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这个村子还有很多人,算是一个大庄。
虽然现在看起来地方很偏僻,但当时这个地方靠近当时的商道,也还算热闹,经常有脚夫来歇息。
村子里呢也就做些脚夫的生意,买些茶水小吃什么的。
而有商道的地方大多都有土匪,这里也不例外。
这块儿的土匪叫“花舌儿”,靠着抢劫商道过活。
其实花舌儿的人不怎么动刀,从山外的镖局,到山脚的茶馆,还有村子里都有他们的人。
你要是个客商,懂行的人在山外的镖局就老老实实的交上保护费。
镖局给你安排个獐头鼠目的镖师,你也不要作声,这人肯定能保你人货周全。
因为这个人本来就是山上寨子里下来“度假”的土匪,收了你的银子也就不用动刀兵厮杀,免得伤了和气。
你要是不懂事,不到“镖局”交保护费,土匪还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就是半山腰开的那个茶铺子。
哪里一碗盖茶要你三块大洋,你要是不想交钱,大骂这是黑店。老板也不会做声。
免费送你一碗茶,只不过悄咪咪出去把茶铺旗子换了,从蓝底白字换成白底蓝字。
村子里花舌儿的人看见就会给土匪报信,然后就等着吃土匪的枪子吧。
真正不识相的客商是很少的,所以他们土匪也很少动粗,甚至有几年过年前还要专门去捉一个过路人开刀,这叫“祭刀”,说是一年不见血,不吉利。
说起这帮土匪,就得说说花舌儿的压寨夫人。
他压寨夫人是抢来的肉票,也就是绑来的别人家大小姐,结果本家没钱来赎,就被花舌儿留下当了压寨夫人。
花舌儿这帮人起初是不绑票的,可是后来兵荒马乱,做生意的客商是越来越少,沿着商道抢劫的土匪倒是越来越多。
抢劫客商的营生做不下去,而寨子里这些人都是一张张嘴,不把他们喂饱能把花舌儿吃了。
所以才干起了绑票的买卖,也就有了这个压寨夫人。
这怪事啊,就发生在抢了压寨夫人一年之后。
最先发现这件怪事的是村子里的一个少年,他是县城一家铺子的伙计,负责每五天给土匪寨子送一次菜和酒,然后土匪按月给他结银子。
那天他和往常一样担着菜往山后爬,按照常例是把菜送到半山腰的茶馆,然后再由茶馆的人送到土匪寨子中。
这样做是为了保持土匪的神秘感,他们需要百姓想象土匪寨子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狼窝,这样才有威慑力。
结果那天茶馆里没有人,担菜少年也没怀疑有其他。
因为这样的情况以前也出现过,这茶馆一是用来收客商钱,二是用来警戒。
这条商道许久没有客商了,第一个作用也就消失了,而且那年头兵荒马乱,也没人有功夫剿匪,第二个作用基本就是摆设。
所以土匪对这个茶馆也就不是那么上心,三五天不来人很正常。
这时候把菜放在茶馆门槛下,然后取下旗子蒙在菜上,村子里的土匪看见了自然会来取。
当年被勒索的商户也是用这办法交赎金,买平安的。
就这样又过了五天,少年再来送菜,却发现茶馆还是五天前的样子,门外的桌子上都蒙了一层灰,看来根本没有人进来过。
连菜也没人来取,还是蒙着旗子的样子。
担菜少年心中生疑,但是因为对土匪的害怕,也不敢深探究。在茶馆门前踱来踱去,害怕这菜要是再不送到寨子上,可能会烂掉,万一土匪迁怒于他,他吃不了兜着走啊。
但要是他自作主张自己给送到寨子里,说不定当场就赏他一颗花生米吃。
而且五天前就是结账的日子,上次因为没人所以没收成钱,这次出门前掌柜的特意嘱咐一定要把钱带回去,如果就这么回去也免不了掌柜的一顿呵斥。
伙计在外边犹豫了一会,思来想去,决定先进茶馆探查一下再说。
大门没上锁,只是用一根木棍插着,这也是因为土匪不相信有人敢偷他们。
进了大门就是前厅,没什么好看的,就和普通茶馆一样,一眼望去空空如也,只剩下些桌椅板凳整整齐齐的摆着。
伙计就这么摸索着进了后面,在通往后堂的过道处放着一处炭火,再往后就是用来烧水的锅炉和后堂。
一进到过道,伙计就开始紧张起来了。
一是因为害怕土匪突然回来把他当成偷东西的,二是因为这里气氛有种莫名的压抑。
伙计伸手摸了摸炭炉,冰凉,又摸了摸烧水的锅炉,也是冰凉。
十多天没人加柴,火灭了是正常的,但伙计从中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像这样的锅炉是不会直接把火灭掉的,在人走之前会把火封住。
看起来没有明火,但还是在缓慢燃烧,等要用的时候稍微一扇火就起来,不用再点燃,他在自家铺子里就烧过锅炉,所以很清楚。
但这个锅炉不是封住的,也不是等它烧光柴火灭掉,而是直接用水浇灭的,能看见没烧完的柴火和凝在一起的炉灰,过道的炭火也是这么浇灭的。
伙计心中细细思量,一般情况下是绝对不会这样的,只有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来不及处理炉火,又害怕引起火灾,才会用水浇灭。
看来茶馆的人走之前就知道,会有很长时间回不来。
而且走的应该很是匆忙,但却并不慌乱,还来得及浇灭炉火,收拾桌椅。
什么情况下会走得很匆忙却不慌乱呢?
