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日落而息的时刻,长安城的家家户户都增添烛火,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恢复着一天的劳累,饭菜入口极其美味,孩子在一旁嬉笑打闹,一股其乐融融的景象。唯独只有这个地方,这个昏暗的小院中仿佛弥漫着一层血色,只有深处那断断续续、颤颤巍巍的说话声。
王公公的手依旧在抚摸着珍珠的脸蛋,抚摸着还在渗血的那处地方,静静的听着她的所言所语。
纵然自己的脸上痛感剧烈,就算自己的脸上被逐渐抹上一层自己的鲜血,就算自己内心承受着巨大的煎熬,她也只能说,说出自己知道的一切。
“之后……之后张公子便被……被我们扶到天……天师院的雅间里……不久之后……他便孤身离开……小的也不知道……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王公公听完清秀侍女的所有言论,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仰视着她。看着她匍匐在自己脚下,渗入衣衫的血迹已经变得干涸凝固,散发出一股恶臭一般的味道。而她脸上的伤口也似乎逐渐停止流血,一半的脸庞沾满自己的血迹,同样也在逐渐凝固。
而这位清秀侍女,在说完所有的一切后,似乎失去了支撑自己的力气,任由自己的脸紧贴在肮脏的地面上。
王公公用温柔的语气,低声问道:“你是的,可都是真的?”
清秀侍女的脸紧贴在地上,似乎是在点头一般的挪动了一下,用颤抖的声音回道:“嗯……全都是真的……小的不敢……有所隐瞒……”
王公公走向后方,坐在正厅的椅子上,皱着眉头,深深思索着。
无论是一旁的太监们,还是蜷缩在地上的清秀侍女,没有人敢出声一句。
许久之后,王公公,端起一旁放在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捋了捋茶叶,想要抿上一口,没想到茶杯中的茶水早已见底,仅剩的茶水也是冰凉的冷茶。他的脸上突然挂上一丝笑容,说道:“珍珠啊珍珠,你看你,客人都到了这么久了,居然还不主动上来端茶送水。是不是今儿个在店里太累,不想生火烧水啊?”
清秀侍女挣扎了一下,想要爬起身来,嘴上低声说道:“小的……小的这就去为大人……准备茶水……”
她挣扎了数次,可身体一直在颤抖,始终无法正常的站起来。最后,她竟然在地上攀爬着,转了方向,一点一点向外爬去。
王公公突然高声呼道:“既然珍珠你都这么累了,就无需为我们备办茶水,好好下去歇着吧,明儿个不是还要操劳一整天吗?”
如今依旧在地上挪动的清秀侍女听到后,立即用带着哭腔的颤音喊道:“大人……求求你了……珍珠可以的……求大人让珍珠……为诸位大人……奉上茶水……”
王公公温柔道:“别了,你都累成这幅模样,可别在折腾坏了身子。你想想你,如此娇滴滴的弱女子,怎么能让你操劳成疾呢?”
说完此话,王公公站起身来,用异常舒畅的口气说道:“既然珍珠你这么乖,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就此告辞,希望下次再见时,珍珠你将变得更加动人,我也期待着那一刻。”
那位年老的公公立即低声问道:“王总管,那这个姑娘,您是不打算带回去了?”
王公公笑道:“不必,这朵野花还是让她绽放在山野中,才会有迷人的芬芳。”
年老的公公低头道:“是,奴才知道了。”
王公公脸上挂着写意的笑容,漫步走向了屋门方向,就这样越过了还在蜷缩在地上不断向外攀爬的清秀侍女。
那位年长的公公跟在王公公的身后,走到屋门前,对着地上的清秀侍女淡淡说道:“这次算你走运,若是王总管看上了你,将你带了回去,你怕是生不如死。”
他的声音很低,语速极快,说完之后立即越过门槛,带着一直沉默的小太监,消失在这座弥漫血气的小院之中。
只有清秀侍女一人,依旧在一点一点向外爬动,一点一点……
院外,年老的公公望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王公公,上前低声问道:“王总管,属下见您的样子,以为您很欣赏刚刚那位姑娘,没想到竟然收了手,那他们的性命要不要……”
王公公举头望月,皱着眉头呼吸着这没有味道的空气,淡淡说道:“不必,放过她,还有她的家人们。”
年老的公公惊异道:“那今夜之事……”
王公公露出轻蔑的笑,说道:“我动了食为天的人,食为天的那位大少爷自然会寻我麻烦。凡是还要留一线为好,否则那位大少爷生起气来,单凭你我二人肯定招架不住。”
年老的公公点头行礼道:“是,属下明白。”
王公公淡淡说道:“有些事了解的差不多了,上头问起来一切有我,此事就多劳烦孙公公和你身后的亲信多多保密了。”
被他成为孙公公的年老公公行礼道:“是,属下一切明白。”
王公公嗅了嗅残留在右手上的血迹,望着身后那寂静无声的小院,说道:“如今,我一未要她的命,二未要她家人的命,就算陈安有何等能耐,也端不得来我内侍省来闹腾。”
“走吧,回宫。”
“是!”
