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庐多了活气,裴少公爷自从来药庐就没有回去用膳的道理。锦云是晏宛特意带来的,小丫头手艺手,一手厨艺可说是出身入化,菜式多样有营养,还搭了药理。
戌时,日夕时分,天色将黑未黑。
五人围坐在药庐后院的一张矮桌子前,咀嚼声,筷子交叉的声音。
此时此景,竟惹海棠也动容。于一边的海棠偶尔抖动枝杈,落了几瓣艳红,像是为其添上美好寓意。
好巧不巧,那一瓣轻轻落在了晏宛高绾的发髻上。裴南溪愣是痴了一会,手趁晏宛不注意时,捻起放进袖中。
晏宛警觉头发间的异样,眼神询问。
裴南溪轻笑摇头,继续手中的晚膳,饭菜香,百家味,果真是生来便追求的愿景,
“想你国公府美味珍馐候着你,非来贫民窟吃些糟糠菜。”
“这饭菜香!”
“自然。”晏宛怕他语出惊人,赶紧让人闭上嘴巴。“可知食不言,寝不语?赶紧闭嘴!”
……
二更起,小巷处,晏宛带着锦云进了后门。
纸灯下,裴南溪身影欣长,若青松站定。
晏宛顿住脚步,多日相处,多次回来,他都是那样,偶尔出言调笑几番,偶尔默不作声。
“你回府吧!明后日我便教你玉兰九针。”
“好。”
……
左相府有座阁楼,连着一凉亭,供中秋节赏月一用。
晏如意喜欢这处抚琴,同时是为了看意中人,她已经很久都在这边,也注意到晏宛与裴南溪的亲近,明明母亲说过晏宛与裴南溪婚姻解除的!
玉指一拨,琴声幽怨空灵,仿枝上杜宇啼叫,冷香拥暖袍也压情思。
情思却是琴声,压不住,悠悠扬扬,夜莺低唱几声便扬翅离去。
裴南溪笑的温柔,晏宛却不领情,晏如意默默看着,心中暗问:为何,为何?
明明我才更配啊!
……
翌日
晏宛醒来,将晒干的药草用糙纸包好,“锦云,这边的几株药草十足珍贵,好好吩咐人,别弄坏了。”
“好的。”
正准备带着锦云出门,迎面便看见晏如意。
蹙眉,不想搭理,打算绕过离开。
晏如意宽袖一挥,拦住晏宛的去路。
晏宛索性就定住,冷着脸:“怎么,五妹妹这是要干甚?”
晏如意微微转身,笑容依旧温婉,落落大方。
“四姐姐,频繁外出可不好,外面的流言蜚语,妹妹我知不真,落有心人眼中就是相府小姐倒贴裴国公府。父亲会震怒。”
确实,左相大人是挺好面子,说句实话,原主记忆中的父亲从来对自己漠不关心,关系面子倒来关注自己一回倒是真有可能。
只不过……
晏宛双手环在胸前,皓齿一露:“妹妹多虑了,外面可不知裴南溪的绯闻的对象是我,而我,咱俩本来就有婚姻,何惧?”
红唇轻咬,质问:“可长公主来让你退亲了不是?”
“确实,奈何裴南溪对我一往情深,狗皮子膏药,赶不走啊。”
晏宛脸带懊恼陈述,双手一摊。还无奈摇头。
视线瞥着晏如意的神态,两颊红粉,又有恼怒余韵。
“怎会,你怎能侮辱裴少公爷。怎,怎么能如此譬喻。”
明明少年出名的裴少公爷,身骑白马来,珠瑛宝饰,随军凯旋归来。冷傲,烨然若神人。
是谪仙!
怎能与狗皮膏药相提并论!
“怎么,五妹妹对裴南溪有意?”
晏如意稍楞,莞尔:“怎会,妹妹只是忧心姐姐,裴少公爷,我等还不能与之相比。”
嗯,晏宛点头,看不出晏如意意图。
晏宛勾唇,轻笑:“妹妹莫忧心,姐姐自有分寸,管好自己便好。”
话语末了,晏宛不留痕迹又打量晏如意,笑容温婉,面带优色,好像真是在担忧她的名声和左相的震怒。
“那妹妹也就不扰姐姐。”
玉手收回,自动给晏宛让路。晏宛清亮的眸子,与之对视,稍稍露出些许破绽,好似会被捕捉自己的情感。
人走远,晏如意还在原地,就地作罢,转身欲走。
明月阁扫地的婆子,另外是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握着扫帚听训。
“四姑娘吩咐,那树下的杂草别碰,锦云可说是珍贵药草,谁知这变了样的四姑娘会整什么幺蛾子弄你。人啊,变了。”
……
裴国公府内的练武场,裴南溪挥舞长枪,力道收缩自如,空中画圈,一收一放,仿若前有敌人,汗水也在飞洒,眼神狠厉。
末了,嫡长公主笑着鼓掌:“我儿风采依旧啊。”
裴南溪接过丫头递上的汗巾,擦拭几下,“母亲谬赞儿了。”后又拿过坐椅上的外衫套上,整理着装。
嫡长公主凤眸含笑,拿过茶盏送到裴南溪跟前。
接过,“不劳烦母亲,儿自个来。”裴南溪笑着道。
嫡长公主坐下,斟酌下语言,便开口:“近来,京城总说儿在药庐与一女子亲昵,可是哪家姑娘,让儿都不舍得回家。”
流言蜚语一起,嫡长公主便派身边的女使前去查看几番,心中已了然。
裴南溪想起晏宛,又是一笑,“是晏宛。”
顿住,想起母亲那日的反应,稍敛笑意,“母亲可是不喜晏宛?”
“怎会?儿欢喜的,为娘亲哪有棒打鸳鸯之意。”
“好,那孩儿告辞母亲了。”
去往何处,嫡长公主已经明了。手中紧握茶杯,低声吩咐:“左相李氏怎么做事,慌骗本宫,不知好歹!”
“是,定不误传达公主的玉言。”
……
晏宛来药庐来的迟,进来便见有客。
何首乌,如玉般温润的公子哥,坐在那里给人便是春风一样的存在。见到晏宛,何首乌起身,拱手作揖。
“别了,不兴那一套。”晏宛连忙摆摆手。
何首乌收回手,笑着道:“上次一别,今日特来拜访,还是要感谢晏宛姑娘的出手相救。”
“又不是我收留你的。”
老大夫摸胡须,笑眼眯眯:“老夫可不敢邀功。”
“家父特意吩咐过我,要来好好登门拜访,我想来思去,还是来药庐。知金银珠宝姑娘不感兴趣,这是些药草,还望姑娘和李大夫收下。”
晏宛想说自己是个俗人,金银珠宝是个好东西,不过,右相府出来的药草,估计也不差。
晏宛也不客气,上手便一一打开那几个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