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准备就绪后,众师生就等着吃完饭开工了。
而一些得了消息的居民已经陆续拿着自家需要修补的东西赶来了,有烂了的罐子,破了的铁锅,缺口的菜刀,断了的榔头等,更有些大妈小媳妇揣着各种破损的首饰满场游走,似乎不找到一个好手艺的学生就不肯拿出来一般。
街道上越来越拥挤,一些已经吃饱了灾民也来到了西大街,却也很自觉地躲在街边,不给这已经成了大工场的大街添乱。
俗话说赔本还赚个吆喝,这义工本不图利,也无谓本钱不本钱,所以基本上各小组还都真如姚同光所说,只是静静地等待着顾客上门,过来就热情接待一下,不过来也就埋头赶活,至于颇落面子的吆喝,学生本就脸皮薄一点,自然是没有哪个学生愿意的。
但凡事总有例外。
只听王小强的吆喝声响满整条街,抑扬顿挫还很带劲:“各位大叔大婶,大爷大娘,来一百三十三号摊瞧一瞧看一看了呵,我姚师兄柳师姐的手艺个顶个的棒啊,包您破锅变好锅,钝刀变利器,只要原物有本体,咱就能把它修复到最美,只要烂东西没散架,咱就能把它整齐了……”
柳忆岚坐在台面后边噗嗤大笑:“王小强,瞧不出来,你还有这本事!”
姚同光一边生着炉子烧铁水,一边点头大笑:“王小强,你不去做小二,简直是各位掌柜的一大损失!”
很快,他们的摊位前还真的挤满了人。
“喂,小伙子,你说得这么好听,来来,帮叔把这个铜锅补补!”
一个中年汉子拎着一口带耳铜锅往台面上一搁:“这可是我家祖传的,缺了个铜耳,能修好吗?”
姚同光凑前一瞅,微笑道:“大叔,没问题,掉了的铜耳带来了吗?”
中年汉子摇了摇头:“早不知去向了,怎么样,还能修吗?”
姚同光看了一下仅剩的另一只铜耳,有些为难道:“大叔,你要是有原来的铜耳就好办,我给你接牢固就行了,但现在要重新做一个的话,实不相瞒,我们没有配太多的铜料,而且你这铜耳上的花纹很精致……”
“意思就是补不了喽?那你还在这扯开嗓子吹什么牛皮!”中年汉子生气地瞪着王小强道。
柳忆岚不干了,腾地站了起来:“这位大叔,谁吹牛皮了?这样,你自己把做铜耳的料找来……嗯,起码得半斤黄铜吧?我们保证帮你修好!”
中年汉子也来劲了:“此话当真?花纹也能保持一样?”
姚同光帮腔道:“大叔,你有材料就行!”
中年汉子笑遂颜开:“好好,我这就回去拿!”
说罢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后面的人立马占了他的位子,一个大婶拿着一面铜镜对姚同光道:“小伙子,这也是我家祖传的铜镜,前几天被我那淘气的孙子当拖子在石板上磨坏了,你看看能不能帮我重新打磨一下?”
姚同光拿起一看,微笑道:“大婶,这是小问题,包你满意!”
另一位大娘在后面伸过一个大大的银镯子:“哎,小伙子,我这镯子帮我看看,我戴着有点大了,能不能帮我弄小点。”
柳忆岚见姚同光手里没空,便伸手接了过来,微笑道:“大妈,你想怎么弄小一点呢?”
“哎,小姑娘,我要知道怎么弄,还会来麻烦你们吗?之前我找过首饰匠,可那家伙说我这镯子要弄小点,就要切一截下来才成,你说这切下来的银子岂不就是浪费了,只能当银子使?”大妈有些激动道。
“大妈,你先别急,我看你这镯子是用足色银子做的,切下来确实有些浪费,但不切下来恐怕又难弄小一些,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用切下来的银子帮你再做个银戒指,那样你镯子也合手,还多了只戒指。”
“哎呀,姑娘,你可真聪明,就这样办,谢谢你啊!”
“不客气,大娘,你就先等等,我这就帮你做。”
后边的人一听柳忆岚这番说辞,更是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物件递了过来。
“哎,小伙子,帮我看看我的这个玉佩能不能修好?“
“我的这祖传的宝剑掉了几颗宝石,宝石在这,能镶好吧?”
“这把菜刀断了把,麻烦了!”
“哎,我这个鼻烟壶的孔太小了,能麻烦帮我钻大一点吗?”
……
“大叔大婶,大爷大妈,不着急,一个一个来……”王小强在一旁高兴不已地维持起秩序来。
林鹤高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的摊位后面,看着堆满一地需要修复的物件诧异道:“姚同光,你这一下接了几天的活,行不行啊?”
姚同光满头大汗,笑嘻嘻道:“林师傅,没问题,我也快要结业了,趁此难得的机会,正好多练练手。”
林鹤高点了点头:“那就多辛苦一下了,哎,王小强,你怎么停了?继续吆喝啊,捞了个轻松活还偷懒不成?”
