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计划一个月内到岗，但陈骁催得十万火急，唐韵只好短暂休了个周末，周一就去和盛报了道。
周一早上有一场高管例会。唐韵在人事部门办完入职手续，收到陈骁的短信，让她直接去会议室露个面。
陈骁放下手机，罗耀的汇报正好收了尾：“……充分考虑了期限偏好和流动性偏好，我们认为，在未来三年内希腊值是相对稳定的。”
陈骁抬起头多问一句：“有必要考虑未来三年的情况吗？”
“毕竟花了这么多精力去谈的贷款。”罗耀露出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往座椅后背靠去。
带记者拍摄的事，陈骁并没有追究。为了待批材料提前使用去与他斤斤计较，难免会再引起他的怀疑。罗耀不是个笨人，他在工程上花的心思越多，就越容易看清其中的反常之处。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忙起来，眼睛只盯着案头工作。
陈骁不打压他的洋洋自得，只点点头：“贷后管理阶段要和银行做好沟通。”
接着陈骁转向另一位副总王选：“内控风控的工作进展如何？”
王选这个人中规中矩，学机械出身，和陈骁是多年朋友，比他年长一岁，但作风像年长了五岁，为人处世都比较温和。他最初从集团客户关系中心经理做起，后来先后担任过董事会办公室主任和董事会秘书，如今是分管行政人事的副总。
“远洋证券上次给我们的参考组织框架，需要按照他们要求组建新的内控风控部门。我看了看……”
郭永国打断道：“这应该是我们财务范畴，组建新部门的工作我可以主持。”
郭副总是陈骁的舅舅，也是董事之一。虽说是家里长辈，但陈骁没有给他过多权限，是个老会计师，一直担任的就是财务方面的负责人。比其他副总权力大一点，其实还得看陈骁的眼色行事。
王选与他相处，就自有分寸：“但是，对接远洋证券一直是我们负责的。我们已经有这方面的思路……”他话说得谨慎，态度表明“这是我的工作，但你非要抢去也行”。一般情况下，类似较量的结果都是郭永国接手，甚至谈不上较量，王选只是做个声明，以便划清界限。
但这次因为唐韵出现在会议室门口，情势起了小小的变化。
陈骁没急着表态，先起身对唐韵微笑：“你来得正是时候。”接着对众人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新来的唐副总。”
其他与会高层一齐起身，一一与唐韵握手，只有罗耀坐在座位上没动。
罗耀与唐韵对视的瞬间，两人眼神都有点复杂。
罗耀事先知道唐韵要来，并且计划好了要给她难堪。两人从前在KNE共过事，当然不是友好同事关系，这回可谓狭路相逢了。
而唐韵，也不是第一次了解罗耀心胸多么狭窄，她只有点懊恼，没来得及对将来的同事做个大致了解。
唐韵在圈内的传闻除了花边八卦，还有一条更重要的，人人都说她是交际花。其实是个优点，到了同行嘴里就给安了这么个负面色彩的名号。
她心思缜密，记忆力又好，无论见什么人第一面，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领域，她也能立刻说出一堆在圈子里与这人关系紧密的角色，寻找话题，拉近关系，好像普天之下皆朋友，深究起来，她又和谁都不太熟。
所以对唐韵来说，走到会议室门口才发现里面坐着个前同事，已经算是重大失误了。
众人落座。
陈骁轻描淡写地发话：“既然唐韵来了，内控风控工作就由唐韵牵头，郭总、王选还有金凌配合她的工作吧。”
王选面露意外之色，倒不是因为任务没有分给自己，而是惊讶这相当于从郭副总手里把权力分走，郭永国居然毫不在意。他注意到，金凌微微上扬的唇角隐藏着一丝不屑。
散会后，高层们走出会议室。陈骁与唐韵同行，简单说了两句：“上午HR应该就会去找你配司机和助理。如果还有其他需要可以找金凌商量。”就分别走向走廊两侧的独立办公室去了。
罗耀跟金凌并肩走在后面，看着唐韵的背影酸溜溜地感慨一句：“勤恳工作，比不上某些人花式上位。”
金凌懒得理他，且不谈公开议论是否是体面作为，“勤恳”这两个字也跟罗耀毫不搭界。
***
唐韵回办公室看了一些公司介绍，HR通过内线电话打过来：“唐总，司机和助理的候选人简历已经发到您邮箱。您先挑选，之后我帮您安排面试。”
“我知道了，谢谢。”
唐韵登录电脑打开司机资料，又按下内线：“你能把已经配给其他高管的司机简历也发给我吗？我参考参考。”
她有个计划。
赫连声称自己见过几次陈骁以前的小车司机，还记得他的模样，唐韵用手机将司机照片一个个拍下来发送微信给赫连，希望能辨认出其身份，找到那个司机的联系方式。
但赫连没个正经，一个劲地问：“和盛怎么样？快给我看看你的工作环境。”
