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饥肠辘辘,脚步匆匆的赶回天师院内。
张小月已经回来,可脸上依旧布满冰霜,张小星有些担心的看着她,还未开口追问,张小月便说:“放心,爷爷请来了赵爷爷,原本不太顺利,不过赵爷爷明日亲自将津贴送来。”
张念与张小星长舒一口气,原本张念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只是领取每年的津贴而已,可今日发生的事,让他也开始没有了把握。
若是有机会,一定要问清楚,天师院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小星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说道:“姐姐,我们两今天还没吃东西......”
张小月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好,姐姐这就去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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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杜尚书有些疲惫的回到家中,今日一事,果然让安禄山大发雷霆,毕竟那少年是他最心疼的幼子,如今右手右脚尽断,虽说可以医治,但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握刀握剑,这对于那些生性游牧的胡人来说,可是最致命的。
想想自己也是老来得子,年纪也大了,快要告老还乡,从尚书位子上退下去。不知以后自己这前尚书的名声还有多大用处,为了给儿子铺平道路,不惜放下身位结交那在皇上面前受宠的胡人将军,虽说从心里看不起他,但自己得罪过杨国忠,朝廷之中能成靠山的人不多了。太子又受到打压许久,早已不成气候,皇上早已不上早朝,朝中事务皆由宰相和宦官打理,想到此处,这位尚书竟深深叹了一口气。
“爹,为何叹气?”门外,一个少年走了进来,面色俊朗,英气蓬勃,他就是杜尚书的儿子,杜有为。杜尚书看着自己的儿子,有些欣慰,他是去年唯一一个入得巫山院的长安少年,要知道,巫山院纳新要求颇高,甚至可以用苛刻来形容。不仅要求年龄,还要看筋骨和天资,所以能入得巫山的人未来都会有番建树,而且还有巫山作为靠山,人生一片欣欣向荣。
杜尚书道:“是有为啊,快快来坐。”
杜有为上前,坐在他的身边。
杜尚书语重心长的问道:“今日去巫山院报道,可好?”
杜有为笑道:“爹放心,巫山院内天才无数,每天和他们在一起,懒惰也得变成勤奋,不然会被看不起。”
杜尚书摸了摸胡须道:“那就好,那就好啊。”
杜有为问道:“爹,方才听你唉声叹气,发生了何事?”
杜尚书皱起眉头,叹气道:“不瞒你说,时隔多年,你爹又在那食为天受了气。”
杜有为猛的站起来,怒道:“又是那姓陈的?”
杜尚书点头。
杜有为握紧拳头,道:“爹,当年我们惧怕他,那都是因为他爹,他害得我多年来都成笑柄,这笔帐还未算,居然又欺负到你头上!现在我在巫山院有了靠山,根本不用怕他爹,明日我就去找他算账!新仇旧恨一起清!”
杜有为安慰他道:“不要急,巫山虽然不怕他爹,可如今是天子脚下,巫山还是要看皇上的喜怒,不会轻易出面得罪那陈玄礼。如今,唯有等,等陈玄礼失势,那他陈安就是刀尖上的鱼肉,任我们宰割了。”
杜有为冷静下来,问道:“陈玄礼不是和皇上有八拜之交吗?他怎么会失势。”
杜尚书大笑道:“八拜之交又如何,帝王一怒,曾今的交情算什么?那张......不就是如此吗?而且,这陈玄礼如今和太子走的很近,而太子向来不受皇上待见,你说,他都开始提前站队,失势不是早晚的事吗?”
杜有为点头道:“朝中之事,爹你看的最为清楚。看来,唯有我在巫山好好修行,等我修为高深,真正进入巫山开始修行,他陈安也会任由我踩在脚下。”
杜尚书欣慰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不过,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知道今日我在食为天看到了谁?”
杜有为问道:“谁?”
杜尚书眯起眼睛,道:“我想想,好像是叫张小星吧,虽说长大了些,但还是能认出来的。”
杜有为思考了下,突然想了起来,道:“天师院那个张小星?”
杜尚书点头道:“是他,当时他身边还有一人,没有见过,认不出是谁。不过他们二人还出手帮了陈安一把,你当年大闹天师院被人无端警告,又在食为天遭陈安欺压,匿名修行许久,如今多年过去,巫山院依旧还是那样,想来那警告你的人要么离去要么已经死了。如今看来,你可以去天师院走上一遭,既然陈安与他们有联系,你去那里出出气,想来陈安也不敢轻易得罪巫山,况且,他姐姐好像境界并没有你高。”
杜有为沉思片刻,道:“恰好,今日无意间听到天师院纳新了,看来那人就是,他的修为境界如何?”
