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烈面色苍白,像是大病未愈一般,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示意虎贲军放开高沐阳。
“是朕让高先生弹奏的,不得无礼。”姜宇烈接着吩咐道“上赏”
“青鸟十对,白壁百双,车百乘,丝绸千匹,栗米万钟”寺人开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响起了。
众大臣纷纷议论起来,这赏赐也太大了吧,尤其是南宫万,颇有不忿之色,这些年他跟随天子南征北战,战功赫赫,多次在乱军之中救下姜宇烈,也不过是受过一次上赏,封为虎贲军统领。而天子酷爱音律,宠信伶人,前有优施,现在有高沐阳。这高沐阳随手弹奏一曲,就得到了上赏。他心中觉得非常的不平,愤恨的看了高沐阳一眼,口中做了一个呸的动作。
“我不要陛下的赏赐”,高沐阳淡淡的说了一句。
大厅中顿时像炸了锅一样,有嫉妒者,有鄙视者,有羡慕者,但更多的人是觉得高沐阳太张狂了。
南宫万拔出了长剑,那是一把宽阔的巨剑,只有这样的剑才配得上他的体型,他大步走到了高沐阳的身前“陛下,此人屡有不敬,我替您杀了他。”
“住手”姜宇烈呵斥住了南宫万,他现在感觉到十分的疲惫“不得对高先生无礼”。
南宫万忿忿不平瞅着高沐阳,恨不得把他那瘦小的身躯撕碎,但此时他也不敢擅自行动,他冷哼一声把阔剑插回了剑鞘。
“高沐阳”姜宇烈一阵咳嗽“果然天下高士”,姜宇烈顿了顿,望着高沐阳“说吧,你想要什么?”。
“请大王放世子回国”高沐阳一字一顿的说。
群臣又是一片哗然,纷纷对着高沐阳指指点点,太张狂了。
“此事容他日再议”姜宇烈心中不快,他本来就打算让质子回国的,但如果荆国的人让回国就回国,那皇威何在?
“陛下如果不许,臣将以头触柱,死于这大堂之上”高沐阳起身,立于大柱之前,就要撞向柱子。
“够了”,姜宇烈喝住了高沐阳,他站起来来回的踱步,此刻他内心十分的愤怒,自己居然被一个乐师要挟了。他虽然残暴好战,但是可不愿落下‘轻士’的名声。而且这次他确认被高沐阳的音律折服了。
“你威胁我?”姜宇烈冷冷如同利箭一般射向高沐阳。
“杀了他,杀了他!”朝臣中一些人开始高喊,高沐阳的行为一次次挑战了他们的底线。自己每日三磕九拜的人,居然被一个伶人如此对待,让他们的脸面何存!
“陛下息怒”,熊完连忙挤到人前,这个时候最紧张的某过于他了。他抹了抹身上的汗,出来打圆场。“世子四岁为质在荆国,至今已经十五年,陛下当年答应荆王病危则送世子返国,如今荆王已经在病榻上数月,气息奄奄,危在旦夕,一旦身死而世子不在身旁,此为不孝。”熊完接着说“陛下以仁孝治理国家,国人无不感化,庶民尚知父病子需侍于旁侧,何况一国之君。陛下放世子归国,也能彰显出陛下重民仁爱之心。”
熊完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我王并非一子,如果罪君突然去世而世子不归,国内必定有变,其他公子可能登上王位。世子在姜国十五年,视陛下如父,视太子如兄。如果子弟之人不能继位,而让他子嗣位,与姜国有利乎?”
这句话突然点到了姜宇烈的要害,他根本就不在乎荆王的死活,仁义礼智也不过是骗骗老百姓的官话,但是一个听话的国君对于他而言非常重要,尤其是荆国。姜宇烈大脑快速的旋转,如何能够对自己最有利又不失体面呢。
“平儿,你想回荆国吗?”姜宇烈把质子熊平叫了出来。
“儿臣从小在父皇身边长大,陛下待儿臣如同亲生骨肉,儿臣只想终身侍奉父皇。”熊平走向前来。
姜宇烈盯着眼前这个十九岁的少年,流露出一股复杂的眼神。“你不想你的亲生父亲吗?”
“父皇待儿臣如亲子,儿臣视父皇如生父,视殿下如长兄。归于不归,但凭父皇做主。”说罢,他撇了一眼人群中一个穿着白衣的年轻人。
“父皇,平弟在姜国多年,现在荆王病重,理应回国,这也是向天下人彰显父皇仁爱的举动。”白衣少年向姜宇烈劝谏道,此人正是姜国太子姜恒。
“你留下,我就让质子回去”,姜宇烈露出狡黠的笑容,他开始欣赏这个年轻人。他发现高沐阳不仅琴弹的好,而且有胆有识,不如留下来自己使用,即使不为己用,也绝不能让荆国使用。
“可是陛下,这...”熊完捧着肚子,急出了一身汗。
高沐阳摆摆手,示意熊完不要说话“世子如能归国,臣愿意留下。”
“好,那就这么定了!”姜宇烈拍了拍掌“三月后启程。”
“谢陛下,请陛下治罪臣不敬之罪”,高沐阳面向姜宇烈拱手而拜。
“罢了罢了,你也是一片忠心”姜宇烈摆摆手。
高沐阳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刀,刺入自己腿中“此刀谢陛下不治臣不敬之罪。”
众大臣皆唏嘘不已,叹高沐阳是真义士。
“你不恨我吗?”姜宇烈突然问向熊平。
熊平先是错愕,很快就回复了神态,他跪倒在地,俯首说道“父皇对儿臣之恩,此生不能报,怎敢言恨!”
“我不过随口说说!”姜宇烈挥了挥手,示意熊平起来,他的内心现在十分的复杂。
“熊完,南平十一年冬,听说在你们荆国发生了一件骇人的事件!二十万人一夜之间消失?”公孙弘突然向熊平发问。
“今日陛下寿辰,怪力乱神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一直坐在姜宇烈旁边的丽姬开口了。“陛下也累了,今天的夜宴就到这里吧!”
雄鹰飞过大姜国西部的弱水河,掠过无尽的黄沙之地,在遥远的雪域高原,此刻的落日如同快要凝固的鲜血一般浓稠,一大片乌云遮住了落日的余辉,无数的闪电在天边交织在一起,暴风雨就要来了。
在大京向北千里之外陵阳的一处山崖上,一个身形瘦削,白发白须的老人忧心忡忡的望着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