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但想当老师的老师却未必是好老师。因为不想当老师,不管其能力如何,起码自信心肯定满的要溢出来,以为自己的风光在三尺讲台施展不开,这种自信经常表现为一种狂傲。做学生的,总认为老师名不副实,狂妄的以为自己要比老师强上好几倍。如果老师比学生狂,这样一比,学生一无是处,能省出好多抱怨的时间,用来学习。就好像尤三姐淫声浪态反而把贾琏、贾珍两个淫棍镇住,淫荡不得。而想做好老师,一般来说,以为小材大用,建设四化好好干,结果反而让学生看不起,号令不行。
老武有些时候也想做一个好老师,又到了周四,下午有两节课是作文课。昨天晚上老武批改上次的,闲暇之余,随手端起一本学生参考书,上边刚好有一个栏目,是专家讲高考作文的,觉得收获匪浅。喝完一杯水后,他端起了一个作文本,作文题目叫《感恩》,嗯,很好,很切题。接着往下看,觉得文字干脆,条理分明,内容充实。若是放在以前,老武肯定是高分奉上,可今日不行,因为这作文明显与刚才的评论相悖。
次日发下作文本,君承拿起一看41分,点点头还正常,转过身子一看杨宸的作文才36分“怎么可能,这么少。”
杨宸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写的很好,你看看。”杨宸写这篇作文花了大精力,自认为妙趣横生,就让君承欣赏一下。
君承拿起来看了几眼,拍了杨宸一记马屁:“不错,不错,起码写的比我好,不知道老武搞什么。”这一记马屁拍的皆大欢喜,杨宸的爽处不用解释。君承则是避免了以41分藐视36分的嫌疑,以便引出下文:“写作文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给你介绍一下二十一世纪高中生作文模式——五花肉式作文,一个实例,一段评论,省力、省脑、分还不低。”杨宸一脸的轻蔑。
这世界上最尴尬的事莫过于热脸贴了一个冷屁股,君承觉得杨宸这个冷屁股能减缓全球变暖,转过身去,一个人生闷气。
上课铃响,老武进教室。布置作文题目后,度着四方步溜达,走到杨宸身边,杨宸站起来说:“老师看一下我的作文,我觉得它挺好的。”
老武一看心中暗乐,想多读书总是好的,这不马上就能用得上。只可惜为了保持神秘,这一点不能用来教导杨宸。老武对所谓的专家盲目的信仰,所以说起来也分外的底气十足,他引用专家的话道:“写作文切记半古不白,你看你这几句‘我不曾忘记诸葛亮之智、庞德之勇,可我更不敢忘记,于利益之中、生死之间他们的选择。虽然孔明不武,庞德少谋。然,窃以为此二者皆为人类中完人也。’你看看,文言不文言白话不白话,还有你看,孔明、庞德一个是自一个是名,名、字不分,都乱了。再说三国里边庞德也很聪明呀,大前提就错了,写作文这些问题切记、切记。”
君承在前边偷听,他对老武的评价又降低了一个档次。觉得评论事小,表现才是重中之重。赞同别人的观点,一般来说表示叹服,自降一个身价。批评好作品才能更好的表现自己。现在的高中生,写作文的时候,开始的时候激情澎湃,什么乌江自刎、残阳如血、历史巨轮,相干不相干全堆上去,起点太高,后面不免下滑,并且越滑越爽。八百字的作文,基本呈抛物线形式——后四百字已经抛到幼儿园去了。杨宸这篇作文起码避免小时候或某某说的开头,比君承的“五花肉”强,虽然有一点小毛病,但比一般作文好多了。
老武走后,杨宸晦涩地对君承说:“咱们语文老师——嗯——唉!怎么说呢!”
自从昨天评作文事件后,杨宸少见的得到了别人的夸赞,以为找到了知音,要向君承倾诉自己的心事。杨宸理想中的自己是孤高慧远、大智离俗。像卫君承这样的凡夫俗子想要接近自己,有必有像朝圣一样,经历肉体的磨难与心灵的波折。
只是事与愿违,现代人早就没有了神圣的情节,杨宸眼见香火日稀,自恼小庙盖得太远,善男信女发现不及,只得跳入红尘做一回引路人。
在周五下午杨宸拍拍君承肩膀道:“这是我写的日记,你看怎么样?”
君承打开一看,只见上边写着:
“下雨了,这是深秋的雨。空气中荡漾着润湿的卡诺奇的芳香,雨滴滴落在地上,溅起在我的裤腿上。我让它慢慢地渗透,一直渗透到我的肌肤上。我一个人独自感受着这份冰凉,让它从毛孔里渗透到我的血液里骨头上,一直深入骨髓。这种深入骨髓的凉无人能懂,就像这漫天雨滴里的一滴,没有人知道它的凄凉它的孤独,这漫天的雨的一滴啊——”
君承看后失笑,想这样一个大男生这么喜欢闺妇叹。君承能体验到杨宸当时写日记时的感觉,酝酿感情就像是舔牙缝里的肉屑,用力而不着力,或者像抓空气中飘飞的杨花,力不从心。其实在这个年纪,所谓的智慧并不是稀罕物,无非不是伤春悲秋强说愁。对于别人所表现出来的智慧是夸不得、骂不得。因为既不愿意承认己不如人,也不想赞同,同流合污。所以君承只是笑笑。
杨宸满怀希望地问道:“怎么样?”
“还行。”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没有。”
杨宸没有收到香火钱,异常生气:“我只能说,只有有相同感觉的人才能看懂这篇文章。其实像你这样简单也挺好,起码没有烦恼。”在杨宸的理论里,有烦恼是有思想的证明,若是每天高高兴兴则是没心没肺的象征,就像是没有智慧的单细胞生物,应该被鄙视。
他说这句话算是对君承最大的蔑视,不过他还是很不甘心,他认为自己言辞太朦胧太深远,凡人不会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