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呢?一直呆在屋中?”
“嗯,自从大师兄进去以后,已经过了两夜了,从未出来过,弟子送去的饭菜也都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不曾动过。”
“也没有应答你?”
“嗯,弟子呼唤了几声,没有回应,弟子也不敢多加打扰。”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去晨练吧。”
“是,那弟子就告退了。”
清晨,文子墨询问了附近的一名巫山院弟子,这名弟子就住在旁边,问了一些事情之后,这名弟子对着文子墨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此地。
这里,是通往后院的入口,一条幽静的小道,两旁栽满了碧绿的竹子,如同画中仙境一般,极其有意境。杨如风曾经在后院闭关修行时,每日都是由刚才那位弟子亲自送去饭菜。当杨如风进入后院整整一天都未曾出来后,文子墨便重新让这位弟子再次送饭菜过去,等到第二日清晨再送去早餐,顺便看看杨如风的情况。
这些天,白落雨师妹也没有现身,在没有出面澄清的情况下,流言蜚语传的极快,不仅是巫山院内,在其他各个学院内风头更盛,乃至于整座长安城中都开始流传,内容自然不言而喻。
文子墨在小道前的石门处徘徊许久,终于稳定了心神,才走了进去。
轻车熟路一般,文子墨便来到杨如风闭关的小院之前。看着屋外小桌上依旧冒着热气的饭菜,文子墨想起上次前来时,得知师兄一只脚踏入合道时那般喜悦之色,而如今却是禁闭屋门,没有丝毫灵力流动,一片死寂。
文子墨深深叹了口气,走到门前,轻声喊道:“师兄。”
没有应答。
文子墨又喊道:“师兄,长老院那边有长老找你,有事询问。”
还是没有应答。
文子墨上前一步,轻轻推了下屋门。
“吱呀”一声,屋门并未关,被他轻轻一推便已打开,晨光微微照耀进屋内,增添了几分明媚。杨如风就坐在屋中,没有惊讶,没有生气,就算有人没经他允许便进来屋中,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面无表情,目光一直注视着一个剑穂,一个握在右手中不断把玩的剑穂。
文子墨低声道:“师兄......”
杨如风还是那般神情,不为所动。
文子墨自然认识那枚剑穂,它并不是什么贵重物品,只是一枚材质与外观极为普通、甚至有些难看的剑穂而已,只是因为它是幼时师妹亲手送给师兄的礼物,一个由她亲手制成的剑穂。这剑穂从未见师兄佩戴过,只是放在身边,时常观看而已。
文子墨看着杨如风的神色,声音微微提高几分,说道:“师兄,我不知你和师妹究竟说了些什么才会让你如此沉沦。可就算如此,就算师妹与那张念是旧识,你也不必这样消极。你还有机会,你与师妹的感情同样极深,不见得比张念差。”
杨如风还是没有半丝反映。
文子墨又说道:“如果师兄你因为师妹认输这一点就一蹶不振的话,那你这么多年又是为了什么?那个宽宏大度的杨如风竟然因为吃醋就变成如此模样,更让师妹如何看你?”
依旧没有反应。
文子墨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以你的相貌、你的资质、你的修为、你的名声哪一点不比他张念差?就算他是圣人之姿,以师兄你的资质,未来定会突破圣境!你若再这般沉沦下去,别说是师妹,就连师弟我,也看不起你。”
“不,你错了。”杨如风开口了,他的声音低沉,就算是与文子墨交谈,可目光也不曾离开剑穂一眼,低声道:“有一点,无论如何我也比不上他。”
文子墨问道:“什么?”
杨如风轻轻一笑,像是自嘲,或是别的情绪,说道:“因为我是巫山弟子,而他不是。”
文子墨何等聪明,自然明白师兄所说的话语所谓何意,他心中一惊,说道:“师兄,你......”
杨如风又是轻轻笑道:“师弟,师妹的处境你也知道,从小到大都知道。我们虽然时常在一起练剑修行,可师妹何时真正敞开心胸与我们相处。因为她知道,她终有一天会走出那一步。她是何等聪慧,自幼便呆在她的师傅身边,待她如母,曾经受到多少奚落,多少白眼,你我都知。这些事,她自然不会和我们开口,只会向张念倾诉,你懂我的意思吗?”
