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散费，或者，离婚补偿？”
“谢谢……”
“我走了。”
“孩子呢？”
“没了。”
“呵……”
“再见……”
…………
连日阴雨的江南，淅淅沥沥的雨声是这个季节唯一的音符，一道修长的身影杵立在落地玻璃前，他宛若入定般许久都一动未动，直到门被人推开。
“洛总，墨小姐被公司封杀，还要赔近十倍违约金。”
如雕刻般的下颚线有些松动，玻璃上印着洛晟黝黑的双眸，不过是刚入秋的时节，天却是突地冷了。
“人呢？”
“人？”
林江神色一顿，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家老板问的意思，赶忙回答道：“人貌似在影视城里，当……替身。”
“替身？呵……”洛晟冷嗤着声：“她倒是能屈能伸。”
“其实说是替身，不过也兼职干些跑龙套的活，像今天貌似就有场装死尸泡水里几小时不能动的戏，要说这下雨天怎么还拍外场，导演估计很赶进度。”
林江不知是否故意，絮叨着说个不停，直到对上洛晟那冷若冰霜的眸子，他才咽着口水把接下去的话硬生生梗在喉间。
“走吧。”洛晟说着随手套上件外套就往门口走去。
林江懵了，“去哪？”他眼角撇过手腕，九点四十，老板晚上约了谁？
洛晟腿长，没几步就迈到门口，林江还愣在原地，就听前面幽声传来：“白洛上次埋怨对他漠不关心，等会去探个班。”
“探班？”要不是见前面那背影越走越远，林江真会以为夜里风大听叉了话，表少爷什么时候说过希望老板多关心他了？不都是绝对不要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吗？
地处于两城交界的影视城，存在已经好些年头，经常是四五个剧组一起在里面拍摄，对群演的需求也十分旺盛，墨黎自从家里出事以后，她以前帮过的方灵缺替身，她干脆就在附近租了间单身公寓，有替身镜头时就拍，没有时候就接龙套的活，过得也算充实。
如果遇见三年前的墨黎，说：“柴米油盐多少钱？”她肯定对着睁着无辜得眼，不停摇头的同时还会面带鄙弃。
可现在你再去问她，或许她会如数家珍，保不齐还能把附近超市周日特价菜都报给你。
短短三年时间，她从天之娇女坠落悬崖，连根遮挡的枝条都没混到，直角摔落，不带任何缓冲，疼不疼不知道，可崖底冷啊，就如同这会泡在污池塘里，阴寒穿透全身，却浑身不能动弹。
墨黎眯着眼，仅从缝隙中瞧见些偷偷斜照过来的月光，耳膜里浸满污水，她侧着脑袋趴着身，静静等着导演喊咔。
别看不过是泡水里的死尸，因为价格高些又不用动，还是她好不容易抢来的角色，不过就是冻一些而已。
“舅，你说你来就来吧，还带那么多吃得东西给全剧组，真是过于体贴。”
白洛套着厚重棉衣，拿着咖啡杯的手不停哆嗦，说话时眼就没离开过洛晟，尤其是他还带着整车的食物过来，可说是来探班自己，转眼就借着参观的名头来到隔壁场。
眼珠狡猾打着转，白洛看着站在前面不动的背影，眉头越发锁紧，忍不住手肘蹭过一旁僵站着毫无表情的林江，神秘兮兮探究道：“说实话，老舅不是来探班我的吧。”
白洛的话让林江没来由一哆嗦，他摇头，煞有介事说着：“表少爷，就是来探班你的。”
林江都不敢看向白洛，这洛家的人各个都是人精，也怪不得白洛怀疑，洛晟对白洛向来严格，又怎么会那么好心还带整车食物来帮他揽人情。
明显是为了前面躺在污水池里那位，林江想到这，眼不着痕迹朝某处撇过，偏偏这一眼恰巧落进白洛眼中，他顺着望去，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
“冉玲玲？”白洛歪过头，长指在下巴上来回摩擦着，不咸不淡得说：“长得是漂亮，可人家刚成年，老舅未免老了些。”
“……”林江正在心里暗叹着墨黎好辛苦，手都泡白不少，转头就听见白洛嫌弃洛晟老。
“好，咔。”
导演话音刚落，池子里的“死尸”全都明晃晃站起来，一时间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惧侵袭而来。
白洛喝完杯中的咖啡，恰好冉玲玲走到跟前和他打招呼，青春洋溢的脸上竟还带着几分羞涩：“白师哥。”
白洛也不知哪根筋搭错，指着洛晟介绍道：“洛总在那，要去打个招呼吗？”
冉玲玲没反应过来，一旁经纪人听见是洛总，立刻拉着她跑到洛晟跟前，伸出手谄笑着：“没想到洛总回来，我是冉玲玲的经纪人，以后我家玲玲还希望洛总能多多关照。”
“走开。”
洛晟视线落定在那抹刚刚站起的身影上，她很怕水，也很怕冷，更是怕脏，但眼前是他记忆中那个女人吗？不然为什么那么淡定做着从前瞧不起的工作，墨家破产，自己也落魄得需要来当“死尸”，墨黎，你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笑得如此灿烂，即便是满面泥污，都宛若冬日里偶有的阳光般温柔和煦。
“洛总……。”冉玲玲有些不知所措，踌躇着脚步呆站在原地，身旁经纪人还在不死心的伸手。
洛晟突然睨向她，面无表情的脸上密布阴云，他冷笑着扬起嘴角，依旧是一个字：“滚。”
“你。”冉玲玲捂嘴委屈着快速逃离，经纪人连忙紧跟上去，连撞到白洛也无视而过，引得白洛咋呼半天，最后在林江的提醒下才乖乖闭嘴：“表少爷，洛总的事情，你还是不要过多猜测，免得……”手掌横向在脖间嗞拉一下，白洛晃着眼抿紧了嘴。
陆续有人路过白洛身边，他看似无意的目光如雷达般在来往之人身上扫过，最终锁定为刚刚走过去那浑身肮脏不易连脸都瞧不清的高挑女人。
“啧啧，就这人过去时老舅脖子跟着移动，巧了，就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