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说,你对于那些能力的发掘,是我见过对血脉利用最为高明的人之一。”
“我想,即使是那个家伙看到了你,也会服气的吧。”葛朗台抬手轻轻擦去挂在鬓角处的一滴血珠。
然后在他的整张脸上,就由血珠所在的位置起,生出了一道极为细长的裂痕,又有一滴同样鲜红狰狞的血珠出现在了原先的位置。
见此,葛朗台也是讶异的“咦”了一声——不过在他用食指轻轻抚过之后,伤口也随之愈合不见。
“除了刚刚那一招,你还有什么没有使出来的底牌吗?”葛朗台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负手浮空而立。“如果没有同样水准的武技,那恐怕你很难再支撑太久了;好歹我也和乌洛波洛斯融合了这么久,没点实力的话,未免有点说不太过去。”
“没了。”帕奇垂在身侧的右手五指并列作手刀状,指甲极其修长锋锐,刚刚就是凭借着出奇不易,险些取下了葛朗台的头颅——现在指甲已经缩回了正常的长度;他低头看了看颤抖个不停的双手,咧开嘴苦笑道。
“那么,把宝石交出来吧。”葛朗台还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我会给你一个想要的死法。”
“我可以不可以选择不死啊——”帕奇眼神平静的往后倾了倾身子,一翻手,将那张浮夸的面具戴在了脸上——实话说这玩意给帕奇的感觉比高纯度的深渊结晶还要不好——不过现在危急关头,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哦?”葛朗台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却并没试图出手打断他的动作。
雷声更响了。
阴云密布的天空被一道银白色的闪电所撕裂。
葛朗台背后隐隐约约有着一个巨大的紫红色虚影。
帕奇摇摇晃晃直起身子,朝着葛朗台“笑”了一下——事实上,葛朗台只看到了他面具下勾起的嘴角。
————
人影飞掠。
现在的帕奇,无论是进攻时的速度还是肌肉的力量,都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与激烈的战斗应该带来的疲倦感恰恰相反的是,他爆发出了比先前更强的战斗力。
面对帕奇的步步紧逼,葛朗台一边很随意的后撤,一边挥动手中的法杖,丢出一个个五颜六色的魔法。
绝大多数的魔法帕奇都压根不做躲避,直接凭借具有的强大的魔法抵抗力一穿而过,根本不为之耽搁;偶然有些强大点的魔法也只是被他徒手打散而已。
两个人一追一逃,不过葛朗台总能在帕奇贴近他时,及时的用瞬移逃掉,并且顺手丢出几个说高级也不算太高级,说低级也不算太低级的法术象征性的把帕奇拦上一拦——不过,仅凭这种等级的法术甚至连阻碍帕奇一瞬都很是困难,后者只要挥挥手就能强行驱散。
大魔法师们往往可以独立释放威力强大的禁咒——即使世间真有神明,也万万不敢正面触其锋芒,可是美中不足的地方在于,这类禁咒都需要较为漫长的吟诵时间来作为准备,以便于施法者调动起周围空间的无主魔力辅助自己——仅凭个人所拥有的魔力,是绝不可能释放出威力大到动辄毁灭城镇的禁咒的;即使大魔法师也一样——对于这一点乃是整个魔法界的共识。
所以顶级的魔法师在同级别的对战中,可以说并不占什么优势;换而言之,绝大多数时候是落了下风的。
而当他们面对一名高阶游荡者,或者高阶刺客时,这种“并不占据优势”,则会变成“从头到尾的被彻底压着打”。
这一点在帕奇和葛朗台的交锋中已经很明显了;局势完全是爸爸打儿子一样的一边倒。
没什么意外的话,大概相持不下战局也快要结束了——
帕奇眼眸突然彻底转变成了银白色,他的骨骼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响,整个人如流星般飞掠到了葛朗台身边,结结实实递出半拳。
葛朗台完全来不及吟唱闪现魔法。
穿心。
葛朗台的身影向后倒飞去。
帕奇毫不迟疑,脚尖点地,身形流转,继续跟上,不给葛朗台拉开距离垂死挣扎的机会。
第二拳过后,葛朗台落向地面,生死不知。
帕奇如跗骨之疽,如影随形。
这一拳,帕奇先生先是呵出一口气,轻轻跳起,接着微微转腰,打了个半旋,居高临下借着旋转的力出拳。
第三拳直接打的葛朗台人形消散。
帕奇的灵感突然有所触动。
葛朗台的身影在不远处重新浮现,看着帕奇神色怜悯。
“啊,啊?老板?”
