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试探来试探去，不如让你下来和我一道了。”洛央伸手扯了他的衣襟，“咱们一起进去吧。我怕。”
慕容修沉吟了片刻，才轻轻颔首，“我跟在你的身边。”
洛央笑着点头，才看向那老妪。
老妪震惊过后，才颤颤抖抖地请了个安，“慕亲王。”
“带路吧。”
洛央走到了前面，再回头时，看到慕容修的身形已经与屋内的暗影几乎融为一体。
到了后院的大门处，老妪上前叩了叩门，门便打了开来，开门的是一个丫鬟。
见到洛央便愣了愣，目光带着几分疑惑地望向一旁的老妪。
老妪冷道，“老夫人呢？”
那丫鬟连忙应道，“在屋子里等您的消息呢。”
老妪点了点头，便引着洛央洛央进入了院子中。
果然和前院完全是两重景象。
院子里种了花草，精心打理过，上头还凝着露珠呢，屋子木质的地板，打了蜡，浆洗得干净的帐幔，清风徐徐而过，吹动着檐下银铃作响。
老夫人坐花园子里，身上裹着一件扎染得十分漂亮的披巾，听见门打了开来，也没有抬头。
洛央走到老夫人身边挑了挑眉，便轻声道，“老夫人……”
老夫人愣了愣，才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之色，沉吟了片刻，恼怒道，“你就这么进来了吗？！”
洛央知道她是失望，那老妪没有好好折磨自己。
灵素让那老妪另外去搬了一张椅子来，放在了洛央身边。
洛央便坐了下来，笑着道，“老夫人，您什么意思啊，央儿可没听明白。”说着便接过了灵素手中递来的茶，“今日央儿带了不少人手兵马来，原以为老夫人在这里受了些折磨苦楚，怕是要过得不如意。如今看来，也没什么绑匪，是您自己逃出来的，是吗？”
老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半晌才道，“你又来请我回去？怕别不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上次让我回去，你后来是怎么对我的你还记得吗？你这次不好好下跪道歉，别想着能让旁人平白无故原谅你！”
洛央浅浅笑了笑，没有应答。
老夫人也不在意，接着道，“呵，你这个歹毒的妇人，我当初错看了你。”
洛央也不反驳，只笑着道，“错看了我？我从来没说我是规规矩矩的大周女子啊，您也说了，不喜欢那样的。原来，您是觉得我是大周女子中的典范不成？”
老夫人眼中满是冷色。
洛央轻叹了一声道，“你该是知道了我报官了吧。皇帝正在找你。”
说完，便又转开了话茬子，“你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到这儿来住了？屋子里是你翻动着的？”
老夫人浑身一颤，转过头轻声应道，“我只不过想给你一个教训，因为你对我不敬。我想故意吓吓你。”
“哦……”洛央拉长了嗓音，笑了笑，又问道，“那，您一个人弄了那么多鲜血，将屋子里弄乱了，并且从插翅难飞的慕亲王府逃了出去，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没有人接应你你能做到。”
老夫人似是沉吟了片刻，才转过头望向洛央，“你们怀疑我？”
洛央轻轻颔首，旋即狡黠地笑了笑，“是谁接的您，老夫人。您大杂院的朋友们吗？”
花香袭袭，老夫人紧紧盯着洛央。
洛央垂下眼，眼中带着几分淡然，“我来这里，是想听你说一句真话。说实在的，如今，官都报了，皇帝一定会插过来的。你已经插翅难逃了，若是不好好听话。你很可能会变成一个弃子。”
老夫人抬起眼望向洛央，眼中带着几分打量，沉默了良久才道，“我就是慕国公夫人，慕容修的母亲，皇帝的第一任皇后。”
洛央听见老夫人波澜不惊地说这些，忍不住挑了挑眉，在心中暗自惊讶，才缓缓应道，“可是您身上太多蹊跷了，我们，实在无法完全相信。”
老夫人的眉头蹙得越发得紧了一些，洛央便笑了笑。
“就算你是真的，在你选择被有心人帮助逃出去之后，就会被人贴上假的标签。”洛央凉道，“到时候，您也只是死路一条。您觉得，皇上会护着您么？还是……第一个说你是假的并且不认你的慕容修。”
半晌之后，洛央才细细观察着老夫人的神色，轻声笑着道，“看来，您是打定了主意对我只字不提了吧？那……洛央也无法，告辞了，夫人。祝您福寿绵长。”
洛央将茶盏放在一旁，扶着灵素站起身子，悠悠朝着屋子外头走去。
一个苍老沙哑的嗓音，道，“慕亲王妃，您等等。”
洛央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夫人，您终于明白您这院子里的安宁日子，住不了多久了吗？”
