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看枝上的枫叶由绿泛黄,今夏已成昨日黄昏一去不复返,风是大自然的使者,在它的轻抚下,枫叶脱离枝头缓缓而落,为大地披上了一层黄色新衣。
一落叶而知天下秋,秋天来得如此之快,难怪人家都说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在工兵小组三组组长张民的带领下,马在车前,人在马前,十几辆承载着巨型花岗石的马车缓慢地行驶在道路上,昨夜下过一点小雨,路面略显湿润,车轮行驶处压出一道道宽度一致的印子,地上的落叶有的被车轮压过后深陷泥土中,有的粘在车轮之上。
为防止车轮上的树叶越裹越多,车队最前方一个身材瘦弱的年轻人快速挥动着手中的扫帚,企图将路中央的落叶向两边驱赶,车队虽行驶缓慢,但少年驱赶落叶的速度还是慢了,仍有不少落叶粘在车轮之上。
周义正是那个驱赶落叶的少年,这是他工作的任务之一—清扫路障。
工兵小组三组的其他成员并不是无事可干,有的要负责驱使车前的马匹,有的要时刻留心脚下的路面,车轮一旦打滑深陷泥中,要合众人之力立即将车轮抬出,还有的要留意周围环境,防止敌方暗探设置各种机关陷阱阻拦运送。
相比较他们手上的活,周义的活虽劳累,反倒是最省心的。
秋风瑟瑟,落叶唰唰而落,地上越积越厚,周义的清扫任务越发沉重,小伙子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周义额上的汗珠滋滋往下流,湿透了后背,打湿了地面,却抽不开手去擦拭,拼尽手上的气力也扫不尽前方的落叶,此刻的周义恨不得自己多生几双手,方能应付眼前的艰难。
车队行至某路段拐弯处,前方忽然刮起了狂风,满地的落叶被狂风卷起,迎着车队正面飘洒而来,站在最前方的周义本能地丢下了手中的扫帚,伸出右手手背挡在眼前,只听见耳边齐刷刷的声音响起,身后的车队也停止了行进,因为拉车的马也忍不住闭上了双眼,脾气暴躁的几匹黑鬃马不禁咆哮起来,负责驱赶马车的几个工兵使劲拽着马缰绳,深怕马脱离控制弄翻了车。
“原地待命,不可乱。”狂风中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车队最后方的组长张民大声呼喊道。
狂风持续肆掠,周义跑到旁边枫树林的树丛中躲了起来,其他的工兵不敢离开,只得忍受落叶和风沙的击打。
风忽地停了,如刚才吹起般时一样突然,耳边的响声忽然没了,众人睁开双眼,前方出现了路障。
挡路的不是地上的落叶,不是狂风卷起的杂物,亦不是其他难搬之物,而是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男人。
风虽然停了,但树丛中的周义却没有走出来,他敏锐的直觉分明闻到了危险的气息,气息来源之处正是前方挡路的黑衣男子。
男子身高六尺,面带黑色透明丝巾,头戴一顶竹编的斗篷,腰间佩戴着剑,似是一位懂武之人,一双深邃黝黑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众人。
奇怪的是此人距离众人很远,却不向众人走来,而是将双手背在身后在原地静静地待着。
众人见状,也不敢驱赶马车上前,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组长张民。
张民脸色显得略微凝重,眼睛里透露着警惕之色,在未确定对方意图之前,绝不能贸然行事。
“不知侠士怎样称呼,我乃赫连勃勃大将军麾下工兵,负责运送垒城墙的石块回城,劳请让路。”张民走上前来,对着前面的黑衣蒙面男子抱拳行礼,率先打破了双方的对峙,自报家门,刻意搬出赫连勃勃大将军,希望对方能够知难而退。
片刻之后,黑衣男子开口道:“说话倒算客气,今日你不用死了。”话语声很平静,再平静也足以令在场的每一个工兵听清楚。
张民的脸色微变,恐惧感自内心而发,背在身后的双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他隐约闻到了对方身上的杀气。
“你算哪根葱?小子,今日大爷非得给你点颜色看看。”工兵中性情最暴躁的小黑子跳了出来,抡起车轴上凿取石块的铁椎子迎着对面的黑衣男子快步而去,那阵势看着吓人极了,众人被吓得后退了数步,无一人敢上去劝阻。
黑衣男子的双眸平静如水,眼中看不出一丝畏惧之色,好像就打算站在原地等着小黑子去攻击他。
组长张民被小黑子的举动惊住了,呆滞在原地,等他回过神来之时,小黑子手中的铁椎子已经到了黑衣男子的头顶,下一秒就要在黑衣男子的脑袋瓜子上开一个洞。
