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林夕打开,读了一段,赫然发现来信的邮件地址很熟悉。她再细细地看了眼邮件地址,没错,正是从曾经与林笑通信的那个邮箱发出的!
夏眠走过时望见她脸色微白,走近拍了下她的肩膀,林夕“啊”的一声尖叫脱口而出。反倒将夏眠吓了一跳。
“怎么了?陆林夕,你见鬼啦?”夏眠扶着有些腿软的她,嘲笑道:“什么嘛,吓得满头都是汗,收到恐吓信了?来,说给夏眠哥哥听!”
信的内容稀松平常,夏眠默默读道:“最近好吗,我最近遇到了大麻烦,朋友,我想你了,我们好久没见了吧,明晚8点,我请你在一茶一座吃饭。到时不见不散。你的朋友天堂微笑。”
林夕看着夏眠,张口说不出话,难过的感觉压抑在心头却无法诉说。
所幸,林远的一通电话将她从回忆里拉回来。
“陆林夕,最近如果收到什么奇怪的电话和邮件,不要去理会。我会处理。”
她揉眼时才发现说话间已泪流满脸,泣不成声。电话那端传来他的嗓音,他说:“有我在,不用怕。”
这是第二个人对她说这句话了。她哽咽地擦干眼泪,这一直是她心里的禁区,碰一次痛一次。
下班前,她收到一个快递包裹,打开一看,如今早的邮件一样,是她的一张照片。那是她曾经排练舞蹈时对着镜头微微一笑的模样。
照片的背面贴着一张打印字条,上面写着你无处可躲,我等着你。
也许并不是怕,充斥在心里的愧疚才是淹没她的浩瀚海洋。
由于此事蹊跷,林远便派人接送她的进出。保镖是个不苟言笑的彪形大汉,身手敏捷,听闻还是个泰拳好手,获奖无数。可惜为了重金而中途放弃比赛选择来保护她的安危。
林夕觉得林远的担心甚过了自己,这几天平安无事,连她都渐渐开朗起来,而他却仍旧嘱咐要小心谨慎,并要求她务必戴上那串“心有林夕”的吊坠。
那天她临时被客户来电要求改策划方案,原先敲定的各个步骤必须重新定夺,客户的要求很精怪,林夕在电话里与其无法详谈,只得打车赶往客户所在地期望能尽快定下让双方都满意的方案。
她离开公司时恰逢午休,这个时间点柏油马路上很难拦到的士。
幸好不久一辆红色的士在她身侧幽幽停下,司机戴着墨镜与鸭舌帽,老道地问:“到哪里的?”
林夕报出地址,边说边拿出手机打给客户,拨出了几个键,手机因没电而自动关机了。适才她听到司机沉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我有车载充电器,万能充的,如果小姐你不介意的话。”
“好,谢谢。”林夕没有多想,就将手机交给了司机,想起该给林远报平安时,她对司机说:“我想打个电话,麻烦按5然后设置免提。谢谢。”
电话嘟了几声后,林远的好听嗓音在狭小的车子内响起。
“你在公司?身边什么那么吵。”
林夕望了眼的士前方。对林远说:“没什么啦,前面的黑色商务车突然停了下来,的士司机还好反应快也刹了车。我在赶去见客户的高架上,林远……”
“陆林夕,你要我说几遍,现在不可以随处乱走,我真是疯了还让你去公司上班!你……”
“啊!你们干什么……嘟嘟嘟……嘟嘟嘟……”
通话被人突然截断,林远觉得周身像是遁入了冰窟,他开启卫星定位系统,加足马达将车彪了出去。
她不会有事的,他坚信。只要有他在,她不能有事。
林夕被人用乙醚熏晕,昏昏沉沉清醒时双耳最先恢复听力,她的眼睛被蒙住了,嘴被封条贴住。看来林远并没有吓她,前阵子的邮件、包裹确实是别有用心之人所为。
她装晕继续悄无声息地听着周遭的一切动静,除了听到其中一人说干完这票后要如何如何安排余生,她还听到了一声悠远绵长的汽船鸣笛。
难到这里离码头不远?她开始在心中迅速计算c城的码头数量,以及方才在高架上被劫持的方位。
如果猜的没错,现在应该是在近郊的城南码头。
车门终于被人用力打开,她被人一左一右架出了车子。
“醒了吧,别装了。”
林夕不吭声,蒙着眼的黑布被人揭开,她本以为只是四五个匪徒而已。却没想到竟整齐划一地围着50几个人,黑压压的一身黑衣,颇有些古惑仔的味道。
“他还真是担心你啊,请个保镖就是拳击高手,不然我们可是早就见面了。”这是一个囤货的仓库,说话的中年男人眼神逐渐露出恨意,听了手下的几句耳语后,突然冷笑拍手道:“好啊,今天就是他的死期,敢一个人过来我就成全他。”
“袁老板,陆子琛来验货,身后没条子跟着,我要不跟他说让他改日再来?”
