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琪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门,这样的钥匙。
搞得跟堵墙似的大门她倒也不是没见过,只不过既然搞得跟堵墙似的还偏偏要留个钥匙孔,那就很奇怪了。
一般来说这种形式的门都是那些喜欢排场的法师喜欢搞的,只需要念个口令就可以自己打开了,弄钥匙就显得十分的多余。
更不要说这钥匙孔竟然安在了大门这中间,稍微矮点的人估计得踮起脚举起手才能够得到。
而钥匙本身呢?它大得都可以当棒子用了。
这地方怎么看都很古怪。
不过让安琪尔比较安心的是,在走过去开门的途中并没有什么让她“抗拒着不要打开这扇门”或者“渴望着想要打开这扇门”之类的强烈冲动。
所有冒险者都知道的一件事是,当你的内心突然强烈地告诉你千万不要做某事的时候,最好不要做这件事。
更广为人知的另一件事是,当有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强烈怂恿你快去打开一扇门、拔出一把剑或者撕下一张纸的时候。
千万不要这么做!
千万,千万不要这么做!!
千万,千万,千万不要这么做!!!!!!
这么做的人中九成已经死透了,剩下的一成中有九成成还不如死了。
至于一成中最后的那一成,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都不会试图打听他们怎么了。
安琪尔现在正在尽量让自己不要想这些东西。
她用余光瞟了瞟身后,三个队友正在神情严肃的做着警戒;这让她安心不少。
现在,到门口了。
墙一样的大门沉默的伫立着。
安琪儿抬起手,把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
————
自不知什么时候起,它们就在这里了。
它们被囚禁在了凝固住的时间里。
漫长的岁月之中,间或有人打开了这里的大门,不过在看到里头的东西之后,他们都惊慌失措地选择了将大门再次关上。
甚至还有更愚蠢的东西在这里之上又造了一个巨大的建筑群。
现在,门又打开了。
这次的情况和上一次相比有些不同。
和更早的那些次相比,则是完全不同。
————
安琪儿把钥匙插进去之后,整条通道就发出了低低的一声沉吟。
嗡——
门突然发疯了一样的向着几人这边碾压了过来。
安琪儿拼命的想把钥匙拔出来,可是钥匙却像是嵌进了墙的一部分一样拔不出来。
安琪儿没有丝毫犹豫的撒手后撤,这东西绝对不是凭借她一个人就可以抵得住的!
“快走!”安琪儿冲她三个队友喊道。
实际上不用她提醒,萨米尔,林肯和帕特在变故突生的那一刻转身就跑。
安琪儿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换队友的事宜。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个问题合适的时机——虽然不知道背后那东西追上了自己会怎么样(它本质上只是一扇门啊!尽管看起来像一堵墙),但是安琪儿动动脑子也知道那不会是什么好事;所以她跑的飞快。
灰色的墙不快不慢的在后面挪动着,与地面摩擦发出轰隆轰隆的响声。
萨米尔溜得最快,然后是给自己施了加速法术的林肯,安琪儿紧随其后,帕特被落在了最后面。
“喂等等我!”
帕特冲其他三个人大喊;安琪儿想了想,停下来等了等帕特。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那扇铁灰色的门就追了上来。
安琪儿一把抓住帕特的手,拖着他跑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宽敞的能并排走马的通道,已经狭小的不成样子,只容纳一个人通过。
安琪儿来不及思考一个问题:明明来的一路上这里都很宽敞啊,萨米尔还感慨着来的。怎么现在就变了样?
她只顾着追着前面林肯的背影逃着。
“啊靠!”
突然,前面传来萨米尔的一声咒骂。
怎么了?安琪儿竭力的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无奈林肯一直离地三尺飘,完完全全的挡住了她的视线。
“卧槽?”
等林肯冲过了拐角之后,安琪儿也听到了他的咒骂声。这让安琪儿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可是发生了什么呢?
安琪儿想到,脚下不知不觉放慢了速度;被她扯着手臂跑了一路的帕特也喘了口气。
——轰!!!