铁椎子距离黑衣男子的脑门越来越近,不忍见到鲜血的众人快速将身子转了个方向,组长张民闭上了双眼,躲在树丛中的周义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黑衣男子的方向。
周义看清楚了,同时也看呆了。
在铁椎子距离黑衣男子脑门处一指距离的地方,小黑子停住了,不单单是手停住了,整个身子好像都不受控制了,他拼了命地想要挥动手中的铁椎,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漂浮而起。
这难道是变魔术吗?我的天!也太夸张了,周义心里惊呼着,他真希望眼前这个男子只是个变魔术的,可事情并没有如此简单。
只听见“啊”的一声惨叫,铁椎在一瞬间刺穿了小黑子的心口,鲜血自小黑子口中、心口处同时喷洒而出,落在了地上,染红了地上的黄色枫叶,溅到黑衣男子的斗篷、黑衣、透明丝巾之上。
闻听惨叫的那一刻,众人回过了身子,张民也睁开了双眼。
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小黑子,铁椎刺穿了他的身体,直接延伸出了后背,鲜血哗啦啦地往下流淌,地上的枫叶被尽数染红,好似初春开放时般红艳。
众人呆滞了,站在原地的双腿忍不住瑟瑟发抖,有的甚至瘫坐在地上。
张民的心如被坚硬之物刺了一下般疼痛,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就这般凋零了,他依稀还记得小黑子刚进军营时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比周义还要年轻两岁,如今却只能永远活在十九岁这个年纪。
心痛的同时,心中的恐惧感更盛,张民的脸色彻底变了,口中呼出的气息也变了,双腿抖得厉害,身后的双手死死地握紧拳头,指甲都快陷入手掌的肉皮中,却未感觉到一丝痛处,只觉得自己握得还不够紧。
树丛中,周义的一双眼睛冒着怒火,死死地瞪着黑衣男子,身子止不住瑟瑟发抖,他感到有生以来最大的恐惧,双手紧紧地揪着身下的杂草。
黑衣男子用眼睛瞄了一眼脚下的片片血迹,开口道:“你说了要给我点颜色看看,你的确做到了,我也确实看到了。”他这话是对死去的小黑子说的,语气很平静,听了忍不住让人抓狂,可此时没有一人敢上前叫嚣。
“你到底是谁?”张民鼓起勇气质问道,握紧的拳头忍不住松开了。
呵呵,黑衣男子轻微地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唯有距离最近、躲在树丛中的周义听清了。
“你没资格知道。”黑衣男子淡淡道。
周义面如死灰,身体抖得更加厉害,当小黑子被凌空击杀那一刻他早已猜到黑衣男子的身份,在这片大陆上除了修行者没有人有这般手段,能在一动不动的情况下如此轻易地击杀掉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
小黑子的身体凌空飘落,倒在血红的枫叶之上,身体里的血流干了,血液也凝固了,这里注定成为他生命的最后归宿。
张民颤抖的双腿忍不住后退了,眼中尽是恐惧之色,黑衣男子的身体动了,迈着清缓的步子朝着他们走去,跨过了小黑子的身体,小黑子将眼睛瞪得大大的。
“大家快跑啊。”张民边退边压着低沉的嗓音嘶叫道,他感觉死神在一步步向自己靠近,向自己的兄弟靠近。
众人面面相觑,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死神降临时的恐惧,颤抖的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瘫坐在地上的工兵用手撑着地面艰难地移动着身体。
黑衣男子走得很慢,却也快逼近众人,因为张民和他的工兵兄弟们退得更慢,树丛中的周义忍不住为大家着急起来,可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粗气也不敢喘一下,只能安静地在那里呆着,眼睁睁地看着死神从自己身前走过。
“快跑啊!”张民终于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声呼叫起来,林中的燕雀都被他的呼喊声惊动了,成群结队地飞出了枫树林。
他的工兵兄弟终于意识到情势的危机,一个二个撒开腿就跑,被惊吓过度双脚无法行走的,头也不回地往前面爬去。
就在此时,黑衣男子却停住了步子,一点也没有追击的意思,难道他就不担心众人都跑了?或是他有意要放过众人。
张民眼见黑衣男子驻足,他愣住了,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