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让轿子送你们回去！”水衣醉成那个样子真是麻烦！
“不用了，你一个人危险！”他功夫不怎么好，又畏冷，说什么也不能让他一个人走回去。扶下水衣，“你快些回去吧！”楚离歌也不多说什么，上轿回府。
“喝……继续……喝……”水衣仍不停地叫，西帘按住她回处挥舞的螃蟹钳子，这丫头，酒量差，酒品烂，偏还不知道节制！
“来！西帘，咱们……继续……喝！”西帘任由她闹，解开衣衫，将她裹在怀中，半扶半抱着往回走！
“西帘……我饿了……”喝了一个下午的酒她还没吃东西呢。“我想吃那个……甜甜的……清爽的……”
西帘一怔，看着她，冷月之下，她白净的脸泛着一阵酒醉的酡红，小嘴不停地嘟哝，他禁不自情吻住她的唇！感觉她如罂粟般诱人，让他忍不住一再沉沦！
楚离歌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跟过来，是担心，抑或是不甘！只是当他看到西帘深情的吻着水衣的时候，心跳都要停止了！
每次他都下定决心要离开水衣，可每次见到她，他又忍不住心动，她就像卡在他心头的一根刺，吞不下，吐不出，时不时的扎一下，这份感情他该怎么办？
渐近年关，天气愈来愈冷，楚离歌上下朝都窝在轿子里面，抱着火炉。突然听见轿夫一声短呼，接着轿子便停了下来，他好奇的掀开轿帘，见轿夫竟站着一动不动，然后一团雪便从天而降，砸在他头上，他不禁打了个冷颤。火炉被浇灭，冒出一阵白烟，他正发作，一窜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然后他看见一个少女正侧躺在树枝上，手里把玩着雪团，一脸得意！
“水衣，你干吗？”本想斥责，然而语音却没一点责怪之意。
水衣装作凶神恶煞似的道，“此路我开，此树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楚离歌大笑，“丫头，你几岁呀？都要管这树叫大婶了好不好？还你栽！”
“本仙修习不老之术，年俞双百矣！”一个跃身跳下树，扣住他衣衿，“说！要钱要命？”
楚离歌有些哭笑不得，“好了，丫头，别闹了，我冷得很！”没了火炉，他畏寒的缩缩手，水衣拍掉他身上的雪，“我要真偷袭你，你死定了！”
“真偷袭？难道说你突然给我当头一雪球还不算偷袭？”他有些愤愤不平。
水衣撇撇嘴，“不就一个雪球嘛！你咋呼个啥？有没有男子气概！”
得了！他无语了。好像是他被她算计了吧，怎么反倒她有理了！
“你来有事？”楚离歌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水衣将话抛回去。
“没事你会来找我？”本想和她打打太极的，可是话说出口却觉得异常的苦涩。转过脸看向窗外，冷风吹来，他忍不住一阵哆嗦，咳嗽了几声。
“你怎么了？”他的身体似乎不怎么好。
楚离歌拉紧了衣服，“没事，旧疾而已！”
“旧疾？”
“……”楚离歌犹豫了一下，终还是没将为何患上这病的原因告诉她，既然决定要退出，再说那些又有何用？或许她也早已遗忘！
水衣并没有多留意他脸上那凄然的神色，“我来是想告诉你，月圆之夜要近行最后一次治疗，你一定要记得，不然会留下病根！”为了留住她，他多次弄裂伤口，昨天看到了一种术法，或许可以彻底清除后遗症，所以她一定要试试，否则会于心不安。
楚离歌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到底，她对自己不是太上无情。可水衣，你明白吗？你愈是如，我愈无法彻底的将你放下，为何你不再狠心一些，断了我一切的念想！
“你很冷？”水衣握了握他的手，如同冰浸过一般，“我给你暖暖吧！”抱住他，楚离歌心一阵狂跳，无论怎么努力，却仍无法将她从怀中推开！
夜好深了，一向贪睡的水衣却失眠了，又是月圆之夜，在海国，每个月圆之夜族人总是聚在一起，敲着贝壳，唱起古老的歌谣，祭奠海国的创始人——海皇漩瀛、海后湮泓。
她忍不住又唱起了那首歌，想到那一年月圆时，她与姐姐偷溜到冰湖，想到她躲在蒹葭中静静的偷看他的俊颜，想到拖着长长的鱼尾为他跳舞，……想到她出来时那一个承诺，以及离王慕容穹的话……
歌声突然凄凉的催人泪下，西帘终于忍不住看着她独自悲伤，要去安慰她，却看见一个人早上步上前，拥住她单薄的身子！正是楚离歌。
心不禁一阵悲凉，为何他总是晚楚离歌一步？
“怎么了？”楚离歌温柔的擦拭着她脸庞的泪，她带泪的脸让他一阵刺痛。
