轻松吧，不像我，这些天努力复习都有黑眼圈了。”
章子兮说没有啊，虽然她确实没怎么复习，根本没把这次考试放心上，下一秒就听到向川渝讽刺着说：“你当然不需要复习，闭着眼睛都能考好。”
章子兮很讶异，他居然会说这话，这还是她以前说过的原话，可是换他嘴里蹦出来听着怎么这么不顺耳。
“那可比不得你，我文科好一点，理科差得远了。”
章子兮只是简单地回个话茬，结果收到向川渝一记冷眼。
“差哪儿了？”向川渝凉凉回道。
章子兮感觉到他生气了，盘子里的鸡腿瞬间无味，她舔舔嘴笑道：“反正就是差了，管它差哪儿了。”
“所以才选文科吗？因为学不好理科。”向川渝继续与她对峙。
可真是过分呢。
章子兮气笑了，筷子砸在盘子上，作势要抓他领子打一架，段薇也被他们这三言两语的气氛吓到。
章子兮吸了口气，又听见向川渝说：“不要总任性，等以后你会后悔。”
“哎子兮，川渝只是开个玩笑啦！”
章子兮这下是真的来气了，一口一个川渝川渝，说得像她家什么人似的。章子兮的火一旦被点燃，就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是啊，我就是学不好理科怎么样？关你什么事？管那么多？”
这话说完，章子兮愤然离场，盘子就直接扔进了池子里，摔出好大的响声。向川渝也咬紧牙关，好些人往这边看过来，以为他们打了一架。
“是向川渝哎，他好生气的样子哦！”有女生叽叽喳喳讨论说。
段薇想开口安慰一句，却不想向川渝冷着脸独自离开了。
章子兮回到宿舍就是猛地一顿空中回旋踢，恨不得碎了向川渝的嘴。段薇从隔壁宿舍过来找她，章子兮蒙在被子里不理她。过了一会儿又反问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有什么好气的？
下午的考试是化学、政治和地理。
考试的第一门，章子兮看着眼前这么简单的卷子，回想起中午向川渝说过的话，突然没了考试的兴致，觉得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任性一点？他们仿佛都知道什么是对的错的，难道就她不知道？她选个文科就是离经叛道了?
什么叫做叛逆？章子兮在那一瞬间有想撕卷子的冲动，她心里唯一想到的是，她为什么要做别人认为对的事情？
高一的期末考试是为章子兮特地排的一场戏，她有很大的发挥余地。成绩未等放暑假就已经出了，实际来说，是考完第二天就出了一大半，这是他们学校的传统，成绩一般不会通知父母，除非父母自己来学校看，或是家长会收到一份成绩单。
出完成绩，学生们炸开了锅。
最令人瞩目的是，向川渝他以多科几近满分的成绩荣登全年级第一名。向川渝在集训的时候仍跟紧了学习，老师们对他一致赞赏，把他当做希望之光在培养，个个赞不绝口。
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文科成绩门门第一的章子兮，班主任拿她当个例分析，她也只是淡然处之，谁看了不说一句好虎。
这天，大家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章子兮在和朋友们打闹，最近她有意无意地疏远段薇，不过她也选了文科，内心竟有点怕和她分在一班。
突然向川渝从后门冲了进来，直抵章子兮的书桌，整张桌子花里胡哨，各种小人图和艺术字。
章子兮没来得及阻止他，就见他揪着几张卷子冲她而来。
“你在做什么？”章子兮还没质问完就被他从人群中拉走。
场面十分浩大，一群人从教室伸出头来或是围在他们周围看热闹。
章子兮千想万想不会想到自己这日要丢这么大一个脸，当向川渝把她一路从教学楼扯到学校小花园时，周围还是能听到别人的笑话声，她被当做一个罪犯当众惩罚。
可是她又犯什么错了呢？
这次向川渝劈头盖脸地指责她，当时的章子兮也就只是正常地和他对着来，殊不知过了很多年以后会自嘲。
电话里的沈佳悦听得可欢了，并且还想知道后续。
“他当时真的快要哭了？我觉得好难想象他会为了你的成绩哭哎！”沈佳悦怕是已经笑出了眼泪。
“我觉得是吧，我当时都被他说哭了差点，好像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似的。”
“那你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咦，一个天才随意把玩试卷的剧情，像我们这种普通学子，就很珍惜每一分，高考多一分能踩死多少人啊！”
章子兮笑笑：“夸张了啊！”
“真的，老师，我觉得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回到高中，你还会那样做吗？”
“你这不就是在问我有没有后悔吗？”章子兮抿嘴笑道：“后悔也没用啊，人生就只有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