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已经是丧尸危机爆发的第三天，2039年1月19日，还是个雨天。
黎星醒来的时候，宣初墨正坐在他的床边拿着一只鸡腿在啃。为了防止手脏，宣初墨还特地保留了包装袋抓着。
她看都没看他，也没说一句话，嘴上照常在大快朵颐，吃得两边嘴角满是油渍。
黎星心想明明那么可爱，为什么不能做个淑女呢……
“我说你起来怎么也不叫我起来，我都快饿死了。”黎星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开始穿衣服。
“我叫过了呀，但是你没醒。”宣初墨依然在啃鸡腿，说话含混不清。
“你别告诉我你所谓的叫就只是叫了一声‘生日，起床了’。”
“哇，你怎么知道？”宣初墨善意的嘲弄了他一下。
黎星没有继续跟她计较，默默地穿好衣服起床。
“对了，店里应该有洗漱用品吧，我想先去刷牙洗脸。”
“是有啊，我和则零都洗过了，就你起床得最晚。”宣初墨蹦蹦跳跳地向门外跑。
则零……
黎星站在原地一副无语的表情，紧接着就想到了他昨天晚上讲的故事。
他也挺惨的呢。
穿好衣服的黎星朝玻璃墙看去，外面还在下着滂沱大雨，看不见一丝停息的预兆。
——
“只有这些了吗？”
“没办法，要节省点物资。现在还算好的，趁着还有电的时候吃点热的吧。”程则零将冒着腾腾热气的泡面推向黎星。
黎星坐在饭店的椅子上，用塑料叉子勾起一团泡面。看着它金黄的波浪状，黎星犹豫了一下，吃了下去。
——
黎星在走廊上散步，毕竟这个时候也确实没什么能干的。
又快到玻璃墙时，他看见宣初墨站在玻璃墙前轻轻呵气，然后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小巧的爱心。
她站在那里甜甜地笑了，眼睛里映着雨幕中的城市。
黎星瞬间有些恍惚——“就像公主一样”
“初墨，你在这干什么？”黎星最终还是上去打了个招呼。
宣初墨扭头看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看见黎星又喜出望外：“生日你来的正好。我感觉这雨好漂亮啊。”
顺着她的目光，黎星看向外面，感觉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又觉得自己不能在女生面前落下了面子，只好没头没脑地说：“嗯，是挺漂亮的，还有点中国古代的意境美。”
我说了个什么鬼玩意儿……
宣初墨或许是真不知道，又或许是在维护黎星的面子，她没有回应，还是在满脸的欣喜中看着雨幕。
我还真的是不懂女生啊。
黎星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忘记问你一件事了。当时从你家出来的时候，你拿的那张照片是什么？”
宣初墨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相框，里面是是一张合照——宣初墨和一位两鬓白发的老人，他们的背后是是一栋小区楼，看上去很贫瘠，墙壁上还有几道裂缝，但是他们很开心，都笑得像是阳光般灿烂。
“这个就是明叔。你别看我叫他叔，其实他是我舅舅，我妈妈的亲弟弟。”宣初墨手指在老人的脸上滑动，“是不是感觉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我的舅舅这么老？其实我爸妈是老来得子，而且他们同龄喔。我是在我爸妈五十四岁的时候出生的，但是后来他们都死了。特别是我爸，我基本上连见都没见过他。”
宣初墨装模作样地怄气，然后看着照片痴笑，令人不禁心酸。
黎星想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但又感觉人家不需要。于是心里权衡了一下，放弃了。
“我既喜欢雨天，也讨厌雨天。”宣初墨抬起头看着雨色，“我喜欢白天的雨天，因为那是我对我爸唯一的记忆。他在那一天带我去看了这个小本子，他讲了好多深奥的话。我听不懂，但是印象很深，所以我就记下来了。我讨厌晚上的雨天，因为那一天，我妈妈去世了。”
宣初墨的眼神随即又低落下来，黎星有一点不知所措，他几乎不怎么会安慰人，搞不好还会弄巧成拙。
“生日，我想让你陪我看这本书的原因，你知道是什么吗？”宣初墨从衣袋里拿出那个小本子，看着黎星，眼神是黎星从未见过的深邃，“因为那天我爸说了：‘要是心中有无法权衡下来的人，就让他陪你看这本无字书吧。看完了，心就静下来了，也就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无法权衡？是指我吗？”黎星有些疑惑。
宣初墨的眼神躲闪着黎星，像是在斟酌，随即仿佛下定决心似的，她抬头直面黎星。
这一刻，黎星感觉到了一种威压，就像是公主对凡人一样的神圣。
“生日，你听好了。其实思……”
宣初墨还没说完，黎星就已经目瞪口呆地看着外面。
在漫天的雨雾，一个犹如蓝鲸般庞大的黑影朦胧凸显出来，云海剧烈翻卷，震耳欲聋的呼啸轰然暴起，满楼玻璃都在震动，地板急颤。
黎星下意识的拉着宣初墨退后，但是宣初墨惊讶得全身都不利索了。
他毫不犹豫地拉起宣初墨就跑，他是在跟后面疾速接近的庞然大物赛跑。
他不知道后面的那个东西是什么，但是他明白那很危险，那是比巨型丧尸还恐怖的存在！
要是不在它到达这栋楼之前逃掉……