见状,帕奇搓了搓手。
“还有底牌没出吗。”葛朗台脸上仍带着淡淡的微笑。
“这次?这次是真没了。”帕奇神色真挚。
葛朗台破天荒的骂了一句娘。
————
心灵读取,也就是俗称的读心术。原理和思维探针并没什么不同之处,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用心灵读取的方式不像思维探针那么粗暴?也没有那么容易被人察觉?
可是,这种能力该怎么运用到对战中呢?
拿来预知对手的下一步行动吗?可是无论是在面对高阶法师的瞬发法术或者高阶战士的战斗本能时,思维读取都是鸡肋的不能再鸡肋的技能。
因为前者就算提前有了准备也来不及躲避,后者则压根就是手快过脑子——对于高阶的战士们来说,他们完全不需要思考,仅仅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反应进行战斗。
所以帕奇认真的研究过这个问题。
————
葛朗台愣了一下,他的思维突然的跳跃到了诸如“夏天的草莓冰沙”,“最喜欢的袜子颜色”以及“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此类无关紧要的问题上。
强行降智,这就是由读心术开发出来的隐藏能力。
把大量的屁事和烂话塞进对手的脑子,使他暂时遗忘掉接下来既定好的行为。
实在是出其不意。太过出其不意了。
葛朗台根本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骚操作,猝不及防中招后下他大概用了两秒钟才记起来自己是谁。
当然晚了。
这是帕奇第一次结结实实的命中了葛朗台的本体。
游荡者虽然没拥有刺客那样高到离谱的瞬间爆发,不过对于体魄孱弱的法师来说绝对足够致命。
均衡。
这就是游荡者这一职业的特点,换而言之就是六边形战士。
葛朗台蓦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帕奇当然不会错过如此良机。
意料之外的是,本该要了葛朗台命的第二拳被人拦下了。
拦住他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葛朗台自己?
帕奇感觉一股恐怖的巨力从手腕上传来,他竟然连抽回手都做不到?!
葛朗台身边紫红色的虚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现在的他浑身上下弥漫着一种疯狂,强大的气息。
“啊哦?现在讲和还来得及么老板?”帕奇眨了眨眼睛,咽了下口水。
葛朗台没有理会帕奇,而是轻声自言自语道。
“抓到你了。”
然后帕奇就被他像丢一只麻袋那样,结结实实的摔了出去。
帕奇爬起来揉了揉脑袋,看起来有点诧异了。
“老板,你已经和乌洛波洛斯完全融合了?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葛朗台没有回答,他脸上挂着淡淡的,比之先前的风轻云淡,更多的是带了些疯狂意味的微笑——身后双翼扇动,朝着帕奇疾冲而来。
现在帕奇看起来真的有点伤心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
————
深渊领主乌洛波洛斯给了帕奇莫大的惊喜。
帕奇完全是被爷爷打孙子一样,按在地上无情的凌辱。
连他脸上的面具都已经碎裂成了两半——这东西能让他短暂获得神孽的力量,不过问题在于一来如果带了太久就摘不下来了,二来这玩意会让人逐渐丧失理智,最后变成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凡人,你所凭借之外物已经被吾打破;听从吾之神谕,以侍奉吾为荣吧!吾将赐予你无上的伟力!】
威严的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得帕奇的耳朵嗡嗡作响。
“老板居然信了你这套没诚意到了极点的说辞?那可真是晚节不保。”帕奇龇牙咧嘴。
