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拾一不语，静静地看着的上头的名字，既然嫣儿说那小娈是五夫人房中的侍女，那必定就是在五夫人所在的院子中。
这个花名册看起来很久远了，想来小娈也应该是早就已经到了州府之中。
二人迎着阳光一个一个的对这名字，忽然间，薛星柔欣喜道，“阿姐，就是这个！”
她指尖划过的地方，正写着小娈的名字。
刚入府邸之中的年龄是十四岁，而入府的缘故……
林拾一半眯着眼，细细一看，“家道中落，卖身还债。”
卖身还债？什么样的哥哥嫂嫂才会让自己的妹子去卖身还债？林拾一捉摸不透。
可是心头微动，倒是想起了什么。
“阿姐想到了什么？”薛星柔见林拾一眯起眼睛，闪过一丝笑意，凑上前去道。
林拾一连连冷笑，勾起嘴角，道，“柔儿，你可知道什么人在此处才会说流利的话吗？”
“这个我知道，当初我来的时候，倒也问过，他们说只有四处买东西的贾人才会。”
“这里是如此，西域亦是如此。”
想来当初遇到瑶光的时候，他尚且能说一口流利的京城的话，并未带上任何的腔调和口音，而后听闻他的爹娘都是贾人，四处游走，家境尚且殷实。
“阿姐的意思是，那个小娈的家里人，原本是个贾人？”薛星柔一惊，一拍脑袋，像是恍然大悟。
可是末了，却又耷拉下脸来，“可是……就算是如此，谁又知道现在这个地方是不是如此？”
“倘若他们家中真的是和西域的人相通，那这件事情必定有个遮掩，既然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方向，为何我们不去试试看？”林拾一却道，心中隐隐觉得这件事情绝非偶然。
正巧此处的贾人大多都居住在同一个地方，眼看着天色亮堂，林拾一觉得事不宜迟，便先行离开了。
贾人住的房子自然是不能和一般百姓的房子一样。
这里的贾人大多有钱，房屋装饰得都很浮丹流翠，无比奢华。
林拾一换上了一身当地的衣服，慢悠悠的就走入了这个地方，周围倒是开满了店铺，后头就是成列的房子，门口处挂着的东西，正是表示自己家中是卖什么东西。
走到了最末尾的时候，林拾一也没有看到小娈的身影。
不过她倒是发觉了有些不对劲儿，此处尽头，再往前走去就是军营，故而时常传来军队训练的声音。
林拾一抬眼，隐匿在暗处，观察着周围的地形。
“姑娘，你在这里做什么？”忽然，身后传来一声疑惑的声音，林拾一猛地回过头去，原是街边店铺之中的老板，正疑惑地看着她。
林拾一摆摆手，站起身来，笑道，“没什么，我来这里看看。”
“姑娘像是在找什么？”老板一笑，说话口齿清晰，“想要买什么吗？”
“这里可有姑娘可以入府当侍女的？如今州府中的人手不够，可偏生说话都听不太懂。”林拾一胡诌道。
那老板恍然大悟，听得此话，倒是笑了，“姑娘此话可真是有意思，这里的人家女儿，虽然不是金枝玉叶，可到底也是养尊处优，怎么可能会去当侍女？”
末了，却沉吟片刻，冥思苦想，忽然撇撇嘴，“对了！我倒是知道，以前这里有一户人家做生意亏本了，欠了一大笔债，就让自己的妹子去卖身抵债了，就在州府之中。”
“真的如此？”林拾一惊喜道，“当真是好事，不知那姑娘现在还在此处吗？”
“喏，早就回来了，他们家就在最末尾的一栋房子……不过夫妻二人的脾气怪得很，你可小心啊。”
老板热情地给林拾一指路，林拾一瞥眼看去，微微点头，谢过老板之后便疾步走到那儿去。
那个房屋大门紧闭，悄声无息，让人不禁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人。
林拾一左右徘徊了一圈，思忖着应该如何上墙去。
一会儿，看到一个缺口处，就顺着这墙壁，翻身到了家里面。
此处是个房间后面，长满了野草，林拾一环顾一周，并未看到人，躲在假山后面，正准备爬上屋顶去看看里面是什么人的房间。
那屋顶呈圆形，上头漆上了白色的涂料，勾画着退了色的花纹，想来年代久远。
刚准备从假山后头绕过去，却见走廊处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今日和明日的消息，还让哥哥嫂嫂注意些，听闻军队今日好像有些事情。”
那声音熟悉，正是那日在浴房当中同自己温柔说话的小娈。
林拾一的心中一惊，倏地抬起头，一双眼儿瞪圆了，紧盯着来者。
小娈身穿一身玫瑰粉色的小衫，头发高高盘起，不过已经不再别着羽毛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侧身对着身侧的男人说道。
