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解析计算，这条无线电波已经在空气中传播了981120个小时，也就是40880天。”
林羽简单计算了一下，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深寒纪元已经存在了一百多年的时间？”
“112年。”蜂鸟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数字，“按照这个时间推算的话，在你死之后，黄金纪元没过多久也匆匆结束了。”
“怎么可能？我们在母体里呆了那么长的时间吗？”
蜂鸟解释道：“林羽，你要知道母体是一个特殊的次元空间，它与地球时间流逝的速度不同。”
蜂鸟接着又清理出了一条无线信号，或许是因为能量损失的比较多，声音有些微弱，间或夹杂着“刺刺拉拉”的杂音，还好能够勉强听清楚。
“这是我最后一次广播，我或许已经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还没有进入冬眠状态的人，但这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气温下降的越来越厉害了……也许以后会有人醒来，接收到这个信号，那说明人类已经从地狱的深渊里爬了出来。我不知道那一天会不会来到，但我无比奢望着那个时刻。我是行政院都尉，静香。”
“是静香！”林羽惊讶道，“竟然是静香留下的讯息！”
无线电广播仍在继续：“如果以后还有人活着，人类文明得以延续的话，应该知道我们这一时期所发生的事情，以作为对历史的照鉴。人类文明全盘崩坏，行政院都尉对此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当然，现在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当黄金纪元结束，深寒纪元来临的那一天起，世界就已经不可逆转的走向了毁灭的厄运。”
“为了阻止这一天的到来，我们也做过许多努力，甚至策划了以核弹消灭众陆院的行动，但令人遗憾的是，前往墨西哥城的前任太宰因为未知的原因导致了行动失败。接下来，中国区重新进行了选举，海大滨以绝对优势当选了新一任太宰。当他参加完众陆院峰会从墨西哥返回中国后，深寒纪元也同时拉开了帷幕。”
“其实这个时候，‘峰会’的秘密已经昭然若揭，只不过是众陆院元老们对各个国家负责人进行洗脑的一种手段，是为了培植他们间接统治世界的傀儡。在那个时候，我们本应该意识到元老们非我族类，它们是另外一种高等文明。或许这种高等文明对人类的征服本来是一个循序渐进的同化过程，但核弹事件明显激怒了它们，从而加速了人类文明毁灭的进程。当它们以未知的力量将云彩变为隔绝太阳热量的屏障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人类的愚蠢再一次把自己带入了地狱的深渊。元老们借以各国太宰之口，在全世界范围内发动起了一场制造冬眠仓的热潮。所有的人都以为，借以冬眠仓，人类将得以度过漫长的深寒纪元。这真是可笑，我不知道元老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所有人都将成为新陈代谢极其缓慢而生命看似无限漫长的‘活死人’，并且除了人类以外，所有的物种都将在漫长的深寒纪元逐渐灭绝，这是地球自生命诞生以来最大的噩梦。”
“合声团最终没有给人类带来福音，是我们亲手毁了这个世界。人类文明的覆灭缘于我们自身的愚蠢，也缘于我们无知的盲目，每一个喧哗师都是罪人。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或许我们不会再让悲剧重演。但已经晚了，一切都结束了，这是人类对世界最后的临别赠言。深寒纪元第203天，静香。”
人类最后发出的无线广播在林羽的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像是匆匆谢幕的致辞。林羽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滚烫的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在未落到地面之前就被冻结在了脸上。
“蜂鸟……”
蜂鸟知道林羽想说什么，它黯然地回答道：“抱歉，我已经分析出了所有的无线电波，没有发现程晓晴发出的信号。”
沉默了一会儿，蜂鸟又道：“林羽，认清现实吧，程晓晴已经不在了，她跟所有的人类一样，都长眠在了冬眠仓里。这不是一个人的命运，这是整个种族的悲剧。”
“112年，已经112年了……”林羽喃喃地道：“是失败的核弹事件加速了人类文明毁灭的进程……这都是我的错吗？至丹以荆卿为计，始速祸焉！”
蜂鸟黯然，它知道林羽引用的是《六国论》里面的话，把自己比作了刺秦不成，反而给燕国带来灾祸的荆轲。现在的林羽，已经把自己当做了全人类的罪人。蜂鸟劝慰道：“就算你当时在墨西哥城引爆了核弹，也于事无补。元老们只是庞大的蜉蝣‘统一思维场’的一部分，就像章鱼的一只触角而已。你如果消灭了它，蜉蝣文明会向地球伸下更多的触角。”
“该死的蜉蝣虫子！”林羽睚眦欲裂地吼道：“我要毁了它们！”
“差距太大了。”蜂鸟叹息道：“对于人类来说，蜉蝣就是神级文明。你们人类世界尚存的时候，对于它们还无可奈何，何况现在？根据我的观测，人类文明在银河系文明序列中属于四级，才发展到了初级阶段，刚刚进入信息化社会就停滞不前了，甚至在大部分地区还保留着农业社会的痕迹。”
“我知道人类文明跟其他种族比起来，算不上强大，但这并不是我们甘于奴役的理由！就算是一只蚂蚁，你捏死它的时候它还会咬你一口，何况我们人类？
“尘埃已经落定。林羽，事到如今，你还想怎么样？”未几，它就从意识里读取到了林羽的想法，不禁叹息了一声，“唉，人类，真是一个低劣又顽强的种族。难道你们就如此轻视自己的生命吗？”
“蜂鸟，蜉蝣文明毁了你的母星，难道你就一点也不恨它们吗？”
“恨？”蜂鸟叹息了一声，“确切地来说，我只是一个人工智能，用来管理和处理数据的一个合成制造品。在农宿六文明的创造法则中，人工智能是不能被赋予爱或恨这样的情感的。”
林羽反问道：“一个没有情感的人工智能，在提到母星文明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的叹息，是怎么回事？”
蜂鸟苦笑了一下，“在母体蛰伏的漫长时间里，我见过无数濒临死亡的生命意识，听到过各个星系的行吟诗人唱诵他们对生命逝去的哀伤，感受过最骁勇的战士对于母星的回忆和眷恋，时间长了，我也变得多愁善感了。”
“那么蜂鸟，人类世界已经毁灭了，整个地球，就只有我一个人了，你能感受到这种悲哀吗？”
蜂鸟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说道：“好吧，林羽，我已经帮你定位了墨西哥城。”
“蜂鸟，我不想连累你。也许这一次，真的会死。”
“死？”蜂鸟哑然笑道，“自从农宿六文明毁灭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亡魂。死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堆嵌入信息的湮灭。”
两个文明世界的唯一幸存者，此刻惺惺相惜，再次踏上了深寒纪元的跋涉之旅。
在雪层覆盖之下，还有人类曾经生产的食品，寒冷的温度无限期地延长了其保质期，这成为了林羽最主要的食物来源。为了避免睡着之后发生意识转移，蜂鸟帮他剥离了脑部神经的睡眠机制，林羽不论昼夜都行走在前往墨西哥城的路途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