老夫人的眸色中闪过几道暗芒，“慕亲王妃，您请坐。”
洛央回过头，“你想清楚。今日我知道你背后的人也跟来了，不过是临时改了主意只剩下了你。你若是留我下来，不将你背后之刃掏个干干净净，我是不会收了你的。”
老夫人似是又陷入了犹豫。
洛央倒也浑然不在意，笑了笑。
老夫人终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了身，“民妇……参见慕亲王妃。”
洛央松了口气。
毕竟，她们猜到猜不到是一回事，可是老夫人肯不肯承认，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洛央提了裙摆，重新坐了下来。
老夫人抿唇，“我的确不是慕国公夫人。”
洛央笑了笑道，“哦。我知道啊。那，你是谁？又是何人指使你这般做的？”
老夫人一直没有出声。
洛央的耐性很好，只静静等着。
“我是缅南人，和慕国公夫人她们沾亲带故的，我长得有七分和她们相似，我的儿子，更是凑巧长得像慕亲王。狐狸公子早早就将我们收了下来。并且四处搜集所有有关资料，告诉我们。”老夫人皱了皱眉，“门口那个老妪，知道的最多，她是当时慕国公夫人的一个丫鬟。”
洛央挑眉，看向灵素。
灵素点头。
在那老妪那般说话之后灵素就起了疑心，让人早早就捉了她。
“我不过就是个棋子而已，我原以为，初代皇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我实在不知道太多。”
洛央站了起来，细细思索片刻，叹了口气，“灵素……原来真人在那里，我想要知道的真相，竟然在那老妪口中。”
灵素道，“大小姐。没事的，人现在在亲王手里。亲王，想必都会查清楚的。”
洛央扫了眼老夫人，“你见到萧御了吗？”
老夫人思索了片刻，“是见了一个声音很沙哑的男人，今日他原本是想等您的，可是临时改变主意，让我们守着等着继续演戏，能骗你们一时是一时，他先走了。”
洛央一笑，“我也没打算追他……”她凝眸，看向老夫人，“还有一问。容幽是谁？”
老夫人道，“容幽是我的儿子，这是真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洛央点了点头。
“那竹芷呢？”
“竹芷现在和狐狸公子在一起，宁鸢……死了。”
洛央的呼吸一窒。
“死了？”
老夫人没敢接话，似乎是感觉到了洛央声音中的冷凝。
过了半晌，洛央才逐渐收了浑身的森冷气场。
她沉默不语，抬脚走出了院子。
灵素忙吩咐了下去，“将这老夫人秘密带回府中。这里的消息，任何人不得走漏半个字。”
“是。”
灵素深吸了一口气，跟着洛央走了出去。
“大小姐。”她的声音打着颤。
洛央快步向前走着，没有听见的样子。
“大小姐！”灵素冲向前去，一把抓住了洛央的手臂，“大小姐，您别这样……”
洛央这才回过神，“我怎么了、我没事。”
她早该猜到的，可是她却没有，固执地信着宁鸢还活着，一直往最好的方向想着。
她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害怕。
宁鸢……宁鸢……
洛央的口中泛出一点苦味。
“我想喝点儿水。”洛央轻声道。
“哎！”灵素慌忙扶着洛央到一旁的屋子里坐了，又吩咐屋子里的丫鬟去沏茶倒水。
天色慢慢已经暗了下来，有人敲门，灵素便连忙上前开了门，是慕容修过来了。
慕容修看了眼屋子中的两人，走了进来。
洛央还在怔怔出神。
“天色暗了，咱们该回去了，再迟一点城门就关了。夜里风大，颠簸是小，你受了凉，肚子里的孩子可怎么办？”
洛央轻轻点了点头，跟着慕容修上了马车。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道，“那个老妪，说了些什么？”
他，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孩子。
慕容修轻声道，“很重要么？”
洛央静静看着慕容修。
这是他的私隐，从前，他只能任由旁人说，自己最后一个知道。
而如今，他想保住这个属于他的秘密。
洛央轻声，“是，不重要的。不管你是谁的孩子，都是我的容修。”
慕容修一时忘情，将洛央拥入怀中。
“谢谢，央儿。我的央儿。”
马车到底还是有些颠簸的。
外面有虫鸣声，天空之中又是一轮满月，漫天繁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