“想家了。”她抱将头埋在他怀中，他的胸膛那么暖和，就像姐姐的怀抱。
“那我带你去井湖吧！”她说过那里是海族的圣地。
她很想去，可是一想到楚离歌身上的受，便又忍住，“我先替你疗伤吧！”带着他到了自己房中。楚离歌犹豫，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对她的名声不好，但又一想他是海族人，不在乎那些礼节，便随他进去。
水衣让他躺在床上，解开衣服。西帘见此，心突然撕裂一般痛，他们……突然心灰如死，踉跄而去！
“很痛吗？”她将泪在他背后抹开，感觉他肩膀不停的抖动，似乎在极力忍受。他咬着牙不语，“那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从前，在大海的深处住着一家美人鱼，他们在珊瑚的宫殿中快乐的成长。这一年，最小的美人鱼也成年了。她的生日礼物便在到海面上去看看陆上的山和森林。她到海面的时候已是黄昏。她看到一群群的海鸟从天边飞过，她看到美丽的彩霞如锦缎一般……”她想起第一次浮出海面时，她看到的景物，不是彩霞，不是飞鸟，而是一个小男孩，他正全神贯注的钓着鱼，仿佛天地都不存在了。雪落在他的睫毛上，晶莹莹的，啊！她从没有见过那么美的东西，比海里的珍珠还要漂亮呢！
“然后她看到了一首大船，船上站着一个英俊的王子，他长得好像自己花园里的大理石雕像呢！还有好多好多人，他们正在为他庆生呢！”
“后来海上起了风暴，王子的船沉了，她冒着被船桨砸的危险，救起王子。她把他带到礁石上，静静地等着他醒来。”
“有人向她走来，她躲在礁石后，看见一个美丽的公主带走了王子，她好伤心，每天抱着花园里的雕像思念王子。”
“她找到了巫婆，用她的舌头换了一把匕首，劈开鱼尾，变成了人腿，但是每走一步都要忍受刺骨的痛！”破身她经历过，那种痛那么刻骨铭心，只是她从未后悔过。
“巫婆还告诉她，如果她不能得到王子全心全意的爱，那她将会化成泡沫，从海上升起……”
“她终于找到了王子，她为他跳舞，陪他爬山，既使每走一步犹如刀刺，既使鞋里全是血，她依然笑得很开心。”如果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些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由来好梦最易醒。王子的父皇让他娶领国的公主。王子吻了吻她，说他不会娶领国公主，他觉得她长得更像救他上来的那个人。小美人鱼好高兴。”
“然而等他回来时，他兴高采烈的告诉小美人鱼，原来领国公主就是救他上来的那个女孩。他要娶她！小美人鱼黯然泪下。”
楚离歌沉默不语，水衣，你知道么？同样的错误也在你我之间，而我也像小美人鱼一样，有话难说。
“王子与领国公主成婚的那天。小美人鱼的姐们找到了她，递给她一把匕首，告诉她，只要杀了王子，她就可以回到海宫里，和他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否则在太阳升起来时她就会化成泡沫！”
“小美人鱼来到了王子与公主的房间，看着王子温柔的脸庞，她怎么忍心杀王子啊！于是她丢了匕首，跳进海里。”
“太阳升起来了，小美人鱼感到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然后化成泡沫，从海面上升起……”她的声音愁怅低徊，倒有些像在讲自己的故事。
故事讲完了，伤也疗好了，水衣笑了笑，“唉，这回我可以安心睡觉了！唔……好困呀！”拍了拍嘴，“我要去睡觉了，你自己回去吧！不送！”说着倒床便睡着了。
楚离歌苦笑着摇了摇头，给她盖好被子，看看东方已经泛着鱼肚白，再不回去被人看到了可不好，小心的开了门，回去。
一灯如豆，帘外冷雨飕飕，如此夜色，凭窗听雨，愁绪如雨，连绵不尽。
锦衣男子指叩玉琴，讷讷吟道：“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倦眼乍低缃帙乱，重看一半模糊。幽窗冷雨一灯孤。料应情尽，还道有情无？”
西窗乍开，便有一阵冷香传来，琴声便嘎然而止，然后便听见一女声应道：“夜寒惊被薄，泪与灯花落。无处不伤心，轻尘在玉琴。”
离王微微抬首，慵懒的睥中带着三分了然，三分迷醉。
“未料离王也是多情之人。”水衣一个跃身，轻然落在亭内。
离王凝眉，傲然看着突兀，却又意料之中的女子。“难道本王应是无情之人。”
“非也，然而要你多情，那代价就太大了吧！”收起一贯的嘻嘻哈哈，此刻的水衣像是历经沧桑的贵妇人雍容而华贵。
