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接到命令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以前。
从军多年，他头一回吓得惊慌。
“王爷，我们马上便能出发！三百人人马已经等候在门口。”军长沉声，面色严肃道。
“三百？”赫煜宁睨眼，冷淡的言语微微上扬，带着几分疑惑。
军长听得着言语，没来由的心中抖了抖。
都说襄王骁勇善战，管理军中事务议决，而今还未见他动作，光是听声音，便觉得令人心生惶恐。
“王爷，如今我们总共的兵马也不过五千人，属下拨了三百，可都是精兵良将……”
“糊涂，我们主子的意思，三百太多了，一百人就够了。”
寒禹嘿嘿一笑，总算带着一个机会讽刺军长。
军长一个激灵，激动不已，抬起脚来，“一百人就连后门都攻不出去！”
“我们还有弹药。”青羡扶额，有些不耐地看着这个军长，从未见过如此“思虑周全”之人。
军长气呼呼地喘着气，夜色之中，黑黢黢的面庞上，那双透亮的眼睛尤为显眼，黑色的瞳眸如今正飞快地转动着，似是气的肺都要炸了，搜肠刮肚的开始思忖些什么话头。
“且不说弹药到底有没有用，如今还在炉子里面，八字没有一撇，要是到时候成了个哑炮……哼哼，属下才觉得好笑呢。”
他打心眼里看不起女人能够出战，更何况林拾一看起来细皮嫩肉，身材瘦削，和沙场当中战无不胜，所向睥睨的的将士自是无法比较。
只是他言辞凿凿，说的激动，一时之间，却疏忽了身侧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回过神来时候，隐隐闻得一侧淡淡的桂花香气，和阴冷的气息。
“军长，未免太大意了。”
脖颈处，已经抵着冰凉粗糙的铁鞭子的一节，上头凸起的尖端膈得生疼。
军长顿然白了脸，止住了话头，眼珠子微微往后头挪去，一直看至头都有些抽动，才见林拾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身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
她言语阴鸷，带着戾气，有些煞人。
军长微微抖了抖，鬓角处，已经滑落下两三滴冷汗。
倏地，林拾一直起身子来，向后转了转肩头，一改方才的口气，像是不曾发生一般回过头去，“好了，咱们出发吧？”
赫煜宁失笑，伸手将她带着身边，摸了摸她身上穿的夜行服。
这夜行服还是临走前，他让人连夜赶至的。
布料是多年前先皇得来的一匹金丝布，上次功勋时候，一并给了他。
他让人用黑色的布料掩盖了里层的盔甲，故而衣服看起来柔软而无异，只是林拾一总是戏谑衣服看起来板板正正，很是难看，只拿来压箱底了。
“现在舍得穿这件衣服了，本王见着你也有几分可以炼丹的架势。”他回想起林拾一的那些戏谑，学着她的口气，奚落了一番。
林拾一冷哼一声，甩手道，“只是这件衣服稍微好些行动罢了，若是真的盔甲穿在身上，岂非是张扬着告诉敌军身在何处？”
军长听得此话，面色有些尴尬。
他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穿戴整整齐齐的盔甲，听林拾一这些话，不知是否是针对。
“你站在门外候着吧，让青羡和寒禹二人进来就好了。”林拾一瞥眼，忽然止住了脚步，对赫煜宁正色道。
赫煜宁诧异，却也依言停住了脚，幽幽道，“原是还没过门，就已经如此喝令本王，本王内心着实惶恐。”
林拾一轻嗔一声，也不多言，朝着青羡和寒禹二人招招手，二人便闪身进去了。
炉火已经奄奄一息，歪歪斜斜的摊到柴火之中。
林拾一看漆黑的炉子之中，已经问到的浓烈的硝烟气味。
“应当是好了。”
她轻声道，没有料到事情这样的紧凑。
捡起了地上的锥子和锤子，看着有些发怔的青羡和寒禹，跺了跺脚。
让人回过神，看林拾一在努努嘴，瞟见地上放着两个粗壮的木头做成的类似担架的东西，匆忙拿了起来。
“我敲下去，这个丹药就滚落，你们一定要接住。”
林拾一慢条斯理说道，一手高高举起锤子，就朝着炉子的缝隙当中敲打而去。
“若是……若是接不住呢？”
寒禹低声道，头一回见这东西，心中不免有些担惊受怕。
林拾一轻哼着小调子，看起来显然自得，听得寒禹的话，微微抬起头来，嘴角撤出一抹阴冷的笑意。
“那我们三个当场就飞天了。”
二人脸色有些煞白，不知林拾一是不是在开玩笑，可若不是呢？
