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皖县来说,今天的日子有点特殊,是为皖县战死士兵送行的日子,也是护送受难妇女和孩子回村的日子。
今天乔老、黄萧帆、周泰以及所有皖县人都到了,来送别自己的亲人,来送别自己的英雄。
黄萧帆在乔倩的搀扶下缓慢走上了高台。高台下,面向皖县百姓的方向跪着五十几个黄巾乱匪,乱匪身后各站着一名刽子手。
“皖县一战,我皖县军死亡三千四百五十三人,重伤八百零五人,其余士兵也是个个带伤。皖县平民八十七人被杀,六名女子被玷污,三十三所房屋被烧毁。这一串串数字背后,都记载着黄巾匪欠我们的累累血债,血债唯有血来偿。”
黄萧帆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字字铿锵有力。
“现有黄巾匪首五十八人,个个都是背负血案、恶贯满盈之辈。今我皖县军主持正义,对其斩首示众!”
“杀!杀!杀!”
一片呼喊声中,刽子手手起刀落,五十八名黄巾匪首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在送别皖县战死军士的骨灰后,皖县又送走了另一批特殊的人,那就是黄巾军强抢来的民女和孩子,除了李老、李佳仪和小凳子,同样是无家可归,但李老他们是连心也没有了归处。
对于这群小孩,乔老每人都派了一位专人护送,如果没能找到他们的父母或者亲人,必须再把他们接回来。虽然知道他们的父母亲人多半凶多吉少,但有些事还是要去做。
而这群女子,乔老每人发二两银子,相当于一个三口之家三个月的口粮,让她们去找已经失散的亲人,并承诺若没有家人活着或者逼不得已,可以再回皖县生活,皖县将是她们的娘家。关于这个决定,皖县的百姓多少还是有异议的,但自从这群女子来皖县,在李佳仪的带领下,救护伤员,清洗血衣,总是做最累、最脏的活,更是有许多重伤员都是在黄萧帆的神奇疗法和妇女的精心照顾下才转危为安的,皖县的百姓也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再者也十分同情这群妇女的遭遇,所以所有的人都选择了包容和接受。
可皖县的百姓接受了她们,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接受了,譬如她们那些躲过一劫的亲人,甚至是丈夫。在得知她们被玷污后,都避之如蛇蝎,不肯让她们进家门。而她们自己也是心中有愧,觉得对不起家人、丈夫,在把钱财留给家人,思前想后只有皖县的父老乡亲还拿正眼瞧她们,于是一个个又不约而同的选择返回皖县。
直到五月十八这一天,一共送走的七十九名女子,竟然有七十八名女子都回来了,唯一没回来的一个听说是不堪丈夫的语言攻击和拳脚相加,以及公婆的冷嘲热讽,投河自尽了。
知道这一切的李佳仪终究是崩溃大哭了出来。当初在被施暴前,她没有求饶,没有哭;当她醒后同样没有落泪。可今天,她真的感觉到了深深的悲哀。身为女子被强暴是很可怕,那是来自身体上的折磨,可那之后不但不会被人同情,反而还要面对亲人的指责和嫌弃,这才是这些受辱女子最大的精神摧残。
李佳仪的母亲就是这样被逼死的。
四年前,那是黄巾匪刚起义之时,攻占了她们安丰县,当时她母亲只来得及将十三岁的她藏进了衣柜,就听见家仆的惨叫声和丫鬟们的尖叫声。随后“哐嘡”一声,卧室的门就被人粗暴的踢开了,串进来几个大汉。
“哟,这里还藏了位如此美艳的夫人,看来咱哥们几个今天也有福啦!”
“你们想干什么?要钱你们随便,啊!”李佳仪母亲还没有说完,就被其中一位匪首打横抱了起来。
“不急!不急!这么美艳动人的夫人,一个人呆在家肯定空虚寂寞吧?今日爷几个就让你快活快活,不然也不好意思从你这里拿东西走啊?!啊哈哈…”
然后就只剩下衣服被撕烂的破帛之声,李佳仪母亲的尖叫、哭喊、求饶之声,和黄巾匪的淫笑、气喘之声…
在黑暗中等待的李佳仪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是一夜,也仿佛是几个轮回,总之在李佳仪自己顶开柜盖时,天还是白天,只是白的有些耀眼。
屋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打碎的瓷器,母亲一丝不挂的仰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原本白皙的皮肤现在到处都是淤青。
李佳仪赶紧翻出柜子,拉起被褥盖在母亲身上。
“别碰我!脏!”母亲沙哑的声音传来。
“不!不!母亲不脏!是女儿没用,女儿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为母亲分担的勇气都没有!”李佳仪早已哭成泪人,抱住母亲,不停的在那里摇头自责。
听到了女儿的声音,李佳仪母亲涣散的眼神才开始聚焦,直到女儿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肩头,才终于抱住女儿失声痛哭,那是嘶声痛哭!
李佳仪记得那一次母亲沐浴用了很久很久,再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浮肿的。
她原本以为已经战死的父亲是第三天出现的,这时候黄巾匪已经烧杀抢掠,把县城洗劫一空后跑了。回来后看到满屋的狼藉和楚楚可怜的母女,二话没说对着李佳仪的母亲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而在这次劫难中侥幸活下来的李佳仪的奶奶,非但没有劝解,反而在一旁帮腔作势,说“就应该休了这狐狸精,失了妇德还有脸活在这世上”,也不想想是谁将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并不辞辛苦帮她清理身上的血渍的。
若不是李佳仪拼死维护母亲,那一顿拳脚真有可能将原本就很虚弱的母亲打死。
不过李佳仪的母亲最终还是死了,在安丰县被攻破的第十五日,李佳仪的母亲选择投河自尽来洗涤自己被玷污的身体,只是再也没有起来。其实李佳仪也知道,母亲这些天一直受着父亲的精神摧残与折磨,每次半夜醒来,都还能听到父亲在房间里质问母亲:“你不是很喜欢这样吗?!这样被强暴你是不是很舒服?!”
而更讽刺的是她的父亲,一个临阵脱逃的军士,靠被黄巾匪杀害的无辜平民的人头换取战功的人,竟然在那一天受到了朝廷的嘉奖——官升两级。
欣喜若狂的父亲就派了一队士兵打捞母亲的尸体,甚至是等不了尸体打捞上岸看亡妻最后一眼,就风风火火的赶赴淮南首府上任了。而打捞母亲尸体的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可笑!一个贪生怕死、唯利是图的得势小人!
可悲!一位被迫受辱、含冤自尽的无助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