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呦,完,了,完,了,我,们,这,下,子,闯,祸,了。”一个身材高瘦,面色惨白,身着白衣的鬼影漂浮在王家三姐妹身边,长长的舌头拖在嘴边,每说一个字都要吸溜一下,十分碍事。他似乎太过着急,迫切的想要说话,索性两手一抓,一把将长舌从口中拔出,随手搭在了胳膊上。
“谢必安,你不要老是做处一些让人害怕的动作好吗,或者你让人家有个心理准备啊。”一个身材矮小,体型肥大的胖子从一边出现,因为太过矮小,又穿着一身黑色,竟让人觉得毫不起眼。他拍着胸脯,咬着嘴巴,两条粗狂的眉毛呈八字压在细长却拼命瞪大的眼睛上,硬生生叫人看出一丝可怜与无辜。
“范无救你少装少女了好吧,我们现在闯祸了好吗,虽然我将这个区域的时间暂停,但是这附近左右都是摄像头,刚刚她们三个一起掉下去的画面肯定被拍到了。而且被你这么一打岔,我们管控时间的时长已经过去一半了。”谢必安挥动着手上的判旗,一个一个数着那些摄像头。
城市里的夜色谈不上有多黑暗,明亮的路灯夹杂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把N市上空照亮了一大半,市中心的车流人水马龙,一切都有序的进行着。只是进入到王忆安居住的这小区,任何事物都停止了动作,像是电影里的截下的一帧图片,诡异的让人不敢声张。
此时王家三姐妹已经坠落到第7层,她们现在就那样漂浮在早春的夜风中,王忆安脸上含着解脱的笑意,发丝被风吹起笼罩了她半边的面容,她的左手被妹妹惜安紧紧的握着,虎口都已经显出红红的印子,是被王惜安双手死死扣住留住的。王惜安浑身每一块肌肉都绷的僵硬,她每一块肌肉都在使劲,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不放弃二姐的迫切。此时的王念安亦是如此,双手紧紧扣住了王忆安纤细的手腕,指尖都因为太过用劲而变成了白色。两人不同于王忆安的淡然神色,王惜安的眉头皱成一团,两只漂亮的杏眼里噙满泪水,下嘴唇被牙齿咬住,隐约可以看见那深深的印子。王念安稍微平静一些,但也是抱着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的心态罢了,心中只想着不放弃救人,对于死亡的恐惧到也没有那么害怕。
“来不及了,将她们的魂儿都抽出来吧,也少受些肉体的痛苦。”范无救撸起袖子,将缠在胳膊上的麻绳拧结成三个扣,竟然还是蝴蝶结款式儿的。谢必安也没有办法,嘴角两边一撇,也撸起袖子开始干了,他拽起王忆安的一只手只轻微的抖了抖,一团白烟儿便在他手上出现,他赶紧塞进范无救拧好的绳结。“这什么人啊,竟一点求生的欲望都没有了,魂魄与身体粘连的如此不牢靠,都不用费劲就给抽出来了,怕不是不用索命绳捆着早就魂飞魄散。”
范无救瞅了那魂魄一眼,幽幽叹口气,鼓起嘴巴眨了眨眼睛,“也是个可怜的小姐姐。”谢必安这边又拽起王惜安的手,使劲甩了甩,没甩出来,又伸出手来覆在王惜安面庞上,魂魄也没吸出来,心下暗道糟糕,摘下一见生财的高帽,向里面摸了摸,掏出一个改锥似的物件,蹲下身来朝着王惜安的足间刺去,王惜安身处混沌,神志模糊,只觉得浑身雷劈一般,身体向要飞起来了。谢必安眼疾手快揪住那团红光,也赶紧往索命绳的环扣里套住。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却还看见范无救歪着脑袋,怜惜看着那团白光,心里顿时来气,冷哼一声,“你就继续渎职吧,反正阴间黑白无常又不止咱们两个,等哪天做不成无常了,五百年一次的辩经大会也不用去听了。”
范无救听了内心一惊,似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被突然点醒,也不再矫揉造作了,接过谢必安手中改锥有样学样的往王念安的足间也刺去,手脚麻利的将魂儿系紧在最后一个绳结里。“呆子,你这不按程序来,若是她不用受撬魂之苦呢,你又何苦让自己增点业障,你啊你。”谢必安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再次检查一遍绳结,结界的时间也到了极限,慢慢的碎散开来,人流在小区里涌动起来,热闹又归还人间。
砰,一声巨响,惊扰了每家每户晚饭的安宁,有些好事的探头窗外去瞧,看见了一地血肉模糊,三个依稀的人形,猩红的血液顺着砖缝蜿蜒,仿佛还带着温热,慢慢萦绕在人的鼻尖。
“啊!”惊恐的惨叫还是冲破了喉咙,凄厉飘荡在高层楼厦的上空,今夜有些人家的晚饭应该是不香了。
白光已经凝结成王忆安的生前模样,她的手被扣在麻绳里,被一黑一白两个身影牵着走动,中间还有两团红色的光影也被拴在绳子上,她还来不及寻思这是什么情况,但听见身后的尖叫不自觉回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路灯下,浓墨重彩的血红画面跳进眼里,烙在心里。似乎是刚刚才死去,所以关于人的生理特性还未消散,王忆安喉头一紧,胸腔一个抽气,脑袋也沉甸甸的,开始干呕起来,人生的走马灯姗姗来迟,画面才慢慢涌入脑海中,她抽丝剥茧,只记得了两个事情,她是王忆安,另一个则是她有一对世间难寻的姐妹。