文子墨听到现在,立即开口道:“师兄,别说了。”
“哈哈哈......”杨如风突然大笑道:“以她的个性,终有一日,该属于她的东西,她必定要亲手拿回,欠她的,欠她师傅的,定会加倍偿还!”
“别说了!”文子墨突然大喝道:“师兄,你心情低落我能理解,可有些事千万不要乱你心神,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你可是这一代的七杰之首啊!”
杨如风不再多言一句,只是将剑穂缓缓放入怀中,站起身来,与文子墨擦身而过。
文子墨没有躲闪,只是站在原地,一步都未曾移动,就连杨如风走过,他的目光也从未移开一步。
“咚咚咚。”
杨如风走的很慢,当他走到门口之时,也停了下来,二人就这样,背对背,站着。
“如果有一天,让你进行抉择的话。师弟,你会选哪边?”
杨如风的话语很轻,很低,仿佛是不经意间的话语,也仿佛是随意的一问。
选择哪边?选择什么?这个答案文子墨自然知晓,他是七杰第二,又是巫山院当今的院长,未来必是巫山栋梁,这个选择,终有一天会轮到他。
师兄却在此时提了起来。
文子墨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那张书桌之上。他将水墨折扇“哗啦”一声打开,轻轻挥动,淡淡说道:“在师弟眼中,无论何时,无论发生过何事,这偌大的巫山,始终是属于巫山圣女一人,我也一直为这个信念而努力着。”
杨如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顷刻间就已消失无踪。
许久许久,文子墨才停止挥动折扇,他用左手轻轻拔出腰间长剑,静静的注视着剑锋,许久,许久......
......
......
“你在做什么?”
陈安如今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虽然走起来还是歪歪扭扭,就如同垂垂老者,拄着一根拐杖在院中闲逛。这大概是陈安第一次受到如此重的伤,不过前辈的那枚丹药药力发作,陈安的伤看起来也并非那般严重,搞得他有力气口口声声喊着“无聊透顶”。
这天,张念在院中练了一会儿剑,便转身回到自己的屋中。陈安绕着天师院散步一圈后,看着院内并无张念身影,便直接来到张念的房屋。
张念正在观看手札,目光并未移开,回道:“没什么,只是看看这手札上的秘术,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陈安此刻脸上并未有平日的调笑模样,反而是一本正经的走近屋中,坐在张念的对面,说道:“老实说,你与杨如风交手,心中究竟有没有胜算?”
“没有。”张念回答的斩钉截铁,目光依旧在手札之上。
陈安看着那卷手札的背面,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张念放下手札,见到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便知他此刻说话问事绝对不是平日那般随意。于是深吸一口气,说道:“事到如今,打算什么的已经无用,为今之计,只有拼上性命才会有丁点的机会。”
陈安点头说道:“而且现如今,恐怕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散步着你与圣女之间的谣言。据我所知,杨如风自幼便喜欢圣女,世人眼中二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如今半路杀出个张念来,还使得圣女不顾巫山颜面直接认输,恐怕他心底更是不好过。若是怒火攻心,怕是与你比试之时,在万人的瞩目之中羞辱于你,你可做好准备?”
张念点头道:“我知道。”
陈安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告诉我,我说不定可以帮上一些忙。”
张念同样看着他,片刻之后,移开目光,拾起手前的手札,道:“这本手札上,记载着符箓之道,甚至还有那种,损耗寿元才可施展的血符。”
陈安瞳孔微缩,身体也突然抖了一下,他缓缓说道:“那......血符,威力如何?”
张念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再次将目光落在手札之上,轻声说道:“一道血符无用的话,那便用血符结成大阵,就算我不如他,我也不信赢不了他。”
陈安站起身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前,并未回头,说道:“杨如风此人心胸宽广,心有正道,身在高位却并无傲阔之气,与你的比试,我想他定会堂堂正正与你较量一场。为了圣女,也为了自己的尊严。至于血符......你放心,我,陈安,定会帮你找到恢复寿元的方法,只要你能不死。”说罢,陈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慢慢离开了这里。
寂静的房屋之中,只有张念的叹息声幽幽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