【晚节不保?哈哈哈哈。再怎么样不是也好过你这个时代的游魂?】
声音反唇相讥。
悄无声息的走过了大半条觉醒之路,跻身神话生物的帕奇默不作声。
“你说谁是时代的游魂?”帕奇突然笑了。“我不是萨米尔,”他突然郑重的一字一顿道。“我只是帕奇。”
然后他又被葛朗台打飞了出去。
————
伊莎贝拉做了个好长的梦。
在梦里,葛朗台和帕奇的激战凶险万分,而她完全插不上手。
伊莎贝拉下意识的抬起手,轻轻用手指按了按眉心——令她有些惊讶的是,自己手上像是有着千钧之重,根本抬不起来——这时伊莎贝拉才发现,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染上了带有浓重疯狂意味的深紫色。
不会吧。伊莎贝拉呻吟了一声。
强烈的束缚感突然减轻了。
伊莎贝拉侧过头,佛罗斯帝脸上带着和葛朗台之前几乎同款的淡淡笑意,正站在自己的身边——他的右手拎着个磨牙霍霍的骷髅头。
佛罗斯帝觉察到了她的目光,有些好笑的轻轻挥了挥手;然后他也感觉到了不远处传来的强烈的威压,目光一点点的变得凝重起来。
————
书来往复。
实际上总共才过去了十分钟左右,战斗就已经进行到了分生死的阶段。
当你遇上了一个能够瞬发全系法术,精神力海洋深不见底;同时力大无穷,防御力无可匹敌,又精通武技,速度快的让人眼花缭乱的对手时,所能做的事大概也只剩下了向你信仰的神明祈祷了;更别提这个对手身上还挂了个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深渊领主,吞世之龙了。
帕奇全身一半以上的骨头都被打断了,如果不是他把变形能力催动到了极致,来获得近乎变态的恢复的话,帕奇早就躺在地上不能动了。
他的部分内脏,也在一次次被丢出去撞断那些石碑的过程中出现了严重的破损,然而帕奇丝毫不敢松懈,心脏仍尽可能的给全身供给着最大量的氧气和血液。
葛朗台很平静的等着他再次主动发起进攻——
他大概等不到了。
一直以来站的笔直的帕奇破天荒开始有些站不住了…他的膝盖有些打弯,他的手指也颤抖着…一大口腥甜的血液从喉咙涌上来,又被他再次咽下。帕奇的眼前蓦的一黑。
深深的无奈感混杂着释然浮现在帕奇心头。
完蛋。
这是帕奇最后的念头。
————
黑暗。无边的黑暗中。
我说你这家伙怎么这么没用啊?有人恨铁不成钢。
帕奇感觉这家伙聒噪的像只乌鸦。
如果换了我的话我是肯定不会被…那人好不识趣。
拜托现在我都快死了所以你能不能闭上嘴让我安静的去死啊?!帕奇有些抓狂道。
喂你少瞎搞,这身体可是我们两个人共用的!!那人吓了一跳。
那刚刚我被人按在地上打的时候你也不知道出来帮个忙。帕奇打了个哈欠。
我这不是觉得你能搞定么…哎我说,你这次居然被打的这么惨?给我留下了这么大个烂摊子收拾?那人喋喋不休。
反正你再不上我就要被活生生打死了。帕奇索性耍起了无赖。
上上上哪能真等死啊…那人呸了一口。
————
帕奇停熄的心脏重新跳动了起来,逐渐冰冷的身子有了温度。
与此同时,他的内脏也被一点点的修补完整,全身碎掉的骨头飞快的重新接好。
咚、咚、咚、咚。
心脏坚定而有力的跳动着,与他体型严重不匹配的浑厚声音透过胸腔传递出来。
咚、咚、咚、咚。
葛朗台偏过头,瞳孔中一道紫金色的竖瞳四处张望不停;有些好奇的看了看这个半死将死之人。
帕奇缓缓的站了起来,拦住了葛朗台的去路。
【你居然变强了?】
乌洛波洛斯的声音显得有些诧异。
帕奇右手轻轻按了按胸膛,自嘲道。
“回光返照而已。”
————
“啊呀啊呀想不到葛朗台居然和乌洛波洛斯融合了?”佛罗斯帝饶有兴致的按了按太阳穴。“我倒是蛮高兴的。”
“?”伊莎贝拉觉得这家伙实在不可理喻。
“有什么不可理喻的…现在事实证明他比我疯的还要厉害,至少我是不会因为听信了什么‘接受无上的伟力’就跟魔鬼做交易的。”佛罗斯帝笑眯眯的说道。“一群神经病中看起来最像正常的那个人,实际上是往往最不正常的那个。”
伊莎贝拉觉得这家伙的脑子已经无可救药了,这种时候难道不需要想想怎么救自己的合作伙伴吗?还是说他们之间貌合神离已经很久了,趁机搞死对方简直皆大欢喜?
