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盛安只记得自己像是回到了以前,一个人听雨独眠。
不管醒来之后是在哪里,苏盛安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去想。
他已经很累了。
自从十五年前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
……
看着浮在空中的苏盛安,兰品有些恍惚。
目光之中,有慈爱,也有追忆。
……
十五年前
隆冬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天地间只剩茫茫一片白,上下一色,仿佛重开了混沌,不分上下清浊。
南天道群缺玉山脉雪桃峰无叶崖。
陡峭而险峻的山崖直往天际延伸而去,好似一柄白光凛冽的利剑。像是要破开这霭霭天幕,直抵那星光尽处才肯罢休。
一株巨大的雪桃树,孤独的生长在这无叶崖之上。
不知岁月。
尽管雪桃树在这雪桃峰上随处可见,但是自“无叶崖”青石碑始,前后上下三百丈,只有这一株雪桃。
一道人影静静地立在这株雪桃树下,仰头看着这株圣雪桃。
遮天蔽日。
每四年的这个时期,他都会来到这里,等待着这株圣雪桃结果,然后自然脱落。
圣雪桃收果这件事,自他接手,已有四十余年。
道南兰家做这件事,更是不知道多少次了。
不过这株圣雪桃今年似乎有点奇怪,雪桃峰的其他雪桃树早在今年的第一场初雪时就已经结果,脱落,然后陷入沉眠了。
只有这株圣雪桃,虽说同其他的普通雪桃不同,但也只是生长期不一样,雪桃峰上的其它雪桃,一年一结果,无叶崖上的这株,四年一结果。
往次也都是同其他雪桃树一般,等这一年之中的第一场雪来临的时候结果,然后脱落,沉眠。
而今年,正是四年一个周期的第四年,但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这很奇怪。
这株圣雪桃,屹立于此。
比他们道南兰家的历史还要长。
自有记录以来
一年生苞,
一年开花,
一年吞叶,
一年蕴果,
初雪来时,一瞬生果,刹那即落。
无忧例外。
四年,九十六个月,都有迹可循。
事出反常必有妖。
漫天的风雪中,一人,一树。
风雪呼啸。
不知何时,
树下的人已经离开,天地之间仿佛又只剩这一株雪桃。
就在人影离开后不久,无叶崖上大雪如瀑,雪如天崩。
……
后记:君十壹千年,无叶崖圣自然有妙星痕婺纹念阴河雪炀建桃木尊,果期延时五月余,眠时花落挂星河。
……
“什么?!”眯眯眼睁开了一条缝。
“没有?!”这位看的清楚眼珠子。大声。
“怎么会没有?!”这位眼珠子瞪的浑圆。超大声。
看着家里这几位眼珠子瞪的一个比一个大,音量一个比一个高。
兰品直接光棍:“你们吼辣么大声干嘛?!”
“没有就是没有嘛!我又不能给你们结果汁!”
“辣你们去无叶崖问个清楚啊!”
接着又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真的什么都没有?”家里的几位长者异口同声地问道。
“不,有的。圣雪孩结桃子了!”
“呸!圣雪桃结孩子了!”
兰品自己还懵着呢,脑子里一团浆糊。
“呼,吓死我了,真要出了状况,谁都担待不起。”
“哎呦喂,差点给老头子我吓得去见我爷爷。”
“我差点去见我奶奶。”
“一身冷汗。”
“这玩笑可不能乱开!”
“我这心呐,还噗通噗通着呢!”
“这事儿能开玩笑嘛!”
“像孩子的桃子,老夫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
“神奇”
“不知道好不好吃?”
“应该好吃吧?”
……
见家里这几位好像没太听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兰品直接一甩袖子,法力解禁,一个浑身包裹着雪白花瓣的婴儿浮在了空中。
……
“圣雪桃,结孩子了。”
……
声浪掀翻了屋顶。
……
后来啊,家里的其他人根据学来的新词语,告诉苏盛安:“你来的那一天,几位长辈唱起了卡拉OK。”
……
看着空中漂浮的婴儿。
厅堂一片寂静。
针落可闻。
“圣——雪——桃——结——孩——子——了——”
兰品再次重复。
“谁干的?!”眯眯眼瞪成了乒乓球。屋顶积雪被声音震的抖动。
“你干的?”睚眦欲裂,像是要生吞了兰品。积雪被震掉了下来
“畜生!!”这位恨不得把眼珠子按兰品脸上。屋檐上的瓦带着冰溜子一起碎了,直往下掉。
“那可是圣雪桃!”这一位以手指天,颤抖得连连直点。
“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1”
“我没有你这样的外甥!”
“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我没有你这样的孙子!”
“+1”
“你爹都不是我儿子!”
“舅舅,混蛋,混蛋……嘻嘻”一个小丫头在地上爬来爬去。
兰品头大。
“不是我干的!”兰品再次浆糊。
“那是谁?!”异口同声。
“不,不是谁干的!就是结了个孩子。”
总算解释清楚了。兰品心累。
“一颗树怎么无缘无故结孩子?”