随着一声巨响,身后的灰墙竟然又加了速!安琪儿头嗡的一声作响,再也想不了什么别的了,拉着帕特脚下生风。
“喂喂喂我说队长——”
帕特惨叫着,他直接被扯了起来,像一面旗子被风卷来卷去。
在安琪儿也穿过拐角之后,她突然觉得脚下一空——
“啊啊啊??”
接着身子就不受控制的向下掉去了。
至于为什么逃命的路上好好的会出现一个坑以及为什么会有人好心的在这个口子上也放了个幻术这回事安琪儿他们就不太清楚了。
————
下坠下坠下坠下坠——
几分钟后,不知道沉寂了多久的大地终于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
那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一切又归于寂静。
它们全都感受到了。
它们静静的等待着。
这是命运的潮流在默默推动着故事的发展。故事有无数种偶然的过程,过程中无数种偶然的变化,这些变化又衍生出新的无数种变化来…最后却如海纳百川,后流向那个共同的结局。
那些敢于反抗或者阻挠的家伙,通通已经被碾死在了历史的车轮底下。
现在,近了。
近了。
越来越近。
在过去的无数岁月里,从来没有这么近过。
这只是无数个历史进程中,微不足道的一种变化;至于会不会通往最后的结局。
没人知道。
如果是在无数个岁月以前——算了,往事不提也罢。
现在它们被囚禁在这里。
这里是监狱,更像是坟场。
这里埋葬着那些被遗忘的东西,它们不属于,也不应该属于,更不会属于这个时代。甚至连它们的存在都有悖常理。
当初那些放逐了它们的存在。有不少存在本身都已经消亡。
而它们至始至终还在苟延残喘着。
不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快到头了。
它们静静等待着。
祂们全都静静的等待着。
————
安琪儿模模糊糊有了意识,她感觉自己的骨头好像全都断了一样,浑身上下疼着。还好,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只是她的臆想而已。
安琪儿试了试站起来,但是失败了。有东西压住了她的腿——不过因为这里没有光,所以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于是她活动了活动自己的手腕,努力把上半身直立起来;在失败了两次之后,她终于成功了,代价是右手腕上的那件腕甲彻底变了形状,卡死了安琪儿的腕骨。安琪儿又动了动左手,倒是没什么大碍,于是她开始给自己解除那些变形了的装甲。这件事安琪儿做过足够多次的重复,这里虽然没有一点光亮,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进度——美中不足的是自己穿着的这件半身甲上很多地方都彻底变形了,已经像奇形怪状的模具一样的薄铁皮把她身子卡的生疼。不过这玩意设计出来的初衷也不是为了保护从不知道多高的地方掉下来的人不被摔死,所以安琪儿也没指望这一层护具能提供多少保护。
安琪儿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摘除了那些碍事的护甲,暗自庆幸自己在半身甲下提前穿了衣服,尽管这会影响到她的灵活度。安琪儿突然有点恼火,于是顺手解散了自己唯一够得到的马尾辫,然后又开始懊恼于她可没有在黑暗中编辫子的本事,或者说她并不会编辫子;这就意味着她只能披头散发好久。
安琪儿突然想到了她的队友们。
“帕特?萨米尔??林肯???”
她试探的轻声呼唤道。
意料之中的无人回应。
安琪儿打算先把压在腿上的东西清理掉再说,等有了行动能力在才能去找她的队友们汇合——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想到这,安琪儿心里有些沉重。
至于是什么东西压住了她的腿——安琪儿只敢凭借重量推测出,那不是石头木块之类的玩意…
她用手粗略的摸了摸,呼吸不由得沉重了起来——那是一张人脸。
“帕特?”
安琪儿脑子里一片空白的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
那人动了动,抱的更紧了。
几秒钟后。
——“诶诶诶队长队长队长痛痛痛!!!”