“哦事实上我挺喜欢葛朗台这人的,不过之所以我不去想解决办法是因为这类事压根就没有解决办法,现在乌洛波洛斯已经被放出来了,想把祂赶回去可没有放出来这么简单。”佛罗斯帝拍了拍手,下了定论。“我,你,你的那个小男朋友,还有该死的葛朗台,全都老老实实等死好了。”
“你们的目的不是放出来乌洛波洛斯?”伊莎贝拉惊讶了一下。
“不是,当然不是。把那家伙放出来岂不是世界末日了?”佛罗斯帝愣了一下。“我神经病啊?”
好吧,伊莎贝拉被噎死。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佛罗斯帝想了想,接着说道。
“不早说?”伊莎贝拉扬了扬眉毛。“是什么办法?”
“哦,我忘了。”佛罗斯帝揉了揉脸。
伊莎贝拉又一次被噎死了。
————
【我现在是应该叫你帕奇?还是萨米尔?】
葛朗台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的说道。
萨米尔眼神凝重,根本没去接葛朗台的话。
无懈可击——即使是自己接手过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葛朗台也当的起这四个字的评价。
随着乌洛波洛斯对现实世界的侵蚀加剧,想赢是越来越困难了。
————
轰!!
伊莎贝拉目瞪口呆的看着帕奇几乎凿穿了整座教堂,被打飞了出来;轰然倒塌的墙壁发出一声接着一声的闷响。
一道快到模糊的身影沿着被帕奇砸出来的通道也跟着飞了出来。
葛朗台在空中停顿了瞬间,抬起手勾勒出一个繁杂的魔法阵,一个不知名的,强大的封印随之成型;他轻轻一推,封印就以快到出奇的速度印在了帕奇身上,接着如同夏日里薄冰遇到烈阳一样瞬间消失掉。
帕奇好像昏死了过去,动也不动坠向地面。
伊莎贝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葛朗台丝毫没有自己身为一个法师的觉悟,通过闪现魔法,人瞬间出现在帕奇身前,双拳并列当胸递出。
帕奇竟然没有任何抵抗之力的,身体成直角九十度被砸向地面。
砰!
尘土飞扬。
待灰尘散尽,可以清楚的看到地面上有一个大坑,帕奇躺在坑底,双眼紧闭。
缓缓呵出一口气的葛朗台轻轻落在坑边,一步步的向着帕奇走去。就在他不耐烦继续与帕奇纠缠不休而痛下杀手,一脚踢向后者胸口的时候,帕奇好巧不巧的睁开了眼睛!
他微微一笑,直视着葛朗台,葛朗台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旧被脑海中强制灌输的大量废话拖延的耽搁了一秒;抓住机会,帕奇一伸手抓住了后者的脚踝,用力往下一拉;回过神的葛朗台冷哼一声,趁势抬脚就踩。
见状,帕奇脸上带上了无法掩饰的笑意。
他左手一翻,一枚黑色的宝石出现在了手中。
这枚乌洛波洛斯亲自赐下的高纯度深渊力量结晶一出现,一直以来风轻云淡的葛朗台一脸活见了鬼一样的表情,急忙抽腿后撤——可是他的脚踝却被帕奇牢牢捏在手心,哪里走的掉?