林夕不由心一沉,陆子琛,他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陆林夕,说:“恩,也好。”
不多久,熟悉的戏谑声从仓库门外响起,一阵哀嚎声后,仓库门被人单手拉开,“怎么,袁老板有事啊,哟,聚了那么多人,不会是今天有大买卖吧?”
说话间,陆子琛已轻松撂倒了近身的几名古惑仔,一副没事人的样子环顾起这群黑压压的人。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手下便齐刷刷地让出一条道,他拍手笑道:“陆先生身手不凡啊,想坏了我的大事?你的底我已经知道了,现在走还来得及。如果今天我这些兄弟伤到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把她吊起来。”
林夕心灰意冷地看向远处的他,那一瞥让陆子琛的心一阵抽痛。
她被五花大绑吊在仓库二楼的栏杆上,陆子琛也只再看了她一眼便将目光冷冷地移至袁城的脸上。
“袁老板,既然你把这些兄弟给我做陪练,那我也不客气了。”说罢,以一敌众的战斗一触即发。
袁城边看边大骂道:“给我往死力出手,别让他活着出去!”
恶战持续中,袁城瞪大着浮肿的双眼怒不可遏地看向接连被陆子琛撂倒的古惑仔们,吼道:“老子花钱是让你们打他,不是让你们被他打!一帮孬种!给我起来!”
陆子琛大声笑道,语气里透出令对方惊惧的冷戾,下手也愈来愈敏捷。
“袁城,你的手下现在能打的是25个。我们赌一下,再过5分钟,能打的还会有几个。”
腹背受敌,以一敌众,却丝毫难不倒身手矫健的他,可也只有他心里清楚一旦老奸巨猾的敌人将矛头指向林夕,即便是他再有多大的能耐,也跨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他不能用她去做赌注。所以,在这场恶战持续没多久时,他必须速战速决救出她。
林夕被吊在半空,粗粝的麻绳将她白皙的肌肤勒出道道淤血,她能感觉到绳子正在逐渐崩解下滑。
局势几乎一边倒,黑压压的人群里,陆子琛浴血奋战,再身手矫健雷厉风行的他也多多少少受了些皮外伤。
可袁城手下能动弹的人数却在不到5分钟的时间内迅速减了大半。
林夕忽觉脖子上的绳子被骤然加紧,身后已响起袁城气急攻心的大笑,他看着远处出现的另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不禁颤栗。
“林大少爷终于来啦。赶早不如赶巧,别说我没给你英雄救美的机会。不过我得提醒你们,特别是你陆先生,你把我的手下打成这副模样,应该想得到我会这么做吧。呵呵,我只说一遍,看清楚谁在我的手里,你们敢跟我赌她的命吗?”
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陆子琛和林远双方互看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握紧拳头,青筋暴起。
林远望了眼被吊在空中的人影,他不能再犹豫不绝,几乎是和陆子琛异口同声道:“放了她,要怎么对付我,我绝不还手。”
袁城撕开林夕嘴上的封条,眼神示意手下竭尽所能使出杀招。
“不要听他的,他会要了你们的命!求求你们不要管我快走!”
“咚”的一声,林夕的额头猛地被中年男人拽磕在钢筋铁栏上。血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而下,陆子琛和林远惊怒出声:“不要伤她!”
为数不多的古惑仔赤红着双眼拿起冰冷的铁条不眨一眼地砸向两人不躲闪的背脊,看到刚还一副遇神杀神遇鬼杀鬼的男人像一个不动的木偶时,哈哈大笑起来,下手也逐渐狠戾起来。
“让你打我的兄弟,我今天不废了你,我就不是这道上混的!”
“去死吧……”
“没用的家伙,怎么不还手了?刚刚还不是很能打吗!叫你嚣张!”
仓库内回荡着得是劈啪作响的击打声,林夕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浑身淌着血的他们,两人一声不吭地伫立着身形,任凭古惑仔怎么打也不屈膝。
“啪!”
