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庙后头这小林子不太密集，但是胜在偏僻，三面儿都没路能进来。
青黛从过来就垂着眸子没看赵有才，这会儿拍拍王妈的手，“我没事，您去前边儿守着人，我跟他说完话就过去找您。”
王妈闻言，也无法，狠狠瞪了眼赵有才，以示警告。
等老婆子走开，赵有才两眼紧紧盯着面前那女子的娇俏面容，心下又酸又苦，他果然窝囊，青黛跟着他的时候，每顿都只能吃粗茶淡饭，穿补丁麻衣，可现在呢……
人家穿的是绫罗绸缎，戴的是金银玉器，单看她手上那两只玉镯子，他赵有才就是不吃不喝一辈子，也买不起那好东西。
赵有才不说话，青黛也沉默着不吭声。
半晌，她刚准备咬牙狠狠心把话跟他说明白，就听赵有才急急道，“你，那个人对你好不？他没为难你吧？你要是不高兴，就别跟他了，我不嫌弃你，我会拼命赚钱让你过好日子的真的，你信我。”
越说越伤心，赵有才重重抹了把脸，倏尔又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啪”的一声！
那下手狠的，青黛听着都觉得脸疼，更是被吓得小后退半步，“你、你这是做甚？”
“我是窝囊废，我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护不住，我没用，我该死，我没个男人样儿。”
每说一句，赵有才都抽自己一巴掌，实打实下手打自己啊，压根儿不像为了博取青黛同情才这么干的。
青黛蹙眉，面色羞恼，愤愤瞪着赵有才，心里把这蠢东西骂了个狗血淋头。她就没见过这么号人，说好听点那叫老实憨厚，说白了还不就是蠢？
哼，连她是什么人都看不清，活该被自己家里那个母老虎玩儿的团团转，到哪儿都落不着好。
“你别这样，有才哥，你救了我，我感激你，你现在想让我怎么报答你都行，这是我欠你的。可是我绝不会跟你走，你以后别再来见我了。我现在过得很好，呵，就算我不开心，我是被逼的，你又能如何呢？”
短短几句话，瞬间就把赵有才打击到地底下，刚才他是没脸抬头看青黛，现在则是压根儿抬不起头来。
自然，也就没看到那女人脸上变幻莫测的讽刺笑意。
然而这还远远没完，青黛顿了会儿，深吸一口气，听在赵有才耳朵里，就跟抽泣似的，可把他给难受的啊，仿佛心都被挖走了一大块。
“可不是么，我跟你回去干什么，你有妻有子，宫氏又给你怀了个孩子，你回去好好照顾她吧，忘了我，再也别来找我，日后就算路上见了，也当不认识最好。”
说完，青黛看都不再看赵有才一眼，抬脚直接绕过他往外走。
赵有才怔愣着半晌没反应过来，随后冲过去追的时候，就被那王妈给拦住了，生拉硬拽也不让赵有才从她跟前过去。
“姑娘你去上轿子里头，这边有老奴挡着。”
“你你起开，臭婆子别拦着我，青黛，有才哥求求你了你不能走，你不能抛下我，是你说要陪着我的，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啊！”
本来头也不回往林子外头走的青黛，闻言身子一顿，突然停下来，只见她慢慢扭头，嘴角扯着一抹玩味的笑。
……怎么、怎么了？赵有才心里发慌，忘了跟那王妈纠缠，怔愣着站在那。
“有才哥，不是我说话不算数，是你，是你护不住我。”
边说，青黛还往回走了两步，眼睛直勾勾盯着赵有才道：“因为你窝囊，你连自己的婆娘都管不了，你儿子都敢爬到你头顶拉屎撒尿，遇到事的时候，你总是缩着脖子任打任骂，从来不会为了我主动跟他们女子俩讲理。”
“呵，赵有才，你真不是个男人！”
如果她之前说的那些是客套话，那这会儿的言语一定是发自内心的，因为赵有才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
他就是窝囊，就是没用，他不配强留人家姑娘……
青黛捏着帕子，轻轻揩掉眼角一滴泪，声音清冷地喊，“王妈，我们走。”
“哎哎，姑娘慢着，当心脚下。唉，这样最好，咱家少爷多稀罕您呐，您要啥有啥，要星星月亮少爷都得想方设法给您摘下来，跟着他一个窝囊男人，不值得～”
这话，分明就是对赵有才说的。
两相一比，赵有才那点儿心思彻底被踩进土里，他自己都懒得替自己狡辩了。
“起轿回府，”随着王妈一声吆喝，小轿子摇摇晃晃的被抬远了。
新年初始，前来烧香的老百姓不少，土地庙门前吵吵嚷嚷，满街的人来人往，自然也就没人注意到，小软轿后头紧紧跟上去俩汉子，一高一矮。
林子里，赵有才瘫坐在地，靠着两棵老竹子缓缓闭上眼，悄无声息的像是沉睡过去。
冷风一吹，飘飘忽忽的小雪花落了起来。
“姑娘，要不咱们到前边桃花楼停下，您进去逛逛散散心？左右今儿少爷跟他那群朋友要耍很晚，这么早回去您也是一个人呆着。”
轿子里头，青黛摸着手腕上的镯子，无声笑了笑，半晌后轻吁一口气，声音软软的答应，“好。”
“二哥，她进那个胭脂铺子去了，咱们还跟不跟？”
宫老二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废话，不跟咋整！”
说完俩人就都沉默了，那胭脂铺子一看就不像寻常小老百姓能买得起东西的地儿，他俩身上也着实没银子，这可让人犯难了。
俩人眼珠子滴溜溜转，很快，宫老二眼前一亮，拽着他兄弟胳膊肘子把人扯到眼巴跟前儿。
“那啥，嘿嘿，老三，别说哈，你这张脸长得还真是挺嫩的，哎咱们村里那些小丫头，不老一口一个哥的喊你么？可待见你嘞。”
宫老三乐呵几声，抬起下巴嘚瑟道，“那是，我是谁？咱爹娘还担心我娶不到媳妇儿，真是瞎操心，改明儿我就给她多领几个回家。”
“滚犊子，夸你两句你还来劲了是不。”
“来来，你把外头这大棉袄脱了，哥教你，待会儿你进去就这么昂首挺胸的，有气势点，要有人问你干嘛，你就说给新媳妇儿买点东西，随便看看，懂不？”
装蒜这本事宫老三有，闻言立马乐呵着伸手，眼巴巴的搓了搓三根手指头。
宫老二磨磨蹭蹭的摸出几个铜板，数了数又拿出来两个收回怀里，抬眼瞪他兄弟，“省着点儿花，我就这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