帕奇索性把手中的宝石直接朝着葛朗台丢了过去:高纯度的深渊结晶在空中翻滚,折射出美妙的黑色光线——在葛朗台惊恐的眼神中击中了他脖子裸露在外的部分。
【不!!!!】
乌洛波洛斯怒吼道。
声音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葛朗台全身突然冒出一道道纯黑色,流水般的纯净能量,这些能量流交错着,翻腾着,宛如活物;也许是抗拒不了从中传来的恐怖的吸力的缘故,终究尽数涌入了黑色的宝石。
黑色的宝石表面越发流光溢彩。
啪——
帕奇再次伸手把它抓住,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这一点是萨米尔的灵感,不是帕奇的;帕奇原本想直接干掉葛朗台的,不过萨米尔毅然决然否决掉了他的方案。
高纯度深渊结晶秒杀恶魔的原理就是把他们在主物质界的投影重新转化为纯粹能量体的形式,然后再强制收纳——极少有本体亲自降临的恶魔;这是因为如果一个恶魔在深渊以外的地方被“杀死”的话,是可以重新复活的。
制造出一个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影像,并把它投射到主位面去搞破坏,这是高阶恶魔的普遍伎俩。
帕奇在赌乌洛波洛斯就是这样一个投影。
很显然,他成功了。
虽然帕奇很想就这样躺在地上的大坑里一动不动,无奈一波既平,一波又起。
随着葛朗台喝下几瓶金黄色的,价格极其昂贵的恢复药剂,他的脸色也好转了许多;现在气氛重新剑拔弩张了起来。
————
“嗷老板我刚刚救了你啊你现在怎么能恩将仇报呢?”帕奇痛心疾首的说道。
葛朗台没有接话,对于法师来说,损耗的精神力并不像战士类职业损失体力那么容易恢复。
即使服下了几支珍贵的要命的药剂,也得配合上冥想才能最大限度的吸收。
“刚刚的事情我不是一直没有插手嘛,咱们就算是扯平了。何况之前我还冒着极大的风险半夜上门拜访你们,并且给你们带去了宝贵的情报。”佛洛斯帝活动了一下脖子说。“所以作为报酬可不可以把宝石给我,然后让我给你们一个痛快的啊?”
“其实要把宝石给你呢,那我肯定是同意的。”帕奇真诚地说。“不过后一条就不太喜欢了,可不可以去掉啊。”
“这当然不行。”佛洛斯帝断然拒绝。“我们之间一码归一码,怎么能分开算——所以快给我咯?”
“哈。”帕奇不置可否,并不正面回答佛洛斯帝的要求。
伊莎贝拉倒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这个人不直接抢了帕奇的宝石反倒要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帕奇主动把宝石交出来啊。难道他脑子有病吗?
哦对,他本来脑子就有病。
“这当然不是啦。”佛洛斯帝似乎感觉到了伊莎贝拉的想法,欢快地说。“这这这是因为…我是个好人啊,抢人东西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做呢?”
这种鬼话傻子都不会信的。
帕奇倒是大概知道,这宝石怎么丢都丢不掉,大概并不是什么可以用暴力手段抢的东西。
休息了一会儿的葛朗台提着老汤姆仅存的头骨,丢在了地上。
“你们——”那头骨张嘴想要想要说话,被佛洛斯帝伸手直接给按住了。
“那么现在。”他轻快地说。“我们可以好好地谈一谈交易的具体事宜了。”
帕奇干笑了两声。
“恭喜恭喜,老板你终于得偿所愿了。”他挤出一丝笑容,将宝石放在了桌子上。“那么,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把宝石交给最英俊的人,你们谁来拿?”
“没问题。”佛洛斯帝随手把宝石拿了起来。
好吧,看来这招行不通。
佛洛斯帝提起了老汤姆的头骨,柔声道。“现在就看你的了,汤姆格林斯盖莱坦先生。”
骷髅头发出一阵阵愤怒的咆哮,诅咒着佛洛斯帝和葛朗台,同时它剧烈地挣扎着,试图摆脱佛洛斯帝的手,这当然无济于事。
“我们现在有两个选择,第一是你帮助我们搞定契约。”佛洛斯帝也不生气,只是平静地说。“第二是我把你塞到这宝石里,大家一拍两散,我花点时间找其他办法转移宝石的所有权,你选哪个?”