他的眸突然冷凝，犀利如刀，“多情自古空余——恨！”琴弦“铮”的一声断掉！他似乎陷入极深的回忆中，难以自拨。
水衣见此已了然于胸，“言归正传，你是怎么知道那夜光明珠是假的？真的又在何处？”便是此话令她在程府招亲台上失色。
“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各从其类也。倘若是真的夜光明珠，整个帝都，只怕都会被云雾笼罩，大雨滂沱了！”那慵懒的眸因睿智而变得深不可测。
水衣点了点头，夜光明珠是龙神的东西，她也一直好奇，但尘瀛今年的雪比以前都大，好多地方甚至发生了雪灾，所以她也没多加在意。
“如此说来，你已知道了夜光明珠的下落了？”不愧是离王，对他们海族的事都如此了解。
“龙神是你们海族的庇护神，与海族皇室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然否？”慕容穹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水衣点了点头，“你是说，今年之所以有雪灾，是因为我的出现，唤醒了夜光明珠？”她是海族的公主，身来具有驾驭夜光明珠的力量。
慕容穹沉默，已然是认可了。继而道：“所以，雪灾最为严重，云雾最深的地方，便是夜光明珠所在的地方——”
“聊洲！”二人异口同声的道，而后露出莫测的笑意。
“无功不受禄，我与离王素无交情，殿下何以相助？”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无缘无故告诉她夜光明珠的下落，她可不会认为慕容穹是一个好事之人。
“既然水姑娘如此爽快，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姑娘可知如今朝野之势？”慕容穹半手支鄂，慵懒地看着她。
果然如她所料。只是素有传闻，离王慕容穹不慕容利，醉留山水，如何也参与这尔虞我诈的皇位之争？
“如今皇帝虽老，然大权仍在其手。论战功，大皇子平定冰夷，手握重兵，又有左丞相辅助。论人脉，三皇子温文尔雅，善于交际，无论是朝野，民间皆胜于殿下。论财富，八皇子龚断盐业，富甲天下。论威仪，四皇子冷郁凉薄，铁面无私，连大皇子都让他三分！论宠爱，二皇子生而立为太子，母为皇后，右丞相辅之。然殿下虽自小被封为王，皆因母妃受宠，如今母妃逝世，形势远不如其它皇子！”所说当真一针见血。
离王挑了挑眉，“如此，那岂不无望！”虽是如此说，然却并未因形势而有半点焦虑之色。恐怕他早已想好对策，在此只是想看一看水衣的真正实力而已。
“似乎殿下的优势只有游山玩水而已！”水衣轻笑，却并没有嘲讽之意。离王默然，等她接下来的话。“如今想要得天下，犹如临渊羡鱼，何不退而结网。”
英雄所见略同。“如何结网？”这才是重点。
“上次南方叛变，皇上已然警惕。枪打出头鸟。既然殿下一向喜欢游山玩水，倒不如趁此机离开帝都。”
离王挑眉，他亦有此打算，只是尚未下定决心。水衣似乎已看出来了。“旁观者清，离开帝都才能更加清晰的看出朝中党派。殿下还可趁此机求访贤士。”
见离王仍是不语，水衣一笑，“当断不断，反遭其乱。夺嫡一旦发生，殿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夺嫡之后，父皇必会对众皇子疑心大增，如何确定皇储至关重要！”他不赌夺嫡，姜毕竟还是老得辣，父皇的手段他知道，他赌的是父皇那一道圣旨！“这时便需要一个一锤定音的计策！”
“所以殿下便找到了我？”水衣嘟了嘟嘴，她还真的没想到怎么一个一锤定音的计划。
离王点了点头，那日在程府，她想出将竹竿伸到井里，他便注意到了她。而她之后的表现也令他十分满意。
水衣凝了凝眉，像他这样骄傲的人绝不会去招婿，那么他去的目的是——夜光明珠！
“你是想？！”水衣蓦地惊坐起来。
慕容穹一笑，给他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这一个水衣惊呆了！他竟然能想到这个办法。太绝了！
就冲他这个大胆的计划，她帮定了他！
“不过此后，夜光明珠我必带回故国！”她来到陆上有两个目的，一是找到第一次钓她上岸的男孩，一个是找到夜光明珠。这是她对母后的承诺，否则她不可能来到陆地。
“君子一诺！”各求所需，他当然愿意。
如此雨夜，却有惊雷划过，如龙行长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