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只是听说她痴心天地可鉴，我想着是怎么一个奇女子罢了。”林拾一随口说道。
青羡听得此话，倒是难得一见的面露难色，喉头上下滚动了一番，才小心翼翼到，“王妃不必担心，王爷对王妃一心一意，就算是那京兆尹的女儿前来，想来也不会动摇半分王爷的心思。”
“你这话说的有意思，倒像是那女人非要过来一般。”林拾一冷冷一笑，难得一见的听青羡说出这种话来，他素来说话小心周全，怎地今日竟然冒出这句话来。
青羡一顿，一时之间脸色有些尴尬，继而猛地摆摆手，腰间的佩剑都撞得啷当响，“王妃息怒，属下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了。”
“听到什么了？”
“新上任得京兆尹是裕国公的外甥，都是裕国公夫人袁家的人，如今凭着裕国公拿了职位，家底纵然不比王爷，可听闻此番征战，国公明里暗里也出了力气，朝堂之上，倒是无不称赞。”青羡低声说道，眼角瞅着林拾一，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裕国公，你说起来我倒是想到了，那京兆尹的女儿一定就袁莞珮了。”锦葵心中一动，猛地一拍手，脸色闪过一丝讶异。
“看起来，这位袁莞珮小姐的名声还大得很，不过京城中的人如此肆无忌惮议论这件事情，当真不会使她闺心大乱吗？”林拾一呵笑，飞了一个白眼过去，淡淡说道。
她不想再过问下去，难得遇上一个锦葵知晓的人，昔年在丞相府中，世家小姐多了去了，听得多那些世家小姐的事情，能够让她记住名字的，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家，
锦葵讪讪，睨眼扫过青羡，低声道，“你怎么如此说话，王爷都没有回来，你就敢这样下定论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今日去宫中打听消息的时候，尚且听得此话……”
“知道了，京兆尹的心思，都传到宫中了，这会儿更好，里里外外，怕是没有不知道的了。”林拾一嗤嗤一笑，倒是低估了这个小姐，继而倏地冷下脸来，“宫里的人既然有这个心思去管谁要嫁人，为何就是不愿说出如今他到底身在何处！”
此话带着煞气，不知是对着公众的人的煞气，还是对着赫煜宁的。
见林拾一心情不佳，锦葵赶忙劝着她回到房间去，林拾一长吁一口气，想着明日一定要入宫一趟了，不管如何，总要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待到回到了房间，她才侧目看着锦葵，似是无意之中道，“京兆尹的这个女儿，到底是什么本事？”
锦葵不敢妄言，沉吟片刻，才字字斟酌道，“这个袁小姐，是京兆尹夫人的嫡女，二人就一个女儿，故而自小疼爱，曾经跟着乐坊学过舞蹈，听闻舞技卓群，当年在丞相府中女眷的赏花会的时候，似是舞过一曲。”
也难怪锦葵会这样记得清楚，公侯世家小姐，能有这样本事的人不多。
说罢此话，锦葵又看林拾一神色不郁，赶忙道，“小姐不必担心，想来若是王爷不同意，裕国公也不会让袁小姐嫁进来的。”
“嫁进来？”
林拾一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这等在二十一世纪不见不得的事情，她也不会在这个地方见到！
漠然地挽指在光影之下肆意地摆弄着影子，林拾一脑海之中忽而一闪而过一个面容模糊而衣着华丽的世家小姐，一身华服，款款而来，想来不管袁小姐是怎么样的容貌，都更适合当这个王妃吧。
“你可知道，我这个身份，旁人都说了，随意当个端茶的就好了。”她自嘲地说道，脑中倒是记得清清楚楚说出这句话的男人，他日让她再遇上了，一定头一个撕他的嘴。
锦葵吓得脸色煞白，摆了摆手，有些惶惶然，“小姐说什么呢，您和王爷的感情可是众人有目共睹的，王爷如此看重您……”
“所以才会在下聘的日子离开。”
林拾一接上话头，越说越烦，摆了摆手，便让锦葵离开了。
王府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没有了赫煜宁，众人对她虽然客客气气的，去额也多了几分疏离——毕竟这件事情尘埃没有落定，谁能知道有什么变故呢？没想到事到如今，就连青羡说起什么袁莞珮来，都小心翼翼。