黎星急得满头大汗，抓住宣初墨手腕的手也抓得更紧。
那种体积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宣初墨在狂奔中回头一看。
那个巨影逐渐膨胀变大，轰鸣声激增，重重乌云被撕裂让道，巨影带来的飓风将瓢泼大雨推向这栋楼，无以计数的雨点在空中同时改变方向，像是千万支箭矢掠过长空。
一泼泼雨水暴打在玻璃墙上，哗哗往下流。裂缝蔓延，让大片雨水狂射进来，泛白的水流在地板上迅速涌动。在巨响和暴雨的双重打击下，哪怕是按照军事标准建造的玻璃墙也不堪重负了。
玻璃墙已经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完全看不清外面的状况，但是宣初墨明白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了。
民航客机。
对呀。如果丧尸危机是突然爆发的，那么那些正在飞行的民航客机肯定不能幸免，从高空中坠落下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只不过砸中城市的概率很小而已。
但是让人疑惑的是，这架客机为什么飞了三天才到达这里？中途发生了什么？三天的行程不可能依靠自动驾驶，绝对有人在操纵，那到底是谁？
宣初墨小小的脑瓜中炸出了好几个疑问，快要震破鼓膜的巨响突然在耳边炸开，震动加剧，整栋高楼倒塌似的摇晃。
客机接近了！
玻璃墙彻底崩裂，化为了闪光的碎片，但是下一瞬间就被狂涌进来的暴雨给围住冲刷开了。
但是暴雨也没能维持住一秒钟。
接踵而至的是那架客机的右机翼。洁白的外壳撞破墙壁猛冲进来，缭乱的碎片在空中飞舞，商店被蹂躏，商品像暴雪般散出来，两台涡轮发动机还在狂搅着风，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冲天而起。
兴隆商厦被民航客机的机翼像切蛋糕一样切开，翻出熊熊大火，两者的碎片飞溅。庞然巨物经过兴隆商厦，速度大减，机体在空中迅速下垂，斜着跌向大地。
民航飞机由于惯性，砸到地上后在街道上像犁田一样将汽车、路灯、房屋以及他遇到的一切事物尽数摧毁。爆炸声长时间盖过了暴雨的怒吼，不断在钢铁森林中回荡。
一条庞大森然的沟壑横在了城市中，黄土层暴露出来，马路遍布着或深或浅的裂痕，一路上的房屋都破损得面目全非，原本里面锈迹斑斑的钢筋正被暴雨冲刷着。
那架客机残骸在沟壑的尽头静静躺着，残缺不平的钢铁外壳在雨幕中一动不动。哪怕它报废了，也依然透露出令人敬畏的威严。
世界又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暴风雨的声音。
“咳……咳咳！”黎星撑起身体掀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混凝土，看了看被自己护在身下的宣初墨，连忙问，“初墨！你没事吧？还好吧？有哪里受伤没？”
宣初墨起身，咳嗽几声，摸了摸脑袋，摇了摇头，把脸上的脏物抹开，睁开愕然的眼睛看着四周。
用废墟形容也不为过了。
在民航客机冲进来前一刻，黎星猛地卧倒，顺势把宣初墨护在了身下。他们还算幸运，机翼就在他们上方掠过，而且还帮他们挡住了一些混凝土的攻击。
但是坏处就是，涡轮发动机的轰鸣太近，造成了严重的暂时性耳鸣。
只是，在客机掠过的那一刹那，宣初墨看见了舷窗里的状况——数张惨白的人脸贴着玻璃，蓝血从它们脸上的裂缝渗出，它们扭着舌头，冷冷地痴笑。
宣初墨被吓傻掉了，全身冰凉。
看到宣初墨没事后，黎星松了一口气，冲她笑了笑，看意思是对她还安全着的释怀。这让宣初墨轻松了许多。
两人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都晃了几下头，清醒了一下神智。
这整栋楼并没有被完全切开，所以还有另一边的钢筋在支撑着上面的楼层，更何况这是三十楼，需要支撑的就那么两层，目前安全性还是很可靠的。
至于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确保程则零的安全。
他现在并不在三十楼，而是驻守在二楼，并把军火库都给搬了过去，以备随时防范丧尸进攻。
现在这种情况电梯是不可能用了，但是还安有逃生梯。黎星和宣初墨在楼梯间奔跑，满脸焦急。
但是更危险的情况，他们并没有注意到。
刚才的那下撞击几乎吸引了全城丧尸，巨量敌人正在咆哮接近，震得大地颤抖，一栋栋屋楼被推倒，蚂蚁一般行军的丧尸从上面迅速经过。
这一次不再是游击进攻，也不再是大军压境，而是真正意义上的滔天洪流。
黎星的不祥预感攀升，他有一种预感，极端不妙的事情正在发生。
但是他说不清楚是什么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确的。
现在他所做的就是赶往二楼，与他们唯一的同伴程则零会合。
可这是整整三十楼！
需要花多少时间才能到二楼？
在二楼，程则零默默提起加特林机关枪，枪口闪着寒光，对准紧闭的大门。他的眼神如剑般锋利，杀气四散。
他仿佛又变成了那个杀人如麻的小孩。
只是这一次，他的手心正在冒汗。
这次的敌人，能战胜吗？
他不知道，它们也不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