杜尚书想了想,道:“你爹不懂修行,看不出来,不过仔细想想,今日那胡人巫师用修为压制,那少年看起来比张小星还要吃力几分,修为应该都不如张小星。”
杜有为笑了,他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做,父子二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
食为天内。
陈安坐在桌前,一直沉思。郑老走了过来,坐在他身边,开口道:“少爷,那些打碎的恐怕不能修复了,你莫要伤心了。”
陈安回神,摇头道:“放心吧郑老,打碎的器物只有一个是我娘留下来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改日,我去按照这些样式订做一些过来,将我娘留下的收拾起来自己使用,想来也只能这样了。”
郑老问道:“那少爷因何事而愁?”
陈安盯着烛火,道:“郑老,你觉得这两天遇到的那少年如何?”
郑老脑海中飘过张念的身影,道:“不知少爷所说的如何是哪种如何?”
陈安笑道:“随便什么都成,你就是说怎么样吧。”
郑老想了想,道:“论修为天资,好像挺差的,都不如那天师院十二岁的少年,其他的我就没看出来,不过我想少爷你心底肯定有了答案。”
陈安听后,笑道:“答案嘛,我感觉他是一个很有趣的人,和这长安城里其他的人不同,你知道吗?他今日居然要教我做菜,这长安城居然有人要教我做菜!还说的头头是道,当时我是真的想笑,不过感觉后来他说的还真是有理,还真有自己一番见解。”
郑老听着他,没有插话。
陈安继续道:“今日,他与天师院的张小星一同前来,我还有些纳闷,这两人怎么凑在一起,可后来有个消息在长安城传播开来,说天师院纳新了,那便肯定是他了。不过他还真有胆量,论修为,好像都没有凝神,居然敢进那天师院。换做是我,我想我是并不敢去,毕竟我受不了别人的冷嘲热讽,肯定会还以颜色,但双拳难敌四手,巫山和天师院也向来不对头,而且巫山的那几个我还是打不过的,到头来丢脸的可就是我了。”
郑老继续听着,他好像有些明白自己这位少爷的意思,于是说道:“少爷,你既然决定了,就按自己的决定去做,最后肯定不会后悔。”
陈安看着他,笑道:“郑老,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郑老继续沉默,只是静静的看着他,眼光里闪烁着睿智。
陈安心里好像突然有了底,大笑起来,笑声传遍整座坊市。
就在今晚,就在此时,他做了一个一生都不会后悔的决定。
而长安城的另外一处大宅之内,一个满身肥肉,甚至有些站立不稳的巨汗,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少年,握紧双拳,沉声说道:“放心,此仇,父亲一定会为你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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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张念便起身洗漱,穿好衣服,走出房间。昨日,张小月说今天早晨便开始授课,教他道剑。她已修行道剑多年,神魂强度比寻常同境修士高处许多,也有着自己的一番见解,也把藏书阁的钥匙送于张念,说藏书阁里剑招功法很多,若是还想学什么可以自行去看,也可随时向她请教些她会的东西。
天亮之时,一般都是张念练剑的时候,每天,他都会在这个时间起床,将所有自己会的剑法都练习一遍,防止遗忘。不论玄门正派,还是山野小派,他都会耐着性子练习,虽然自己已经打定主意开始修行,不过这习惯他想他也会继续延续下去。
张小月起来,拉着还是一脸睡意的张小星走到广场,却发现张念早在那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剑。她没有打断他,反而站在那里观看,这才发现这少年修为不高,但会的剑法着实不少,有些剑法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有些巫山剑法他还是能有板有眼的使出来,虽说没有灵力,不知威力如何,但光凭这股剑势,就判定出他真的学会这些剑,但是从哪里才会学得如此多的剑,居然还有巫山的剑法,这让她想不明白,张念在她眼里,又多出几分神秘。
张念练完这一剑,看到姐弟二人站在那里看着他,于是收起剑来,走了过去。张小月赞叹一声:“勤能补拙,即使你修为差点,但一直这么勤奋,进境也肯定不会慢。”说罢,踢了一脚在那站着都快睡着的张小星,吓得他一个激灵,连忙振作精神。
张念笑道:“只是早些起来,练些会的剑法而已。”
张小月也不想多问,有些事以后自然会知晓,于是开始向张念传授道剑。
“道剑,说是剑,却无实剑,反而更像是一种心法。”张小月传授道:“相传,此剑练到极致,可以由心御剑,心生万剑,则剑气化为万剑,皆由心驱动,由魂掌控,所以修行后会有提高神识的威能。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现在我就教你心法,切记不可私自外传。”
张小月将心法说了一遍,然后道:“这剑入门极难,我先为你演示一遍,让你心中有了大概,学习起来,事半功......嗯?”正当张小月想为他示范一遍,好让他明白,却发现,眼前这少年在听完心法之后,就闭上双眼,一股莫名的波动从他身上扩散开来,正是道剑的剑势波动。
而这少年,竟然只需听过心法,便已经入门,或者说已经学会这天师院代代相传、入门极难的剑法?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闭目修行的张念,拉着一旁惊呼的张小星,捂着他的嘴,悄然离开,将这里留给静心修行的他。这时候她才觉得,这少年,或许真的能挽救如今已经没落的天师院。
风轻轻吹过,那颗桃花树发出沙沙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