头骨又咆哮了一阵,终于不甘心地张口吐出一道绿色火焰,一卷羊皮纸出现在火焰之中。
“啊哈!九狱契约,这可是好东西。”佛洛斯帝笑着把骷髅头随手丢在了一边。“现在你可以滚了。”
“你们两个家伙一定会付出代价的!”骷髅头怒吼道。“我会吞吃你们的血肉,撕咬你们的灵魂…”
“你就真的这么想要被摧毁么?”一天经历了好几次大战,葛朗台伸手按了按眉心轻轻地说——自从乌洛波洛斯被强行剥离之后,他就又变回了原来中年的模样。
骷髅头立刻闭嘴了。
“那么,这就交给你了。”佛洛斯帝把羊皮纸丢给了葛朗台。
葛朗台张开羊皮纸,取出一把小刀,划开手掌,让血滴在上头。
一行行文字逐渐浮现在羊皮纸上,并散发出一阵阵绿油油的荧光。
“那么现在只要再签上名字就搞定了。”佛洛斯帝拍拍手,转头对帕奇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请问我不去死行不行啊?”帕奇满怀期待的问。
“不行。”佛洛斯帝愉快地说。“你知道得太多了,不过可以让你留一两句遗言,你有什么遗言吗?”
“当然有。”帕奇慢条斯理地说,“其实还挺多的…”
首先冷静一下,仔细想想现在有什么办法。
“嗯哼?”佛洛斯帝双手托腮,用期待的表情望着帕奇。
“那就是…”
思考思考思考思考……
“不要浪费时间了,快点搞定这事。”葛朗台显然没啥闲心看佛洛斯帝和帕奇扯下去。
“乌洛波洛斯不在安地列斯。”
“什么?”
佛罗斯帝的笑容看上去消失了。
帕奇深深吸了口气,微笑着说。“我说,乌洛波洛斯的本体其实不在安地列斯,你们一开始就搞错了。”
葛朗台皱起了眉头。“说下去。”
“这个嘛…”帕奇这下子倒显得游刃有余了,他伸了个懒腰,靠在一棵大树上懒洋洋地说。“不知道可不可以先把我的同伴送出去?到时候我们再细谈?”
“或者我们直接打死你然后奴役你的灵魂签订契约把宝石和情报一起吐出来?”佛洛斯帝露出了含义不明的微笑。
“不不不,你们做不到。”帕奇轻快地说。“奴役灵魂让人签订契约还行,要让人吐出情报就是…”
他轻笑了一声。“绝对,是绝对做不到的。”
“看来乌洛波洛斯还真是给了你许多多余的记忆啊。”佛洛斯帝脸上一直带着的淡淡的笑容这下彻底消失了。
“这个嘛,我觉得这些记忆挺有用的。”帕奇耸耸肩。“那么,这个条件如何?”
几个人一时间沉默不语。
最终,还是佛洛斯帝打破了沉默。“没问题。”
他很干脆地对着伊莎贝拉一指,随着一道炫目的闪光,伊莎贝拉直接消失了。
“现在可以谈了吧?”他皱着眉头说。
“等一下我怎么知道你就那么一指是把她送走了还是……”
帕奇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无形的手就扼住他的咽喉,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佛罗斯帝轻声对帕奇说。
“帕奇先生,我希望你不要再试图浪费我仅剩的宝贵的耐心了,你明白吗。”
当帕奇出乎意料的将了他一军时,佛罗斯帝才放弃了一直拿来掩饰自己残忍本质的伪装,展示出了真正的面目。
“我明白我明白。”帕奇打了个手势,佛罗斯帝松开了手。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好的,我会注意这一点的。”帕奇苦笑着摸了摸脖子说道。
“为了保证你说的是真的。”佛罗斯帝抖了抖羊皮纸。“九狱契约,怎么样。”
“这是个好主意,”帕奇点点头。“那么条款是什么?”
