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溪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自有记忆起,她便一直是在流浪,从这座城到另一座城。
诸侯混战,天下大乱。一起流浪的小伙伴一个个或因为饥饿疾病离世,或因为卖身富贵人家为奴为婢。
渺溪也曾因生活的折磨生过病,特别是5岁那年。
那年冬天,天气特别的冷,渺溪和一起流浪的湘婆婆窝在破庙的干草堆里互相取暖。
“这天气真的是要冻死人了,天灾人祸,现在的世道人命真是贱。”湘婆婆扯了扯身上早无御寒功能的破夹袄,望了望外面的鹅毛大雪。
“这么大的雪,如果是以前,佃户虽然冷了点,但是心里肯定也是很高兴的,瑞雪兆丰年。。。”
湘婆婆说到这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收住了声,安静的看着庙外,失去光彩的双眼悄悄流下了两行浑浊的泪水。
一直沉默听湘婆婆说话的渺溪,默默伸出小手,安抚的轻摸着湘婆婆的后背。
她虽然小,但是也知道,湘婆婆和她一样,都被家里人丢下了!
半年前,天气不冷,甚至可以说的上是风和日丽,在一个野花盛开的小山坡上,渺溪遇见了湘婆婆。
湘婆婆本来是家境优渥,在他们那个地方,他们家也算的上名望大族了。后来传言他们所在的城池就要被攻打进来了,他们的家族便分散向其他地方转移,期望在这乱世保住家族的一点血脉。
湘婆婆就是其中的旁支,她们这一脉听从族老的安排,要向南走去。谁知在半途,她们不巧遇到了拦路抢劫的难民,一副身价所剩无几,要不是湘婆婆趁着夜色注意,把一些细软丢到了一边的草堆里,她们一家怕是要饿死在半途。
可即使是这样,她们的日子也过得很艰难,最后湘婆婆的儿子和儿媳竟然偷偷给湘婆婆下了蒙汗药,留了一封书信,便撇下她上路了。
湘婆婆醒来后,痛心不已,差点自杀。幸好遇见了渺溪这群流浪的孩子,几个小孩虽然没办法帮湘婆婆找到家人,但是也在这人情冷漠的时代里,给与了湘婆婆些许安慰。
湘婆婆就这样和渺溪他们待在了一起。
这期间,小伙伴们离开的离开,死去的死去。慢慢的就剩下渺溪和湘婆婆相依为命了。
“二丫头,听说这个城池就要被占领了,你还是跟着其他人一起离开吧。”那时候的渺溪还不叫渺溪,那时的她叫二丫头。
湘婆婆爱怜的摸了摸渺溪的头发,她年纪大了,走不动了,留在这里也不怕什么了。但是二丫不一样,虽然年纪小,虽然小脸一直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但是这个丫头的眼睛太灵动了,不经意间就让人留意上她。
“我不走,婆婆在哪我就在哪。”渺溪头都不抬,专心的在木桶里翻找着。得快点,不然里面的人出来就没有机会再翻了,找不到吃的今晚就要饿肚子了。
湘婆婆无奈的叹了口气,血脉一体的家人毫不犹豫的就把她丢下,现在这个孩子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离开。
时也命也,不愿走,那就尽老太婆最大的努力保护她就是了。
春去冬来。这个城池在秋天将要结束的时候换了一位新主人。
渺溪和湘婆婆在这里和湘婆婆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湘婆婆在此时想起了家人,渺溪不懂家人是会什么样子的,但她还是想安慰下湘婆婆。
感受到小手在背上一下一下的安抚着,湘婆婆把眼泪擦掉,“婆婆没事,就是年纪大了,眼睛容易干。”
“幸好昨天找回的干馒头还有点,我们今天就不出去了,太冷了。”湘婆婆从干草堆的角落里翻出半个干馒头,“我们烤烤就吃吧。”
渺溪乖巧的点了点头,把身后的干柴火拖出来,好让湘婆婆方便生火。
火焰刚升起,门外进来了几个流浪汉,湘婆婆慌忙想把馒头藏起来,却已经是来不及了,其中一个流浪汉冲上来,一把躲过那半个馒头。
“嘿,没想到在这小破庙还能有半个馒头。”捏了捏馒头,“走开,让老子烤烤火”,流浪汉竟是一脚把湘婆婆踢开了。
渺溪冲上前,把湘婆婆扶到了角落里,湘婆婆被踢中胸口,半天没缓过来。渺溪虽然恨极了,但是也知道他们一小一老,就算是反抗,也不过是引来更多的拳打脚踢而已。只能安静的靠在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几个流浪汉围住火堆,东掏西翻的身上拿出了一瓶酒还有一些肉干,渺溪闻着这些肉味直咽口水。湘婆婆心疼的把渺溪的头扭到一边,“二丫,乖,睡着了就不会饿了。”
渺溪懂事的闭上了眼,但是那阵阵传来的香味,还是让她的肚子打起了鼓。她实在是睡不着。
湘婆婆也知道为难渺溪了,但是这个形式下,她也无能为力。湘婆婆牵起渺溪,“我们走远一点吧,”破庙的后面还有个角落可以避避寒,虽然没有柴火,但忍一下还是能熬过去的。