唐韵磨不过她，随便拍了两张办公室的照片发过去：“说正事，认出是哪个司机了吗？”
“所有司机你都发我了吗？”
唐韵换左手拿手机，右手拿着鼠标前后翻页确认：“对，都在这儿了。”
“但我见过的那个司机不在里面。”
“会不会时间太长你忘记了？”
“我对小帅哥一向过目不忘的。”在这一点上，赫连自信十足。
唐韵那边陷入困惑，而这边赫连又找不着重点了，她眼珠一转，急切地催唐韵挂了电话。
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比赶紧发朋友圈去气气郑健小贱人更重要的呢？
殊不知，郑健早就把她的朋友圈屏蔽了。
***
躺在B超室床上的李禾多倒是毫无例外地看见了朋友圈。
赫连一大早发照片并配以文字“和盛集团副总——霸道女总裁！”晒的是唐韵的办公室，办公室桌上的铭牌写着副总裁 ——唐韵。这就是赫连的特长了，她永远有本事让你注意到她嘚瑟的那个要点。平时她自己拍照就堪称摄影构图达人，现在受唐韵拍照的技能局限，但也难不倒她，只需加上虚焦滤镜就行，办公室里除这块铭牌之外的部分都不重要。
禾多看了只想笑。
“现在给你打一针，48小时内就会排卵。”医生的话把她拉回现实。
李禾多放下手机：“我听说排卵前后也有讲究，能影响胎儿性别……”
医生拿起针筒试完针，笑着走向李禾多：“你听陈萱说的吧。她对胎儿性别都有点偏执了。其实和排卵时间没关系。”
李禾多笑：“她认定了生男生女您都是有数的，自打她嫂子在您这做了产检，就下决心以后产检都一定要找您。她嫂子您还记得吧？夏秋。”
医生一边给李禾多打针一边说：“当然记得，你还别说，陈萱和他哥性格挺像的，都爱钻牛角尖。”
“她哥哥也重男轻女？”
“那倒没有，就是都很较真。”
李禾多佯装不经意地追问：“除了男孩女孩还有什么可较真的？”
“预产期啊，受孕期啊，他都一个劲儿地追着问，还得精确到天。这哪能精确到天！看他那较真的架势，就好像算错了一天要拿我们是问似的。”
李禾多听着，转了转眼睛：“是不是新手爸爸都这么紧张？”
医生笑：“紧张的也有，但紧张成这样的少见。知道他们家条件好才放心，不知道还担心要医闹呢。”
因为这医生与陈家兄妹关系密切，再加上李禾多来之前请陈萱特地打招呼关照过，和她闲聊起来就更没什么戒心。但作为医生她还是自有尺度，禾多再想询问更多关于夏秋本人具体的妊娠情况，就被她打着哈哈绕了过去。
***
李禾多出了B超室，立刻给唐韵打电话：“你去和盛了？”
唐韵有点意外她消息这么灵通，估计十有八九又是赫连漏出去的。她不避讳从根源说起：“对，我和郑健分手了。”
李禾多也不跟她绕弯：“我有一些你感兴趣的消息，当然你也有我感兴趣的。我们这算达成合作基础了吗？”
唐韵就知道她是打着算盘拨电话的：“你想让我打听什么？”
“在和盛帮我留意吴嘉玲。”
唐韵心想自己还没见到吴嘉玲呢。
“砾双只是关联公司，吴嘉玲不会经常进出总公司。”
“砾双的消息我都想知道，不限于吴嘉玲。”禾多说。
唐韵强调道：“只要不涉及商业机密，我可以帮你。”
这应该已经算基本达成了合作。
禾多自然不是对商业机密感兴趣，她在意的也就自己感情危机那一亩三分地，一个情敌吴嘉玲大战了三百回合也不嫌累。
唐韵反问：“你的消息呢？”
“产科医生记得陈骁陪夏秋来做过产检，陈骁好像怀疑孩子不是他的。”
怎么会产生这种怀疑？连唐韵都暗吃一惊：“医生原话怎么说？”
李禾多压低了声音：“陈骁反复追问夏秋受孕的准确日期。”
“问出什么值得怀疑的了吗？”
“没有。”
“不过陈骁这个人，一旦起疑……”
“我就是这个意思。”
唐韵下定决心：“好吧，我们统一战线，与你方便，与我方便。”
“你还得答应我一个附加条件，”禾多补充道，“夏秋的事，不管查出什么进展都要最先告诉我。”
“可是很多具体行动需要赫连帮忙。”说不定很多事情赫连比唐韵还先知道。
“我不管你怎么行动，但我要最先知道。”禾多在电话那头强调，好像非要与赫连一决高下，但她继续说下去，又不是那么个意思，“陈骁和尹铭翔这两个人我一个也不信任。”
这时HR带着司机笑吟吟地出现在了办公室门口。唐韵一边听电话一边示意他们跟随自己出门。
***
唐韵结束了和李禾多的通话，回头问跟在身后的新司机：“去项目点途中有没有商场？”
“唐总您想买什么？”
“适合在工地走路的鞋。”
司机看了眼唐韵脚上将近10厘米的高跟鞋：“项目点有工程部办公室的。别说您是副总，所有女职员都可以不用去工地，特殊照顾。”
唐韵温和一笑：“但有工作要求我去工地。”
司机对这新副总多了两分好感，抢在前面替她扶住了和盛大楼的旋转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