“桃子树怎么能结孩子?!”
“桃子树就得结桃子啊!?”
“桃子树不结桃子也不能结孩子啊!!??”
“胡闹!”也不知道是指兰品还是指圣雪桃树。
“肯定是有人干的!”一锤定音!
“乖,儿子,好好说,我们又不会怪你。”
“哎,是啊,树不结桃子也不可能结孩子啊。”复读机。
“这该不会就是我的大孙子吧?”
“以书仁的性情,不好说,不好说。”
“是说不准。书仁啊,是哪家的姑娘?不如挑一个良辰吉日,接人家过门吧。”
“要不要老头子我帮你去提亲?”
“也老大不小了。”
“该成家立业了。”
“上次的那个没看上。”
“也不知道是哪家姑娘?”复读机。
“我孙子都这么大了!”
“啧啧啧,还跟我们整这么一出。”
“就是,不管看上哪家姑娘,有什么不好说的?”
“我们没有意见的。”异口同声。
“看这小模样,这根本就是我大孙子嘛!”
“真可爱!”
“有福相!”
“长大了肯定聪明!”
几位妇人叽叽喳喳,恨不得马上把浮着的婴儿抱到怀里,好好的疼爱一番。
得,兰品已经很大的头,更大了。
兰品无奈,只好继续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的圣雪桃就很奇怪嘛,这么多年,第一次初雪不生果。”
“我以为只是寻常的推迟时间。”
“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说不定圣雪桃这些年结果结累了,今年不想结了呢?”
“所以我这一段时间索性就守在了那里,好歹的看过了今年的冬天吧,不管圣雪桃结不结果。万一错过了生果的时间岂不是罪过。我今天去的时候。”兰品换了口气。
“呐,就只有这个孩子在树上,受着圣雪桃的庇佑。”
堂厅里再一次的安静了下来。
“哦,这样子啊。”
不知为什么,兰品看着自己的这位爷爷,似乎很是遗憾的样子。
一番问答下来,众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
“那它是圣雪桃的真灵吗?”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喝了口茶,看向兰品。
“不是,就是一个正常的婴儿。”兰品答道。
“那真是奇了。”微微一点头。老人作出了一副我都了解的神态。
只是眼睛却离不开空中的那个婴儿,像是要看出一朵儿花来。
“圣雪桃怎么说?”
“是不是有一位伟大的母亲,受到了追杀?然后为了保护孩子,将孩子放在圣雪桃下,而自己孤身引开了群狼?”
“可恨啊,要是本公子在场,定要将那些个鸡零狗碎杀个干干净净!”这位年轻人一看就是个会编故事的。想到妙处,忍不住露出了舍我其谁的霸气,脸上更是露出了不堪入目的笑容。
兰品头上一根一根的黑线差点具现出来。
“不是。”兰品微微摇了摇头。
“你也真敢想!现在什么年代了?你还以为是万仙时代呢?”
“小说画本少看点!”
一位中年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接着又怒目看向兰品:“他奶奶的,老子这个急性子,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玩意儿?!半天屁都打不出来一个!到底啥样子你倒是说啊?”
“咋滴!咋滴!咋滴?!让你爹我猜谜语啊?!”
“你说说你!叫你看个收果,才十几次,就出问题了!”
“你看看你!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成个家给老子我抱个孙子!”
“干啥啥不行!”
中年人越说越上头,吹胡子瞪眼。
“哼!”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兰品也很委屈:圣雪桃结不出果子也要怪我吗?
孙子,这不天上就掉下来一个嘛。
“不清楚,我的真魂不够强,没有办法听全。”
“我只知道叫我们好生养育。”
看着中年人眉头一皱,又要开骂,兰品忍不住缩了一下。心想:也就你是我爹……不然我肯定叫你知道谁才是爹……
没等中年人再开口,主座上的老人沉思许久,终于开口道:“哎,这样,文真,文礼,文信,还有书仁,你们赶紧收拾一下,我们再去一趟雪桃峰。”
“好的,爷爷。”
“爷爷我也要去。”刚才那个遐思无限的青年人开口道。
“去什么去?老子把你腿打折!”中年人又拍了一下桌子。
“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快去快回。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老人道。
“哦,好吧,爷爷。”青年人安分了下来。
“爷爷,圣雪桃好像马上要陷入沉眠了,我们这个时候去不好吧?”兰品问道。
“事关重大,不要在意这些小节了,问清楚了再定夺!尽快!”老人严肃的说道。
“爷爷,拜托,我还没走呢!”青年人满脸大写的囧。
“那你也赶紧走吧!哦,不是跟我们一起去,是回去睡觉!”老人催促道。
“好吧!(T_T)”青年人一步三回头,看着堂厅中间来历神秘的婴儿,心痒好似猫抓。
老人大手一挥,将浮在空中的婴儿收入袖中,接着便腾空而起,被点出的四人紧随其后。
犹如五道白焰流星,瞬间破开云幕,消失于天际。
只留下一个孤独的青年人,独自倚靠门框,望着天边的流痕,默默流泪,抓耳挠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