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京城的军队赶来，南晋岂不就是无人把守，那到时候西域的军队……”林拾一怔怔，万万没想到赫煜夙已经出此下策，根本将西域的战事抛之脑后。
他未免有些舍本逐末。
“所以我要攻击西域。”赫煜宁悠然道，眉眼之中，闪过一丝寒意，“等西域的人知道平军难以攻破，定会转而攻打南晋。”
“然后你我二人渔翁得利……赫煜夙打的算盘，没想到就被我们给打走了。”林拾一兴奋道，一拍手，露出了几分笑意，“我真是没想到，他们为何总说你骁勇善战人，如今看来，原不是浪得虚名。”
这话虽然是夸赞，不过在赫煜宁耳中听来在，怎么总是觉得奇怪。
他伸手拧了一把林拾一的脸颊，哂笑道，“原是我在你心中，早先什么都算不得？”
林拾一抿嘴轻笑，却也不多解释，挽着他的手，二人一同离开了此地，走上街头。
桐州如今的街头巷尾，倒是颇为冷清。
虽然河骨和颜叶下了命令，不让士兵没事上街，可是总归有一些缺的东西，也难保西域的士兵要上街买东西。
街头的店面几乎都关上了，更别说是摆摊的小贩了，除了家中格外贫苦的百姓，其余的百姓，都不愿露面。
“看起来，要让中原人和西域人和谐相处，还需要许多努力。”林拾一尤为感慨，睨眼看去，正巧遇见一个西域的士兵，站在店门口，同那人说着什么。
店主摆摆手，转而就要关上门。
林拾一疾步走上前去，挡住了准备合拢的门，抬眼看了看店主，“发生什么了？”
“哎呀，姑娘松手吧，这个蛮人要来买东西，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和八岁小儿，不想丧命啊！”那店主摆摆手，眉头皱成一团，尤为惶恐，“你看他，这个眼睛，听说他们西域人的眼睛能够夺魂啊！”
回过头去，见西域的士兵神色莫名——他不太能听得懂中原的话，只是看店主的神情，大抵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有些懊恼，结结巴巴道，“第三家，看到我就躲开，我已经没有纱布了。”
说罢，林拾一才垂帘看去，见那士兵的手上皆是伤口，很是渗人。
“他不买东西，我要买总行了吧？”回过头去，看店主坚定地神色，林拾一攒眉，不悦道。
店主一顿，本想拒绝，可是又看林拾一后面站着的是赫煜宁。
既然是赫煜宁在此，店主也不甚担心，迟疑了片刻，就松开了手。
“那些士兵不曾做过什么事情，你为何如此惧怕？”林拾一走进店里，无奈地说道。
店主冷哼一声，瞟了一眼门外的士兵，不客气道，“他们蛮人就是野蛮，若不然，为何州牧大人自己都不敢出面？”
林拾一一窒，知道和店主说这么多也是无济于事。
买了一些纱布和药膏，就离开了。
前脚刚刚走出店门口，后脚便随着一声“嘭”的巨响，门倏地关上了。
她被门打了一阵风来，那声音很大，像是故意抱怨和泄愤一般。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她才将纱布和药膏递给士兵。
士兵感激地看着林拾一，心中有些愤愤，“从前在皇城，没人敢这样对我，对将军。”
他们在西域有着神威军队的名声，战无不胜，得到所有百姓的敬重，如今到了桐州，反倒是成为了过街老鼠，人人避而不及。
林拾一有些惆怅，不明白那西域人的面容一个一个的看起来都尤为精致，为何百姓总觉得如同见到鬼魅一般。
“没事，这事情我们会解决的。”林拾一冲着他笑了笑，安慰道。
士兵颔首，便转身脚步匆匆离开了。
“外头的战事是一件事，里头的这也是一件难事啊。”林拾一扶额，抵在赫煜宁的怀中，感慨万千。
原是这种事情，不管什么时候都存在。
赫煜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安慰道，“如今尚且如此，他日改朝换代，亦是如此。”
“你……你果真是准备这样做了？”林拾一抬起头来，有些讪讪，头一回遇上这样的事情，她脑中有些空白，不知这件事情到底是该怎么做。
末了，叹了一口气，“可恨我不懂朝政，什么也帮不了你。”
“你已经帮了我许多。”赫煜宁笑道，牵起她的手来，“如今，你就只需好好在我身旁便是。”
话虽如此，可桐州当中的事情不能不解决。
那老板的话倒是提点了林拾一一句——若是州牧能出面，或许这件事情还能好转。
桐州的百姓对于初来乍到的他们或许不大相信，但是不可能不相信这么多年的州牧。