这可怎么还呀,拿什么来还啊,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因着她也消散了,她欠下她们各一命,无以为报。
王忆安痛苦的按着胸口,绳结一端的两团红光抖动的剧烈了些,好似也在经历着什么酷刑。谢必安感受到绳子的动静,转过身却看到了王忆安飘渺的魂魄已经现出形来,他用下巴点了点两团红光,对着苍白的王忆安说,“知道这是是什么吧。”王忆安拧着眉毛点了点头,心里的苦涩更添几分。
此时范无救也回过身来,“她们现在还在经历生魂硬被索命的穿刺之苦,所以才让你做了姐妹中第一个现形的鬼。”不再做作的脸上是他原来的表情,淡漠的接近寒霜,“你可知我俩原本只需要带走你一个就行,现在她们阳寿未尽也要跟着你去地府,然后做一个孤魂野鬼在人间游历至本应寿数年限,家人无法传递思念,祭祀也未可送递身边,忍受孤独和饥饿不说,还要接受日日曝晒与夜夜酷寒,这皆是托你的鸿福。”王忆安听了脑中嗡然一片,似乎是痛的麻木,毫无知觉了,她的姐妹性命不仅被她害累,魂魄还要遭受痛苦,或许她错了,还不如赖活着,事情总不能再坏到哪里起了。
范无救说完他也笑了,只是眼里的寒霜依旧不散,“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哈哈,阎王给你做人的机会你却不珍惜,等着进第十四层地狱吧。”谢必安皱眉看了看范无救,想着早该料到点醒他是这幅形式的,倒也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王忆安心死,听完这话倒也没再添伤痛,若能有机会替姐妹受苦,她倒是宁愿在十八层地狱里滚一遭的。
没人接话四周便安静下来,随着黑白无常健步如飞,两团红光夹着惨白的王忆安来到了一座城池,偌大的天空与高耸古旧的城墙相连,只是天边如果没有火光映照,空气中没有血腥味弥散,耳畔听不到惨绝人寰的叫喊,城墙的上不曾以青石金玉篆刻嵌在其中的鬼门关三个字,倒也可以称得上美轮美奂。
既然是黑白无常亲自索命,鬼门关前的守卫没查路引就直接放行,看着鬼山鬼海排起绵绵不绝的长队,王家三姐妹死都死了还能插了个队,真是让人无法言说。
走过鬼门关,就来到了阎王殿,华丽宫殿是死气沉沉的黑色,只有殿门有几名鬼魂鬼差进进出出,亦是冷冷清清。王家姐妹随着黑白无常走进殿内,只见高高的御阶上架着一张长长的桌案,桌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通牒将一个头戴冕旒冠的男子埋没其中,男子低垂脑袋看不清神色,想来这就是那举世闻名的阎王爷了。
黑白无常打开王家姐妹手上的索扣便告退了,两团红光绕着王忆安飞了一阵,似乎还有女声低低安慰,“妹妹不怕,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我们三个在一起那就不是事。”另一团红光似乎更是活泼,“就是就是,二姐别难过,也不要怪自己,这都是我们的意愿和你无关。你若是再这样下去,可叫大姐和我气的更要魂飞魄散。”
桌案上的阎王余光中瞥见一缕红色,抬起头来,顺手捏了捏有些发僵的脖子。王惜安化作的红光不怕死活飞上去看个究竟,只看见身着黑色玄衣颈间戴着方心曲领的男子竟然十分年轻,冕旒冠上的垂珠被男子拨开别在耳后,很是与电视里的阎王形象不同。
阎王向后一靠,手上随意拿起腰带上的一根绦子向红光抽去,直把王惜安抽的像个陀螺似的飞起,瞅着阎王也没使什么劲,但是王惜安就像被飓风席卷,直愣愣的摔砸阎王殿光滑漆黑的地上,落地之时也现出身形,顺势滑倒王忆安的脚边。王忆安慌的扶住她,大姐也在这时受完生魂剥离穿刺之苦化为生前的身形,与王忆安一同扶住她站了起来。
“不疼的,放心,没啥感觉。哈哈。”王惜安无脑似的笑了笑,浑不在意,还向高高的桌案上的人挥了挥手,“姐姐你看我一点事儿都没有,活着最怕死,现在死都死了还有啥可怕的,我怎么也得满足我的好奇心,这一摔也不亏啊。”她摇了摇两个姐姐的胳膊,王念安气了乐,瞪了她一眼又转过头对王忆安说,“你看看,我不救你救谁,你这样乖巧的我是怎么也不忍心丢下的,反正来都来这里了,我也不管她,你也别管她,烦人。”
王忆安抬头看了看阎王,又看了周围一圈,到现在才有自己已死的认知,尘世间的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心中的郁结驱散开来,跟着王念安的话点了点头。
阎王随意把玩着手中的绦子,这些初来乍到的鬼,不知道阎王之身浸润在这极阴之地已是至寒之体了吗,根骨不佳的仙人靠的太近都会被吸尽仙寿,何况你一个枉死的小鬼呢。算了算了,她怎么会知道她也不必知道,想来她也不是第一个如此这般的鬼了,近现代科技发展的厉害,许多年轻鬼死后胆子也很大想靠近看看的也不少,甚至有好多个鬼以为在做梦拿起手机还要给他拍照,还说要搞什么直播,听说了阴司地府里有十个鬼王海怂恿着要他们组个男团组合,直到见到他九个兄弟掌管的十八层地狱才吓得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