“你把宝石交给我们,然后告诉我们乌洛波洛斯在哪,然后我们不会去对你那个小女朋友动手。”佛洛斯帝快速地说。“简单明了。”
帕奇摸着下巴。“是不是漏了什么?”
“漏了么?我没看出漏了什么。”佛洛斯帝转头望向葛朗台。“亚历山大,你看出来了吗?”
葛朗台懒得趟这个浑水。
“嗯,这个条件很完美了,不过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啊对了。”帕奇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我的性命怎么办?”
“你说什么?”佛洛斯帝露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在你做了这些事情之后,你还想留着自己的命?”
“是的。”帕奇点点头。“我想是的,佛罗斯帝先生。”
“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越来越贪心了。”佛洛斯帝痛心疾首地摇了摇头。“好吧,成交。”
“已经写好了。”葛朗台把羊皮纸丢了过去。“现在你们两个签字就行。”
佛洛斯帝接过羊皮纸,快速地扫了一遍。
“等一下。”他提出了异议。“这上头说乌洛波洛斯的宝石归你所有?这不太好吧,亚历山大。”
“这次你除了说一堆废话之外干了什么有用的事情吗?”葛朗台冷冷地反驳道。“宝石的所有权要在我手上,这是底线。”
“好,那么关于……”
三个人就契约的细节条款又扯皮了一会,终于最终敲定了协议。
“那么,签上你的名字,迎接美好的新生活?”佛洛斯帝将羊皮纸丢给了帕奇。
“我很期待。”帕奇笑着用小刀划破手指,以血在契约书上写下了名字。
“帕奇·因姆利斯。”
在三个人都签上了名字之后,羊皮纸猛地燃烧起来,化作一缕黑色的烟雾,溢散在虚无之中。
“那么,契约成立。”
————
神历1771年的九月,注定是个多事之秋。
当人们依然沉浸在国王被刺杀的惊愕中时,新兴教团净化之翼的总部圣都安地列斯突然被无数恶魔占领,同时,该教派位于全国各地的高阶牧师突然化作了狰狞的恶魔,肆意屠杀着平民。
在光明之龙竟然是深渊恶魔的马甲这等惊天丑闻之下,甚至就连索拉城在九月二十一日发生的诸多怪事,也乏人问津。
在B区的一间别墅周围,莫名地降下了诡异的绿色光芒,许多目睹了此事的路人们赌咒发誓说,他们在那光芒里看到了许多面目丑陋的魔鬼。
若仅仅如此,说不定还会有人相信;然而他们又宣称一个披着长袍的年轻人眼中发出青色的火焰,将这些魔鬼通通烧死,这就是无稽之谈了。
魔鬼可是生活在遍布着火焰与熔岩的九狱里,怎么可能被火烧死?
而就在短短不到半小时之后,在临近城郊处,颇受附近平民欢迎的“硫磺烈酒”酒馆突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不光整个酒馆化为了灰烬,就连酒馆的老板,颇受大家喜爱的老汤姆也在这场爆炸里死无全尸,连尸体都没找到。
第二件怪事是,温莎公爵巨资修建的教堂离奇倒塌,背后原因竟然是几乎所有教堂内的承重墙都被什么东西撞穿了——至于到底是什么?没人说得清楚。
而相比起最后一件怪事,上头的两件怪事也显得有点不够奇怪了——整个索拉,有超过三十名白手起家的富豪突然在同一时间离奇暴毙。
算算时间,正好是在酒馆爆炸的那一刻。
这件事情在此后的几年之内还常常被人们津津乐道,对此有许多不同的解释,从阴谋论到末日假说,凡此总总,不一而足;甚至因此还发展出了一个奇怪的邪教。
事实上,大部分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失去了他们的生命以及灵魂;而还活着的那些,也不大可能将事实告诉别人。
在仅仅三年后,这些事情就被大部分人所遗忘,沦为了又一桩没人感兴趣的老掉牙故事。
————
“萨德先生和马索克小姐的新作《七十度红》,欲购从速啊!”