她气恼地放下手来，绞着手中的帕子，越想便越是怒从中来，随意地解开了头发，宽衣解带，便仰面躺在床上，望着那披挂上绯红的绫罗，渐渐的，却又悲从中来。
翻了个身子蜷缩在被窝之中，软塌之上，已经烘暖了被子，却又让人觉得不尽的凄凉。
“西域都已经投降了，却还没有消息传来，难不成是真的不打算告诉我行踪，也好让我一个人就这样呆着，急死我倒也无所谓了。”
林拾一闷声说道，自言自语许久。
这些时日，不知和谁人说话，平日里又总是沉默寡言的，只得一个人窝在被子里面嘀嘀咕咕，说道高兴了，或许睡梦之中，还能看见那个人回来。
今日不知为何，竟然越发的困倦起来，林拾一打了个哈欠，没说多久的话，便觉得眼皮子沉沉，揉了揉眼睛，竟然发觉之间有些微凉潮湿。
“不过就是一个裕国公家的人，我怕什么。”她勾唇一笑，嘲讽自己的无能，她从不需要女人家所谓的安全感，自己一人在王府之中倒也挺好的。
重复了许几这句话，久到口干舌燥，林拾一还是觉得心中的不安翻腾着，让她心悸得难受，就像是有什么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一般，惶恐不已，她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蒙着被子，闭眼许久才开始渐入梦想，还是重复着这些日子的梦境。
这个梦也不是头一遭了。
风吹珠帘，发出啷当清脆的响声，羊皮长靴的声音走在软绵的地上，发出细碎的踩雪声，从远处而来。
她侧目看去，清凉的月色宛若满地银霜，照亮了床前侧开的屏风。门外的珠帘掀开，琉璃珠子闪烁着熠熠的光辉，一切万籁俱静，除了轻微的脚步声和珠帘清响，一人的影子渐渐的倒映在墙上，由小变大。
窗台一侧还摆放着为他留下的烛火，那双纤细的手轻轻勾起火光，点燃了烛火，林拾一瞳眸微眯，看着温暖的烛火照亮了棱角分明的侧脸，垂帘而下的眼眸，被睫毛遮盖，只是略略勾起的嘴角，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他莲灰色的长裳溢满了火光，丝绸柔顺，宛若波浪，随着他的行走而晃动招摇，继而朝着她缓缓走来，墨色长发已经束起，那双冰冷而修长的双手轻轻扶着她的面庞，薄唇微启，开开合合，说着什么话……
“总是梦魇。”林拾一呢喃道，做这个梦时间长了，竟然也能开口开始抱怨一二了。
她揉了揉眼睛，伸手抚上脸庞的手背，像是戏谑道，“还要我说下去吗，等会儿是该亲我了，然后再和我道个歉，说你再不走了，我还要思虑三两日再考虑原谅你，昨儿做梦还没到你道歉的时候，今天可要抓紧啊。”
赫煜宁扬眉，听她半梦半醒之中，不知说什么话，那双半眯的眼中，地下红红的泪痕去是清晰可见。
他心中一紧，像是一双手捏着他的心头，憋闷疼痛不已。
沉吟片刻，没有丝毫的犹豫，便垂下头来，本唯恐薄唇冰冷，惊了她的清梦，现在看来，这样做倒也甚好。
林拾一见眼前人不如往昔，眨了眨眼睛，陡然想到了那个袁小姐，竟一时之间气愤不已，伸手勾着他的脖颈，不容眼前人多动，就凑上前去，一双温软的唇紧紧相贴，越发肆意地开始轻咬。
赫煜宁一顿，没料到林拾一这般大胆，心中却被什么轻柔的棉花搔挠了一下，欺身将她压在身下，循着她的意思吻下去，顾不得她如今是否是半梦半醒之中。
半晌，才看林拾一舔了舔艳红色的唇角，方才像是磕碰到了牙齿，竟然有一丝丝的血腥气味。
可在梦中，还能尝到味道吗？
她微微攒眉，心中忽然一震。
一个念头用上脑中，让她彻底清醒过来，一瞬间，冷汗攀上了额头，忽然抓着自己的手狠狠咬了下去。
“做什么。”
见林拾一如此动作，着实是惊了赫煜宁一跳，他慌忙按着她手腕，才惊觉不过月余，她已经纤细了不少。
躺在床上的人仰面望着他，似是在发怔，又或者是在想什么。
林拾一嗫嚅了许久，忽然猛地翻了一个身，又重新蜷缩在了被子之中。
缄默片刻，又猛地探出头来。
烛火依旧是梦里的主桌，窗外也还是月光照耀，眼前人还是眼前的人，只是没有了莲灰的长袍和高束的头发，身上穿着是来不及卸下的战时袍，白皙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伤痕。
伸手轻轻上下触碰着那熟悉的脸颊，来回好几次，带到真切的感受到了温热的皮肉，林拾一才回过神来——当真是回来了。
“我回来了。”
赫煜宁喑哑着嗓音，抵在上头望着她，握紧了林拾一的手，蜷在手掌之中摩挲，狭长的睫毛忽闪着，带着几分歉意和怜惜，“等了许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