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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2019.12.26 星期四晴

昨天心血来潮,向老师请了一天假,去卫生局写考研申请。

是的,我是一名农村订单定向医学生。

现在可后悔死了。

家里虽然不富裕,可是读大学的钱还是有的,当时真是不谙世事,不懂社会的残酷,真是脑壳短路了!

而在即将毕业的这一年,我浪费了一次最好的机会。

后来我幡然醒悟,意识到如果我现在不考上研究生的话,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乡村了。

说实话,挺不甘心的。

年轻的时候就应该出去闯一闯,更何况我还从来没有出去闯过。

如果考不上研,不出意外的话,我会如约履行合同上写的,到基层去服务六年。

六年后,我29 岁了,可能已屈服于命运,屈服于日常的鸡毛蒜皮,屈服于日常琐事。

被催婚,然后将将就就地在当地找一个男人结婚。

他可能是医生,也可能是公务员,也可能是商人。

他可能满嘴烟味,油光满面,挺着啤酒肚,在烧烤摊上与人侃侃而谈。

他可能不健身,不早起,晚上睡觉呼噜打得震天响。

他可能不爱洗澡,不做家务,一回家就躺沙发上玩游戏。

他可能爱抽烟喝酒,可能喝醉了还要打老婆.....

而那个时候的我呢?

我可能依旧坚持着自己的假精致,每天早8晚5的上下班。

或者可能已被生活磋磨地不成模样,脾气暴躁,昨天怨天尤人,浑浑噩噩度日。

我可能将就地随便找个男人嫁了。

我可能很快就会生孩子,然后生活的重心就全部围着孩子转。

我可能疲于健身,或者舍不得花钱办一张健身卡,腰上堆着两层游泳圈,穿着花棉袄,吃着瓜子儿,搓着麻将。

我可能会忘了,当初的自己曾畅想着以后要一直做个精致的女人,一直到老。

我可能会变得像我的妈妈一样,一辈子被困在那座“城”。

最开始她是没有能力走出去,后来她已经忘了她还可以走出去。

这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我在打这段字的时候想着以后的生活,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或许也不会那么差,或许我会遇到一个好的老公,至少他不会打老婆。

但我还是不甘心,我还没有向伟大努力过呢,不想就这样归于平凡!

我应该一直有个梦,去上海!

记得高中时,老师让我们选一个最想要去的大学,我选的是上海外国语大学。

当时自己英语很好,也没有多喜欢英语,但可能女孩子天生就对语言擅长,不用怎么努力,英语也能考全班第一。

后来高考后,阴差阳错地,还是留在了四川。

或许是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地方,所以我特别想走出去。

至少出去领略一下,外面的风景到底是什么样的。

大学四年,一直想出去走走,奈何最后始终没有走出去过。

一来是胆子小,害怕自己出什么事,二来也是没钱,我是穷人家的孩子。

唯二两次出去旅游,也没有走出四川。

对于上海,我似乎一直有一种执着。

那是潜意识里的,我一直忽略了。

从小我就是那种孩子,什么都想要,什么也不想要。

被动地接受着环境带给我的好和坏。

而对于这些,我竟是一点也没有意识到。

直到上大学后,回想以往十几年,我才发现,我对以前的时光竟然都没有印象。

我记不到一件对我来说有意义的事情。

在家里,家人为我安排好了一切,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要乖乖听话,然后他们会夸我真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在学校,老师为我安排好了一切,今天做什么,明天做什么,我都做完了,老师就会夸我真棒。

从小到大,没有人问过我,你喜欢什么,你想要什么。

他们只是告诉我,你应该做什么,你不应该做什么,只有听话了,才会得到表扬,真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可是,我不想做乖孩子!

从记事起,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我都不能吃。

这是客人来了给客人吃的,阿婆总是说。

如果我偷吃了,迎接我的就会是挨打挨骂。

在学校,我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不是没有人和我玩,我的成绩很好,很多人都喜欢和我玩。

是我自己,我完全没有那种我要交朋友的想法。

你来找我玩,我接受,你不来找我玩,我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座位上发呆。

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玩偶。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那种意识的呢?

是上初中时,我成绩很好,独来独往。

有一天,班上一个很漂亮很受欢迎的女生对我说:“你好像个独行侠!”

那个表情,现在还依稀记得,当时脑袋就像突然开了窍。

对啊,怎么班里其他人都是成双结对的,只有我是一个人呢?

我意识到我是不是不合群,是不是被孤立了?