陆子琛的膝盖处传来撕心裂肺的疼痛。他支撑着另一只膝盖,冷汗混着血水浸湿了他俊朗的容颜。
古惑仔不肯罢手,瞄准他的另一只膝盖,准备用铁棍将他的最后尊严一同瓦解。
“砰!”,震天响的是一记枪声,手执铁棍的古惑仔瞪大着双瞳张大着嘴应声倒下。袁城慌张地用小刀隔断林夕臂膀的麻绳,从半空落下,不死也残。即便如此,他死也值了。让那个叫林远的人去后悔一辈子吧!
枪声再次响起,麻绳断开的时候,谋划这场绑架的主谋同时被阻击手一枪毙命。
快速向下滑落的瞬间,林夕将目光投向了陆子琛。如果有机会,她要用他常来骂她的那句话来数落他。
白痴!白痴!大白痴!
生冷的水泥钉变成了林远温暖的怀抱,林夕不顾他方才心惊胆战的心情,猛地推开他跑向躺倒在血泊中央的人。
眼泪就这么不可遏制地漱漱掉在他的额头,肩膀,还有他昏迷中垂落在下眼脸的睫毛。
“子琛!陆子琛!你不会有事的!”
林远默默地在远处看着她边流泪边惶恐地祈求,紧握成拳的手慢慢放开。
从始至终,她没有看过他一眼,没有问过你哪里受伤了,没有这样心急如焚地为他哭过。
呵,他的伤,她是根本看不到的。心有一个洞,可他却痛到麻木,忘了喊痛。
重症ICU内,监护仪“嘀答嘀答”运作着,陆子琛的受伤报告已被告知陆家夫妇。肋骨多处断裂,险些刺穿肺部,尤其以右侧膝盖的粉碎性骨折最为严重。
透过隔离室的玻璃,林夕怔忪了很久。送走了陆爸陆妈,她摸了摸简单包扎的额头绷带,才看见臂膀被吊成三角的林远静静站在走廊一角的阴影中望着她。
“林远,你的伤……”
“没大碍。”
林夕不知怎么开口,她感觉到他的异样,“你,在生我的气?”
林远轻柔地用那只没伤筋动骨的手抚在她的额头,白纱布上沁着一点殷红,他摇头,“疼不疼?”
“皮外伤而已,你的手……林远,对不起,我应该听你的话,你骂我吧。”
他轻笑了一声,目光疼惜,“为什么要骂你,那个袁城是害死我妹妹的人之一,我将他的事业生活全都逼到了死路,所以他才不顾一切想到拿你来威胁我。”
林夕愣住,问道:“他害死了林笑?五年前的嫌疑人不都落网了吗?”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过往的回忆是一道旧伤口,揭开时才发现结了痂长出了新肉芽那都是假象。
“我妹妹无意撞破了他们合伙算计林氏集团的事,她在email里告诉了我整个密谋的过程,却在准备去赴约的前一天被他们拦截。”
林远目光幽深,淡淡道:“我是故意放过其中的一人,想让他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故意把他放在公司装作一无所知,可我却知道,他一直生活在惶恐中,没有家人,没有爱,没有安全感。呵呵,是不是比制裁他让他坐牢更好?”
“那是不是你也不会放过我?”
是不是你也不会放过我……是不是……不放过我……林夕说的很轻,走廊静谧得让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林远凝视了她一会,“是,我是不准备放手的。尤其,在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奔到他面前。”
他笑到眼角似有一颗晶莹的光芒在绽放,声音里的温度也逐渐冷却,“阿夕,就算我们抵死纠缠互相伤害,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多亲昵的称呼,他曾唤她为阿夕的时候还是她17岁吧。
林远没说出后半句,不会放过你,是因为舍不得。
“林远,请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这次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心里肯定一清二楚。”
“你抬举我了,袁城早就被警方盯住了,不过陆子琛为了你来帮我把袁城那只老狐狸引出来,的确是卖了不少力。可你知道他的条件吗?他问我要你。呵呵,不自量力。”
林夕的指节微微泛白。林远好笑地继续冷声道:“要我放过你的家人,就和我结婚吧。”
“做梦。”
“那就试试看,你的决定有可能会让他永远也醒不了。”
最煎熬的48小时,整整2880分钟,172800秒的陪伴,他隔着氧气面罩苏醒的那一刻,第一眼便看见了模糊光影中的林夕。她睡得很浅,听到细微声响后立刻睁开了泛着红血丝的双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