那男人点点头，继而又道，“小娈姑娘，早这样做，也不至于让你哥哥生气了。”
小娈的脸色闪过一丝恼意，星眸微沉，沉声道，“这事又与你何干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混入平军，若不是你早早不肯去州府中打听消息，如今也不至于等到他们大部，队的人来了，事情变得麻烦。”
那男人说话倒也不客气，双手环抱着看着小娈，拍了拍腰间的长剑，“不过事到如今，这样也好，谁能想到他们竟然也是一群榆木脑袋。”
“别说了，你走吧。”小娈寒声道，眉眼之中，尽数是几分恼意。
男人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小娈的肩头，“你可别忘了，前几日让你杀了那女人，你下不了手。为了这件事情，估计后面又要给我们添上麻烦。”
小娈面色微微一变，纤纤手握紧了拳头，瞪眼望着那男人，便挥挥手让男人离开了。
林拾一瞥眼，看小娈从前头走去，推开了房间门进去。
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此处正是小娈的房间！
她如是想着，自己也循着她的脚步，轻而易举地就从敞开的窗户前头翻进去了。
房间传来温暖的香气，林拾一左右张望，躲在屏风的后头。
抬起头来，看房间里面并没有其他人，正见小娈放下了东西，幽幽叹了一口气，坐在镜子前头。
她散开了头上的簪子，揉了揉松散的头发，黎色的长发上，迎着窗外照射进的阳光而闪烁着点点光。
瞟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她随意将簪子扔在桌上，似是心情不佳。
林拾一等候了片刻确定此处确实没有任何人之后，才猛然从屏风后头一跃而起，一闪身到了小娈的身后。
她伸手，捂住了小娈的嘴巴。
“别出声！”
小娈倒吸一口凉气，倏地浑身冰冷，抬眼看着铜镜之中，身后的人，正是那日自己在浴房当中暗算之人！
她身子微微发抖，闭上了目，眉头微蹙，含含糊糊道，“你是来杀我的。”
“还不至于。”林拾一轻笑一声，瞥眼看着外头，将小娈带着起来，朝着房间里头走去。
小娈脚步缓缓，跟着林拾一，从她的手中感觉到她的力气，只能顺从地一动不动。
末了，看林拾一忽然松开了手，将她推到床上坐着，自己站于一侧，手中的匕首抽出，上下摆弄。
“你是西域的人？”
她道，并不是过问，而是心中早已经确定。
小娈面色微微一变，默然半晌，才点点头。
“你回到州府，和我打听军队的消息，知道我们这个时候长期驻扎在此处，以及旁的一些事情。”
林拾一挑眉，望着眼前人紧紧攥着手的模样，那白皙的指尖微微泛冷，澄澈的瞳眸之中，渐渐隐上了一层雾气。
“你别怪我。”末了，她轻声道，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抹若隐若现的苦笑，“我不得不这样做，不然我的家人就要死了。”
“在我看来，你的哥哥倒是很热衷于做这件事情，每一次的消息都及时的传过去。”
林拾一双手环抱，想到花名册上所言小娈可是被哥哥变卖而来，如今反倒是还要担忧自己家人的危难？
听得此话，小娈面色闪过一丝不耐，站起身来，有些急促地来回走动着。
末了，一跺脚，狠狠道，“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这样做，他毕竟是我的哥哥！”
林拾一翻了个白眼，却看小娈恼怒时候，也像是糯糯的发不出脾气一般，当真是个温顺的姑娘。
许久之后，林拾一才淡淡开口，“方才你和那个人说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想来你并不想这样做吧。”
小娈倏地抬起头来，盯着林拾一看了半晌，末了，却嗤嗤一笑。
面色，颇为无奈。
“我说了，我不得不这样做，这件事情本该早就去做，只是我一直拖到了现在，不过也好，做完了这件事情，我也就轻松了，再也不会被哥哥和嫂嫂逼迫威胁了。”
她说着，闲然地坐在椅子上，依靠着后背，抬眼看着林拾一，眸中，隐隐藏着继续释然，“我事情已经做完了，若是你要杀了我，便杀了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