黑衣人隐匿于黑暗之中,王公公则与其余人一同离开了这里。
若是这里没有剩下活口,谁也不会知晓今夜在这座小院中竟然接连送掉数条人命。
可惜的是,有。
洁白的月光照耀下,一道身影依旧在地上向前蠕动着。
......
......
白落雨听后,轻声说道:“也就是说,他们二人在店内并未有较深的接触,反而只是大张旗鼓举办了个宴会?”
张小月点头道:“嗯,大概就是如此。”
陈安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她们二人的窃窃私语,随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严实的信封,呼道:“谁说今天只是大张旗鼓操办宴会了?”边说他还边将信封在举在空中来回甩动。
张念看着信封,问道:“这是什么?难道是太子让你交给我的东西?”
陈安点头笑道:“这是自然,他将他想说的话都写在了上边,你一看便知。”
随后张念接过陈安手中的信封,微微思索后,放入了怀中。
陈安问道:“你现在不拿出来读一读?”
张念摇头说道:“待我回去,自己读便是。不过,太子殿下为何要经历这么繁琐的步骤,明明今日我们二人已经见面。”
陈安面带笑容,将杯中清酒一口饮下,摇头说道:“因为,此事牵连重大,只有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削弱影响。”
张念喃喃道:“你的意思是?”
陈安淡淡说道:“今天的食为天,表面看上去极其平淡,其实暗中早已风起云涌。无论店内店外,还是楼上楼下,都被别有用心之人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具体有多少我说不清,具体是谁派来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的是,数量有很多,就连食为天内的人,也被动了手脚。”
张小月惊道:“竟然如此凶险?”
陈安笑道:“那是自然,谁让我们中出了一个圣人之姿的榜首。而且自他醒来之后,只单单见了当今圣上,其余人一概不见。这等诱惑谁又能把持的住?我们虽为修士,不需惧怕那些俗世势力,可有些人,有些事,行事必须要万分小心。”
张念长叹一声,说道:“我还是不懂这些人为了名利争的头破血流究竟为了什么。”
陈安笑道:“你是修士,自然不用发愁如何能愉快的度日,你想要的资源伸手便可取来,只需努力修行,日后与在战场上与魔族厮杀便可。可那些无法修行的人呢?他们不愿屈居人下,为了让自己过得更好,只有发奋读书考取功名,之后再为名利地位努力攀爬。久而久之,便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张念摇头说道:“就算我不能修行,也会选择读书或者山野之间。读书为了充实自己,提高自己的修养,居于山野之中种田也别有一番趣味,只要自己过得开心便可,荣华富贵都是过眼云烟。”
陈安笑道:“人与人又不一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道理你又不是不懂。这世间极少有人能够拥有你这般的高风亮节不是吗?反正我这个市斤之人为了小利而日夜操劳,自然不懂你这种人的心思。”
陈安最后的口气又带着些许嘲讽的意味,意义自然是不言而喻。
听着这两人的斗嘴,张小月她们都不由自主的掩嘴偷笑,气氛似乎再次回到以前那般的轻松写意。
张念面色古怪,憋了陈安一眼,心道:“你等着。”
于是,张念故意咳嗽一声,起身为他们几位都斟满了酒,说道:“我突然想起来,先前我带着落雨进门后,你特意将我拉到一边,和我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张念的话音刚起,陈安的脸色就开始转变,似乎听到了什么震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