“呃……各位大叔大婶,大爷大妈,都来来一百三十三号摊瞧一瞧看一看了呵……”王小强赶紧又扯开嗓门吆喝起来。
林鹤高一脸严肃地从他身后走了过去,心里却笑骂道:“臭小子,有这般口才,搁我器物班还真是大材小用了!”
不到半天光景,王小强摊位上的物件就一直堆到了街边楼房的屋檐下,让旁边几个摊位的组长又生气又羡慕,毕竟他们自己摊位上的物件,才堪堪把台面摆满。
“好了,王小强,喝口水吧,别吆喝了,这些物件足够我们干好几天了!”姚同光喜滋滋地叫住了王小强。
王小强这才鸣金收兵,施施然地坐了下来,拎起水壶就是一顿猛灌。
末了,他咂箍着嘴巴道:“哎,怎么还没送饭过来啊?我这肚皮都快贴到后背了!”
柳忆岚也是饿了,有气无力道:“这伙房该不会是忘记还有西大街吧?”
正说着,只见林鹤高急匆匆地赶了回来,神色肃穆地大声宣布道:“各位同仁,各位同学,伙房今天不能送饭过来了,因为食材已经耗尽,今天的晚饭得我们自己解决!”
“啊?这怎么解决啊?!”
一众早已饥肠辘辘的师生立马骚动起来,因为后勤是由伙房负责保障,大家根本就没有带食物,现在忽然说没饭吃了,大家的心情可想而知。
林鹤高也是焦头烂额,因为天色已暗,这六百多号人的晚饭没着落,现在就算找酒楼定做,也是来不及了。
但很快,那些等着取回自己东西的大叔大婶大爷大妈就发声了:“嗨,难不成还能让孩子们饿肚子帮我们干活?走,到我家里吃去!”
于是你拉一个,我拽一个,满街的居民很快就把所有的师生瓜分殆尽。
林鹤高激动得连连鞠躬拜谢:“谢谢各位,谢谢各位!”
于是,除了每组留下一人看摊外,所有的人都很快消失在大街小巷里。
王小强留了下来,守着这一大堆说贵重不贵重,说不贵重却又丢哪一件都麻烦的物件。
正自无聊的时候,街边一个衣着破烂的老乞丐悄悄地走了过来,浑身邋遢得似乎一年都没洗过澡,甚至连牙齿都是黑的,长长的胡子和头发上沾满了脏粘粘的东西,杂草一样覆满了他的头,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
“小伙子,我这有件烂东西,你看能修吗?”
王小强一听有人说话,赶紧站了起来,看着这个乞丐有些发懵,虽然他对乞丐从未有过厌恶之心,但这个老乞丐的造型实在是太夸张了,让他莫名地生出一丝惧怕之意:“你……你有什么东西要修吗?”
老乞丐也不再出声,小心翼翼地从自己腰间草绳下抽出一件短短的东西出来,飞快地塞到了王小强手中。
王小强拿到眼前一瞅,只见这物件似剑又不是剑,因为两边都没有刃口,但它却又有着类似剑柄的把手,而且末端呈现剑尖的样式,长不过自己的半个手臂,中间部位却像一截长满了瘤子的树干,黑乎乎沉甸甸的,造型丑陋至极。
“这是什么东西?”
王小强有些忐忑不安地问道,因为这么奇怪的东西握在手里,让他感觉握着一条被冰冻了的腐烂的蛇。
“你别管它是什么东西,我就问你能不能修好它?”
“它……它哪里坏了么?”
“这里,这里一颗石头坏了,而且卡在里面抠不出来了。”
老乞丐伸手指着这物件上的一个地方说道。
王小强质疑不已地看过去,这才发现这东西的中间部位,一个不起眼的瘤孔中果然藏着半颗破碎了的珠子,黑乎乎的与周遭材质浑然一体,老乞丐不指,自己还真发现不了。
“哦,这很简单,我姚师兄轻易就可以搞定!”王小强点头道。
“不行,我只问你能不能修!”老乞丐压低声音,却很霸道地说道。
“我?我可不会……”
“你不会?你不会跑这做甚?”
“我……我帮忙吆喝啊……”
“哼,看来不逼你一下是不行的了……”老乞丐忽然面露凶色,直接一把捏住王小强的手腕。
“你……你要干什么?”王小强吓得就要呼救起来。
“嘘,你敢叫,我现在就杀了你!”
“……”
“小子,我现在已经给你下了毒,两个时辰之内,你不把它弄好,你就等着化为一滩尸水吧!”老乞丐把手松开,阴森森地威胁道:“而且你不能告诉任何人,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此事!我两个时辰后自然会回来,只要你做好了,我就帮你解毒,这颗珠子给你!”
言毕,老乞丐把一颗黑色的珠子塞到王小强手里,立马又恢复成颤巍巍的模样,佝偻着朝东而去。
王小强被吓得大气不敢喘,只是颤栗着看着自己发黑发热的手腕,失魂落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