骨子里的自卑让我觉得恐惧。

于是我开始迎合别人,以期能得到接纳,接纳我到他们的小圈子里,故意说很搞笑的话,故意做搞笑的动作。

看着他们被我逗的哈哈大笑,我才满足,我觉得我是被喜爱的。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里确实是快乐的,每天都有人一起疯,一起玩,上厕所也有人叫我,不再是独行侠。

但我终究不是那种可以一直装疯卖傻的人。

我开始闹别扭,和自己。

但我依然害怕孤独,我仍然假装合群。

那个时候还太小了,见识也短,不知道这样是不正常的。

后来每到一个班级,每到一个新的宿舍,总是以最快速度找一个同伴,走出去就会自信的想,我有朋友的,我不是一个不合群的独行侠。

一直到如今。

幸运的人一生被童年治愈,不幸的人一生去治愈童年。

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能有人开导我,引导一下我,是不是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唯唯诺诺,不自信,不敢随意表达自己的想法。

后来我上了大学。

说来可笑,我上大学的目标不是努力学习,拿奖学金,而是交很多朋友,做个大家喜欢的人。

当一个人想让所有人都喜欢她的时候,她就已经进入思想误区了。

所以后来的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我没有被所有人喜欢,整天装疯卖傻,反而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学习成绩也变成了倒数,一边安慰自己大学嘛,六十分就万岁了,但看着身边的同学在努力学习,心里又会很慌乱。

想要拿起书本学习,可是心不静了,就怎么也学不下去了。

后来开始自暴自弃,整天熬夜打游戏,在游戏世界里,我好像找回了一点自信,看,我打游戏那么厉害。

但是这样就会好吗?

大二下学期,患上了乳腺增生,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

大三患上了唇炎,从此再也不能吃辣。

也是在那个时候,和两个好朋友决裂。

或者都算不上好朋友,只能算是饭友。

既然是饭友,当他们吃饭都总是不叫你的时候,也就没必要再继续了。

心思敏感的人,当情绪不能排解,断断续续地,就有了心魔。

整晚整晚地失眠,白天上课努力听讲,可依然听不见老师在讲什么。

时不时会感觉身上冒一层汗,控制不住地吞咽口水....

我不知道我怎么了,我想我可能是不正常了。

可是我害怕看到旁人异于常人的眼光,我努力装作我很正常的样子。

可是我不行。

我开始趁着晚上没人的时候在操场哭,一边跑一边哭,没有缘由,就是感觉很悲伤。

哭完了,会发一条说说,有人会点赞,但也仅此而已。

后来,我就不发了。

哭完了就回宿舍,没人会发现我的异样,自己的事都忙不完,谁会管这些呢。

经常整晚整晚地失眠,越想睡就越睡不着,浑身会不自觉地冒汗,心跳加速。

后面有时心跳会突然慢一拍,那一瞬间难受极了,好像不能呼吸。

偶尔胸口会很痛,经常会头疼。

后来终于忍不住了。

奔溃是在半夜两点。

翻了一圈,也翻不出可以联系的人,最后点开了哥哥的QQ。

我说,求你帮帮我,我睡不着,我很难受,我一边打字一边在被窝里哭。

后来哥哥说,我就感觉你不对劲,赶紧去看看心理医生。

原来你知道我不对劲啊,或者你们都知道,你们只是不在乎罢了。

第二天晚上他给我打了电话,我一直哭,来来去去就一句:你们从来都不关心我,从来都不问我想要什么,都只会把你们的想法强加在我身上....

我的生日你们从来都记不住,你们知道那种期待落空最后失望地感受么。

别的小孩生日还有生日蛋糕,我生日的时候连个鸡蛋都没有。

我有时候觉得委屈,会哭,可是你们只会笑我是个爱哭鬼,没人关心我为什么会哭。

次数多了我就不哭了,哭就是矫情。

以前都不懂,只知道心里难受委屈,也没想过其他的,日子好像还是很快乐。

然后家里人都知道了....

他们开始记得我的生日,会给我打电话发红包,偶尔忘了之后也会打电话说。

阿婆也不再逼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阿婆是个特别强势的人,之前总是逼着我做些她觉得很好的事。

爸爸妈妈也开始让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他们都支持我,以前我说什么他们都是反对。

也许他们意识到,这个养了二十来年的女儿不再是他们听话的玩偶了,她有了自己的思想,现在向他们发起反抗了。

如果他们不顺着她,他们可能就要没有这个女儿了,儿子在新疆那么远的地方,娶妻生子了,女儿要是没了,他们辛苦了大半辈子,谁给他们养老呢?

..................

或许之前十来年的浑浑噩噩换来的快乐终于迎来了恶果。

人怎么能不思考呢?怎么能无欲无求呢?怎么能随意被别人摆布呢?

你看吧,你二十来年没有思考过你自己的人生,你二十来年没有一次为自己争取过,你过了二十来年的混日子。

根本就是痴长岁月!

二十来年不用脑子生活的人,当她突然开始思考了,诶我的人生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

一个没有多少见识的人,没有思想的人,突然有了自己的思想是很危险的,一不注意就会走向毁灭。

是的,我曾经想过死。

我想过我要是死了,这个世上会不会有人为我伤心?我窝在被窝里一直掉眼泪。

然后我想可能不会。

后来我又想,我为什么要死呢?死亡不痛苦,但是死亡的过程太痛了,我受不了。

我偏不死!

我那时候知道自己可能有了抑郁症,我就在心里对它说:“你想让我死么?那我就偏要活!”

我就不信我熬不过来!

我知道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是我要坚持下去,我会战胜它的,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就当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我前面的二十来年过得太舒坦了。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不知道是哪一年学的,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

我如果熬过去了,克服了自己的心魔,我想以后再大的困难我都不怕了。

反正以后,我只为自己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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