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宁默默地掂量起母亲的话来,她口中的小熙,他当然还记得。
小熙全名叫周纯熙,自己和她姐周纯娴正好是同一天出生的,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出生,覃母和周母才得以在乡卫生院中相识并结拜为姐妹,覃周两家也因她们这对闺蜜而成了通家之好。
覃宁上学比较早,初中时还跳了一级,所以他和同龄的周纯娴倒没什么交集,只记得在他考大学的前一年,她似乎就已经读了中师,后来就女继母业成了一名光荣的小学老师。
而比自己小五岁的周纯熙,她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孩子,甚至还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五道口并留洋拿了博士学位,再后来,覃宁对她的消息也就所知甚少了,只知道她的感情生活似乎很糟,三十多岁就离了两次婚。
可现在,这位记忆中的学霸竟对艺术产生了兴趣,还一直很崇拜自己?
覃宁默默地念叨着她的名字,脑袋中一团浆糊。
该死的!
重生就重生吧,自己的脑袋里怎么就没有这一世的任何记忆呢?
我现在住哪儿啊?
待会又该怎么回去?
一想到这些实际的问题,覃宁就又不由得一阵头大。
覃母半天没听到儿子的回应,顿时就急了,“小兔崽子,你听到我的话没!”
“老妈,可不能骂我是小兔崽子啊,从遗传学的角度看,这对您和我爸都很不利的。”
“遗传学?”
“您想啊,我要是小兔崽子,你们都成什么了?”
“臭贫吧你就!”
“老妈,我答应就是了,待会就去联系我的那些‘会演戏’的同学。”覃宁咬牙切齿地在“会演戏”这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勉强答应母亲的同时,也适当地对她的说法表达着不满,但说起那些莫须有的同学时,他真的没有任何底气啊。
不过,就算找不到可以指导小熙的“同学”,大不了就自己上呗。
怎么说自己也是参加过艺考,指点她几句有什么问题?
但人家千里迢迢地赶来京城求指导,自己几句话给她打发了,会不会太敷衍了?
“那就抓紧吧,小熙都已经做好进京准备了,你一有消息,就立马打电话回来。”覃母自能听出了儿子的些微不满,但她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一锤定音之后又继续道,“还有一个事,昨天的《旧京报》上已经登了消息,京城拍卖行行会在元旦之后拍卖刘晓琴的十三处房产,我下午已经往你卡里打了五十万,你到时候也去看看,合适就买一套,这么一来,你在京城里也有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也没了后顾之忧不是?”
刘晓琴偷税漏税的事,覃宁当然是记得的,只是从没听说还有拍卖她的房产这出戏码。
但听母亲这么说,他的眼泪却差点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也只有家人才是自己最坚实的后盾啊!
父母当初虽对自己学艺术颇多微言,但自己真的头撞南墙一去不回时,他们还是无条件地支持着自己的。
虽相隔几千里,但他们却一直关注着京城的动向,哪怕他们看到的,和自己根本连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冲着他们的这份心,自己怎么也得努力混出个人样来才是,总不至于灰溜溜地回去继承家产吧?
以后必须得上新闻,还要上头条!
不仅仅要上京城媒体的头条,还要上全国媒体的头条!
覃宁努力忍住眼泪,连声答应,“老妈,我知道了,待会就去查查这次拍卖会的消息,到时一定去看看,合适就买一套。”
话是这么说,但覃宁也知道,这个时间点还远不到京城买房的最佳时机。
京城房价的飞涨,还得到奥运会之后呢。
有这么一笔钱,最佳方案当然是要投资到自己未来的事业上啊,比如,买一辆车?
房子是不动产嘛,和别人谈合作时,也不能给人出示房产证不是?
但开着好车去,那逼格不是更加直观吗?
对了,我的卡里现在都已经有五十万了,还需要做这份兼职吗?
不过,我待会该怎么回住处啊?
想到这个问题,覃宁又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
覃母将要交代的事都交代了,也是叹了口气,“行了,我知道你烦我唠叨,先就这样吧!”
“不是,我没有,你冤枉我了。”覃宁赶紧否认三连,但却发现母亲已经雷厉风行地挂掉了电话,听筒中只传出一阵“嘟嘟”声。
“都这么大的人了,性子还这么急。”覃宁苦笑起来,悄悄腹诽了两句,便翻开了手机上的未读短信。
十多条未读短信中,除了三条是署名为“小耗子”之外,其余短信都是小熙发来的。
小耗子在短信中尽显关怀之意,覃宁从中可以看出,这个小耗子不仅仅是一个男人,还和自己有着浓浓的基情,最重要的是,自己上周好像摊上大事了,自己甚至因此而丢了工作。
这大概就可以解释,自己都已经毕业了为什么还来这里兼职了。
等等,重点不该是自己到底摊上了什么大事吗?竟然连工作都丢了。
这得是多么严重的大事啊?
覃宁依旧是满脑子浆糊,但也不好主动向这位小耗子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从小熙的短信中,覃宁除了能看出她对自己的小心翼翼和关怀之外,似乎还存在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暧昧。
“哥,明天就是圣诞了,圣诞快乐哦。”
“哥,这几天你怎么了?为什么都不理我啊?是工作太忙还是?打你电话又打不通。”
“哥,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啊,我元旦去京城看你好不好,离家的理由我都找好了……”
……
读完十多条未读短信,随手又翻了翻收件箱中的早就打开的短信,覃宁一阵心惊肉跳。
小熙今年只有十七岁吧?比自己的弟弟还小两岁呢!
合着,自己这是要去德国的节奏啊?
关系好乱的样子。
尽管,他们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记忆中,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除了暧昧,覃宁也从小熙的短信中读出了与自己此前的工作有关的一些信息,——自己之前竟然还是一位老师!
是京影的?是华戏的?
覃宁想到母亲刚才说自己是华戏毕业的,便只能联想到这两所院校了。
这工作丢得好啊!
要不然,自己这个音乐系毕业生在课堂上教人怎么去表演,这乐子可就大了。
正暗自庆幸时,覃宁却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从后面重重地拍了一下,同时还有一个陌生的声音道,“小宁子,我说刚才到处找不到你丫人呢!”
透过镜子,覃宁清晰地看到身后站着的一位和自己身高差不多、满脸大胡子、凌乱的长发满头乱飘的青年。
这谁啊?
青年版的张大胡子?
和自己好像很熟?
这么一副文艺范儿,莫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来这里做兼职的?
覃宁回过身,一边将帽子扣回头上,一边虚与委蛇地笑道,“这不巧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