伙计没想明白这个问题,也不再想这个问题,他现在想的是怎么回去给掌柜的交差。
最后他决定再把菜挑回去。
等回到铺子之后和掌柜的说了下遇到的情况,掌柜的做了多年生意,也算是摸爬滚打出来的人精,下意识地就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劲,细想想了下,有点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
就差人来这个村子,看原先安排在村子的土匪还在不在。
结果一样消失了,时间也是在十几天前,走的也很匆忙,据村子里和这个土匪亲近的人说是花舌儿召集所有土匪立马回到山寨,说有大事要做。
消息很快传遍全城,然后所有人都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下。
汇总起来发现从十几天前开始,所有土匪的影子都不见了,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大家都开始觉得土匪是不是就此消失不见了?
但是又不敢确定,毕竟有枪有炮几十号人马怎么都不可能忽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有人提议派人到土匪寨子里看看,确认一下,但没一个人敢去。
这群土匪平时就穷凶极恶,在路上遇见落单的土匪都不敢抬头多看一眼。现在让他们直接闯土匪窝,自然是不敢的。
最后一个胆大的采药人自告奋勇。
在晚上从小径爬到了距离土匪寨子不远的一处高山上,看见了整个土匪寨子没有一炬火把,整个寨子都是黑咕隆咚的。
自此,所有人都确认土匪消失了,这帮土匪确实到后面也再没漏过面。
村民到寨子之后发现和茶馆情形差不多,所有东西都收拾的很整齐,怕淋雨的都收拾到屋子里,怕露天的都装到罐子里,就好像土匪早就知道自己会不见一样。
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消失,也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周围几个村子也没有他们的痕迹,所有能离开这里的道路也没有人见他们走过,就好像平地升天了一样,好多人都传说是山神爷看他们作恶多端,收了他们。
老刘头说完这些,又喝了口酒,然后微眯着眼睛靠在柜子上。
苏三刀推了老头一把,说:“那和妖怪有什么关系,你说的这些和那个砚台窝不搭边啊。”
老刘头说:“我还没说完呢,你们还记得我前边说的那个压寨夫人吧,所有土匪都消失了,就只剩下这个压寨夫人和花舌儿的老娘。”
“嗯?”花爷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看神情还在回忆刚才老头说的话,心思已经不在老头说的话上了。结果听见说到压寨夫人,他皱了下眉头,然后又把精神拉了回来。
“她们俩?咋了?”三刀对女人的事情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双手趴在桌子上,伸着脖子问老头。
“她们不住在山寨里边,两个女人在男人堆里也不方便,所以住在花舌儿安排的山上的一栋屋子里。
最先开始村民发现土匪消失时也没记起来这两个女人。但有几个心术不正的半大小子就惦记上了,这压寨夫人本来就是富人家出来的大家闺秀,长得水灵着呢!”老刘头说到。
“嘶……”苏三刀深吸一口气,问道:“然后呢?”
“然后?哪还有然后啊?然后这姑娘就上吊了,是花舌儿的老太太发现的。
出事时老太太在另一个屋里被吓的不敢出声,等从屋子里出来就看见姑娘上吊了。
把姑娘给从绳子上解了下来后,就埋在了砚台窝那个地方。”
老刘头叹了口气接着说:“当时那个姑娘已经身怀六甲,有了花舌儿的骨肉,这就是一尸两命啊。据说死的时候怨气太深,而且下葬时也没换寿衣,穿的还是去世时的一件红衣,所以埋得那块地方就闹鬼了。肚子里怀的孩子就变成了鬼婴,成了妖怪,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这座山顶就不长树了,这妖怪也就只在砚台窝的那片林子里才出来。”
听着老爷子讲完故事,几个人心中基本有了把握,也有了自己的判断。
整个故事前半部分应该是真的,但后半部分有很明显的故事痕迹,很像现代人杜撰的,八成是这个故事传承这么长时间下来的添油加醋。
“咦,这么假?”苏三刀故意气老头玩,说道:“我看你就是在深山里没事干,想得太多了,这是病,得治。发个手机,联个网就能治好。”
老刘头一脸的气愤,说:“我年轻的时候也和你一样不信,就一个人去砚台窝,差点回不来,可吓人,那妖怪直着走路,和猴子一样。
但是浑身没毛,长得都是鳞片,就只有尾巴是这个样子的。”老刘头把刀拿出来比划了一下,然后说:“我要不是年轻身手好,砍了那怪物的一根尾巴,现在说不定也死在那了。”
三刀还在那和老刘头打打闹闹,其他人也有各自的心思,又喝了几杯酒,老刘头就安排四人往旁边的一个房间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