忽然，听得清脆的一声响，继而炉子噼里啪啦的声音沿着整个边界传来，看起来还是完好无损，却显然已经粉身碎骨。
二人看着炉子的动向，小心翼翼地挪着步伐。
猛然，听得“轰——嘭！”的一声，带着一阵青烟吹来，迷离了眼睛。
青羡重重的咳了咳，觉得硫磺的烟气辣嗓子，半眯着眼，缝隙之中，看到一个浑身燃烧着火红痕迹的圆滚滚的东西就这样直直掉落下来！
他眼疾手快，飞起一脚踢了寒禹一把，寒禹侧神，抬眼看着丹药就要掉落，惊叫一声，歪着脚就冲上前去。
扎在头上的发带都有些飞乱。
二人将木头搭在肩头，忽然间，感觉到肩头一沉，回过头去，见弹药不偏不倚就正好落在了上面。
那黑漆漆的弹药发着亮光，上头还燃烧着没熄灭的火光，外披看起来滑亮，敦敦实实，里面的东西应当不少。
“天爷啊，林姑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才能做出这等其妙之物来。”
寒禹喃喃，一看便觉得这“铁球”不一般。
林拾一双手叉腰，颇为得意，招呼着让二人出了门，紧随其后。
赫煜宁见那硕大的弹药，微微一笑。
“送到后门。”
“小心点，这东西受到撞击就会爆炸。”林拾一补了一句。
末了，抬起头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们也走吧。”
军长看的心中飞快的跳动不已，没见过那等神奇的东西，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个用处。
从炉子里面跑出来的，当真不是仙丹？
士兵从三百人被更换成了一百人，余下的人，都守在后门处。
“西域的人要是发觉自己被偷袭了，一定会气急败坏。”林拾一若有所思道，“只能祈祷图迦是个好攻击的地方。”
“好进攻，也未必是件好事。”赫煜宁却道。
赫梧琛领着余下的士兵在军营处送行，面色凝重。
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盔甲，以备不时之需。
事到如今，他再不是需要他人保护的人，反倒是这城池之中的万千百姓，还要他来守着。
“宁叔。”
见赫煜宁身穿盔甲，赫梧琛抿着嘴，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
“天边泛白的时候，若见天上红光，便领兵出来。”赫煜宁却低声道，言语平淡，并未多说宽慰的话。
赫梧琛面色闪过一丝失落，瞥眼又看赫煜宁身后寥寥数人。
末了，想说什么，却还是罢了。
林拾一翻上了城墙，低头看着远处的情况。
西域的士兵如今已越发嚣张，一个两个，都驻扎在了城墙地下。
似乎是天一亮，他们便要进攻。
“做人可别太狂了。”林拾一嘀嘀咕咕道，啐了一口，扔了个碎石头朝着军营之中打过去。
军队之中，士兵传来骚动的声音和咒骂声，不知道是什么人做了如此动作。
林拾一抿嘴一笑，倏地闪开了，回到赫煜宁身边，朝着前头努努嘴，“都休息着。”
赫煜宁颔首。
青羡和寒禹二人站在城墙上，高高燃起了烟火。
只听得清脆明亮的响声传来，沉寂的夜色中，深蓝的天空被照亮，如同白昼。
西域的士兵惊了一跳，倏地齐刷刷起身。
不到一时半会儿，便整齐划一地站在前头。
众人摆着阵型，以为城池之中的平军要有什么大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城墙内，几人亦是一动不动，只等着弹药要心翼翼地从下头运上来。
城池外，士兵左右张望。
不一会儿，远处也来了一队兵马。
“这应该就是今日驻守的所有人了。”林拾一喃喃道，看这阵势还不小。
赫煜宁冷笑，挥了挥手。
一旁，排列的士兵从外射出了箭。
下头的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又看单薄的弓箭射出来，当中的将军嗤笑一声，还以为平军已经穷途末路。
他们一一摆好了阵型，盾牌相叠，漫天如雨一样的箭“噼里啪啦”的打在弓箭上面，却没有伤到任何一人。
将军举着长剑指天，高声一喝。
三个队伍的士兵都合成一个庞大的队伍，冲着城门而来。
“扔下去。”林拾一大喝一声。
“嗖”的一声，冷箭擦着脸而过。
赫煜宁瞥眼，有些冷了神色，反手打开了身侧的冷箭，从远处跃起，一把拉住林拾一将她压下。
此处如今混乱不已，她偏生还敢这样大大咧咧的！
林拾一撇撇嘴，有些好笑，擦了擦脸蛋，好在没有受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