帕特连声求饶,同时施放了一个照明术。
安琪儿双腿分立、两手环胸,英姿飒爽的哼了一声,没有接话,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又是一个全新的地方。如果说最上面的那层的风格是所谓的复古的话,再上面那层的建筑风格是极简的话;那么这一层…这一层带给安琪儿的感觉就是原始,没错,极其原始,就像是某个原始种族挖出来的洞穴一样。
算起来,这么一会这里已经有了三个重叠的‘遗迹’。三个‘遗迹’一环套一环。就是不知道那位‘佛罗斯帝先生’是否清楚这些事——如果他清楚,又清楚多少呢?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安琪儿想。
这里很像是一个大的溶洞,形状跟一顶圆顶帐篷相差不多。不知道是因为当初修建的时候太草率的原故,还是因为年久失修;脚下踩的都是裸露出来的,松软潮湿的泥土——也正是因为这松软潮湿的地面,才救了他们一命。
安琪儿抬头看了看,在她目所能及的边缘地带,可以模糊看到一个小口——显而易见,那就是他们掉下来的位置。
四周都是没开发过的,天然的岩石,看样子前人修这个遗迹的时候,仅仅是挖出了这么个上窄下宽的大洞而已。
叹了口气,放弃了从来路返回的想法。
“帕特,或许你是对的。”
“什么?”帕特有些懵。
“该把钥匙交给‘佛罗斯帝先生’的。”
“别说这些了,队长。萨米尔和林肯呢?”帕特借助照明术带来的那点微光,缓缓的环顾了下四周。
“不用看了。他们不在这,他们要么是醒了之后自己走了要么就是死了。”安琪儿又叹了口气。“我猜多半是死了。”
“那我们?”帕特明知故问。
“往那边走吧。反正肯定是爬不回去了。”安琪儿疲倦的揉了揉脑袋。她手指的那边是一道岩缝——窄到人要侧过身子通行的程度;帕特很不想钻岩缝,不过看起来也没别的办法。
“队长你上不去吗?”帕特抬头看了看,满怀希望的问。“要不你先上去给我放条绳子什么的?”
“没可能的。”安琪儿摇了摇头。“我现在是十级战士,算是能徒手猎杀猛兽的强者了,不过也只有爬到一半的把握。我想可能得十二级?或者十三级?我才有可能爬上去。你看,越往上的岩壁就变得越陡峭,而且越光滑,再算上体力消耗——登顶的难度应该只会越来越大。”
“十级?队长你突破了?”帕特又惊又喜,显然没抓住安琪儿的重点。
安琪儿疲倦的点了点头。“总之还是继续走吧。”
帕特唉了一声,跟在队长后面也钻进了岩缝。
接下来是一段要多艰难就有多艰难的旅程,帕特好几次都怀疑自己会被当场卡死。
现在,在帕特又一次当胸卡住,疼得倒吸冷气,感觉胸膛甚至都要被挤到后背上了的时候,他脑子里突然有了个奇妙的想法,不禁大喊了声队长。
安琪儿很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
帕特欲言又止。
安琪儿直接转了回去,继续小心的一点点向隧道那头蹭过去。
“诶,队长,你一点都不觉得挤的吗——”帕特终于没忍住,问道。
安琪儿冲他笑了笑。
——“痛痛痛痛痛!!!”
安琪儿拍拍手,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再让我发现你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你就死定了你——”
“等等,诶诶诶有光了!!”帕特突然很惊喜的指着安琪儿身后喊到。
“哈?”安琪儿闻言立刻忘了之前的不愉快,回过头看了看,果然,在离她两百米左右的地方,有着一小道的,温和的黄光——明显不同于照明术——不管那是什么,至少意味着,那里有一个智慧种族留下过遗迹——也代表着,还有出去的希望!
“有光了!帕特!光!!”安琪儿一边欣喜若狂的大喊到,一边冲着那道光伸出手,努力挤了过去。
帕特耸了耸肩,熄灭了照明术,也跟了上去。
也许只有在黑暗中独处久了的人,才会明白——
光就是一切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