如今战事在即，林拾一不容多想，带着薛星柔便朝着州府而去。
州牧这两日已经放手不管桐州的事情，虽然落得清闲，可却日日恹恹的，像是生病了一般。
如今听闻林拾一有时相求，很是兴奋，上了好茶，就等着二人过来。
“大人，长话短说，事到如今，有一件事情还需要您出面。”林拾一走上前来，开门见山地说道，也不周旋。
州牧一愣，有些纳罕，看林拾一神色严肃，凑上前道，“怎么……林姑娘有什么事情？”
“西域的人马上就攻过来了。”林拾一沉声说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州牧吓了一跳，猛地站起身来，“林姑娘，这、这件事不是平军在管吗？”
“可是……如今士兵和百姓水火不容，无法好好休息，日日如同上街老鼠，如此下来，我们怎么和骁勇善战的西域军队打呢？”薛星柔面露愁容，犹犹豫豫道。
州牧咂舌，陷入了沉思。
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林拾一，见她抿嘴不语，指头轻轻敲打着桌面，似乎是想要说出的话，都已经跃然于桌上。
“你们二位过来，是想让下官去劝说百姓吧？”在官场上众横多年，州牧不会猜不出来。
末了，他拧着眉头，似是为难，“我从来都不喜欢那些蛮人，若是百姓对他们不好，也是他们自己咎由自取！”
“是吗？没了西域的两支军队，桐州只怕是明日就覆灭，你我皆称为阶下囚，你是不是还期望着皇上会派人来解救？”林拾一冷冷一笑，高声问道，“于你而言，还是尊严重要，万千百姓的性命也无所谓了？”
州牧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吓得赶紧摆摆手，惊恐道，“林姑娘别这折煞我了，怎么可能……”
“只要你愿意出面人，让桐州内一切安定下来，事成，你我皆平安，若是不成——马上我们就要人头落地。”林拾一定定说道，倏地站起身来。
冷冽的眼神中，却又陡然多了几分无奈。
“我不能眼看着百姓受难，事到如今，平军加上你我之间的性命，全都看你一念之差了。”
一瞬间像是一堆的帽子都戴在州牧的头上，他被砸的怔怔的，半晌没有窜过起来，脸色煞白，像是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薛星柔有些担心，攥着林拾一的手，紧张地看着州牧的一举一动。
他像是心慌不已，捂着胸口许久，才长叹一口气，“罢罢罢，事到如今了，林姑娘，下官答应了还不成吗？”
“很好，过两日，我会在街道中聚餐一场慰问活动，到时候，还请州牧大人一定出面。”林拾一勾起嘴角，拍了拍桌子，眸光深深，转身离开了。
州牧怔怔地看着林拾一远去的背影，心悸而憋闷。
一张口，喝下了一壶滚烫的热茶，猛烈地咳喘这，也不管如何了。
事到如今，世道是变了。
那日晌午，通桐州的百姓亲眼所见，素来爱民如子的州牧竟当着所有的面，关切那些西域的军队。
州牧脚步都有些发抖，抬眼看着高大的颜叶和河骨，二人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似是在嘲笑州牧矮小的身形。
“不得不说，这个林姑娘收拢人心，很有方法。”颜叶侧耳，低声说道。
二人是受了林拾一之托。
他们本也略微担心自己的士兵无法在桐州好好休养，如今看来，下头的百姓都像是被镇住了，一时之间凑上前来，倒也忘记了他们二人可是在西域驰骋沙场的将军。
“如今城中安定，多亏平军和二位将军的军队，我们桐州的人，岂能做白眼狼？”州牧站在台子前头，说话声音有些颤抖，尽量地拔高声音，可是听起来，却还是有些的惶惶。
众人敛声屏气，敬重他们的州牧，也不计较这些小事。
睨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河骨和颜叶，二人久经沙场，冷峻的面容本就带着煞气，如今睥睨众人，更是令人而害怕。
桐州百姓倒吸一口凉气，半晌没有一个人憋出一句反驳的话，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真心实意的被说服了。
可不管如何，州牧表态，想来百姓也不会太过闹腾。
林拾一站在二楼看着此场景，心中很是感动。
侧目，有些得意洋洋地看着赫煜宁，“我倒也不是无用之人，总归是做了点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