随着一阵阵的叫卖声,索拉城的清晨拉开了序幕。
索拉,这里是全国最大的码头所在地。
在这里,你几乎能买到一切你想要的东西。
它从来不会因为谁的存在或离开而有所改变,更不要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偷了。
“卖报啦卖报啦。”街边,报童挥舞着手中的报纸。“今天有大新闻呢,只要一个铜板!”
一个看起来衣着高贵的中年绅士朝报童丢出一个银币,语气轻快地说。“买一份,不用找了。”
报童欢喜地接住银币,小心地抽出一份报纸,递给了这个人。
他摊开报纸,头条写着《奥法学院扩招生员,竟接受平民入学!》
【本报昨日讯,奥法学院现任院长发表讲话,将从本年度秋季起,公开招收平民学员。】
【著名法师亚历山大·葛朗台宣布将会担任平民班导师,让人不由得想要质问,葛朗台先生为了沽名钓誉竟堕落如斯,这个社会到底怎么了?】
【截止本报加印时,已有178名贵族发起了联名抗议,要求奥法学院停止此种野蛮的愚行。】
【德拉科伯爵称,此举“极大侮辱了魔法的艺术”。】
这人看了一会,只觉得索然无味,随手把报纸揉成一团丢掉了。
很快,这位中年绅士便消失在了大街上。
————
弥盖朗基罗的生意,在最近几年也愈发不如往前了。
店主卡斯今天也百无聊赖地待在柜台后头打盹休息。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年头类似他这样的店逐渐多了起来,虽然说卡斯开店较早占了点先机,不过先机也没有大到能让他垄断市场的地步。
更不要说,前两年有位家底极其殷实的富商看到了这其中的商机,也跟风进入了这个行业。
不管怎么说,卡斯也不算什么特别有钱的人,完全没法跟真正的贵族阔佬比。
这不,他连店里唯一的活计都辞退了。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店门。
“我说,这店里还有人吗?”
卡斯又惊又喜地抬起头,殷勤地凑了上去。
“这位先生,不知道您——妈的是你这个王八蛋啊。”
等卡斯看清楚了来者的脸不由得啐了一口,又走回了柜台台后头。
来人靠在墙上,带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说。“看起来,你生意好像不怎么样啊。”
卡斯冷冷地说。“看起来你这几年过得还不错嘛。”
“这倒是不至于。”这人看起来很自来熟地走了进来,靠在柜台上说。“你知道,我老板蛮喜欢使唤我的,多亏最近他忙着干其他事儿我才有空溜回来看看——你要是买份报纸还可以看到他的名字。”
“那你还真是挺忙的,连送封信的功夫都没有。”卡斯对此嗤之以鼻。
“那是保密工作呀嘛。”这家伙也不打算解释,而是换了个话题问。“怎么没看到佛罗斯帝?”
“他前两年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突然就说什么看到了神谕。”卡斯皱着眉头说。“我看八成是被什么奇怪的邪神给诓过去当炮灰了。”
不速之客自己倒了杯水,边喝边评论道。“你对自己的朋友还真是冷淡。”
卡斯没好气地说。“我自己都要活不下去了,难道你指望我去找他?这事儿本来该你干,结果你又不见了,直到现在才想到跑过来到这儿浪费我的时间。”
“我来可是有正事的。”这人说。
“正事?”卡斯用鄙夷的语气说,“这真是让人惊讶。”
“我要结婚了。”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我要结婚了。”
“……我靠!”卡斯吓得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总之呢,情况就是这样。”这人懒洋洋地把一张请帖丢在了柜台上,朝着门外走去。“明细都写在上头了,我还得给下一个人送信,就不闲聊了。”
“等等!谁会和你结婚啊!?”卡斯愣了一下,连忙翻过柜台追了出去。“帕奇你骗了哪个姑娘啊!?”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她便只能以身相许了啊~”
远远的,这家伙的声音传了过来。
卡斯冲出门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先更后改。)
(二,诡秘之主也完结了,爷的青春结束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