谁知她们没走几步,就被那几个人叫住了,“等一下,把你们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给我们,”搓了搓手,“老太婆身上的破夹袄就算了,那个小孩身上的衣服倒挺不错的。”
渺溪抓紧了衣摆,这件棉衣是湘婆婆和她在一个死人身上剥下来的,刚穿身上没两天,她们还准备依靠这件衣服熬过这个冬天呢。
“各位大爷行行好心,这大冬天的,小孩没有衣服会冻死的,求各位大爷行行好,给我们婆孙两个留下这件衣服吧。”湘婆婆说着就跪了下去,还伸手扯了一把渺溪,渺溪顺从的跪了下来。
几个流浪汉大笑起来,“哈哈哈,这年头怎么还有人这么天真,我行了好心,那我不就是挨冻了吗?哥几个,上去把那衣服给我脱了。”说着便围了上来。
湘婆婆把渺溪护在背后,嘴里还不停的告求着,“大爷,行行好吧。”
“死老太婆给我让开,”其中一个人一把扯开湘婆婆,“碍手碍脚”,另外一个人抓住渺溪的衣领,把她提了起来,伸出手便去脱她身上的那件棉衣。
渺溪拼命地挣扎,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她,此时拼命的喊着,“放开我,你放开我。。。”小小的人儿哪有什么力气和成年男子做斗争,眼看棉衣就要被脱下来了,渺溪扭头对着抓着自己的手就是一口。
“啊,这个死小孩,还敢咬我,你他娘的活腻了吧!”男子吃痛的喊了一声,一巴掌就往渺溪脸上抽去,渺溪被这一巴掌打得眼冒金星,脸立马就肿了起来。
湘婆婆不要命得冲了上来,“杀千刀的,这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的去手。”湘婆婆和两个男子撕扯了起来,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力气用大了,湘婆婆被推得直直往后退,一个没站稳,就那样摔了下去,没了声息。
“婆婆,婆婆,放开我放开我。。。”渺溪哭嚷着,婆婆怎么了。
湘婆婆后脑勺着地的地方,慢慢的晕染出了一片鲜红,几个流浪汉见搞出了人命,唾了一唾沫,“晦气,这样就见血了。”
棉衣也到手了,把渺溪往旁边的地上一丢,“走走走,去别的地方看看。”几个流浪汉就这样离开了破庙。
“婆婆,婆婆,”渺溪挣扎着起身,爬到湘婆婆的身边,小手颤抖着伸了出去,却不敢碰湘婆婆,“婆婆,你没事吧,婆婆你看看我。。。婆婆”,渺溪终于忍不住,大声的哭了起来。
初雪刚到的冬天,陪伴了渺溪半年的湘婆婆离开了,最后还是只剩下了渺溪一个人。
破庙的外的风雪好像愈加的大了。
渺溪哭了很久,直到昏厥过去。仿佛中,她好想听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要努力活下去,你还没有见到他,要努力的活下去才可以呀。”
渺溪再次清醒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此时的她已经不在破庙里了。原来当日她昏厥过去之后,有个二流子误打误撞的把她从破庙里带出来卖到了妓院里。
“你醒了啊,醒了就起来干活吧,我这里可不养闲人。”老鸨扭着腰肢,一摇一摆的进来,检着嗓子说道,“不是看你这个小丫头长得还不错,我可不会花二两银子把你买下,更加不会给你请大夫,你知不知道这年头看病有多贵,你可得给我乖乖的,长大了好好的给老娘挣钱。”
这世道,虽然是混乱年代,虽然是个连富贵人家都要逃命的年代。但是偏偏这些个妓院反而一直红火不断,城主换不换的的对她们这个行业来说,没有太多区别。这个世界,拈花惹草的男人不管何时都不会少的。
渺溪就这样留在了名为娇花阁的妓院里,她求老鸨让她回去帮湘婆婆处理身后事,为此她还多欠了老鸨三两银子。
但是她回到破庙的时候,湘婆婆已经不在那了,破庙也有新的难民住了进去。渺溪问了他们,他们只说他们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没有人了,只有一滩血在那地上。渺溪冲着那摊学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便跟着监视她的人回到了娇花阁。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了,渺溪已经七岁了。
自从5岁那年昏厥之后,她每晚睡觉时都能听到有人和她说话,总是让她要记得要去见一个人,偶尔她还能做梦梦见一些很奇怪的事情,比如她会飞啊;
比如她的梦里有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在吹箫,而她在跳舞;
比如有人在梦里告诉她多年以后她会遇见另一个她;
比如在梦里她看到了自己喜欢了一个人。。。。
从一开始的害怕到习惯,如果某一天渺溪睡觉听不见看不见这些,她反而不习惯了。
渺溪这两年在娇花阁,看着各个姑娘起起落落,这两年,阁里的头牌花魁都换了好几拨,渺溪依旧是在后院负责给姑娘洗贴身衣物。
只是最近要洗的衣服好像越来越少了,渺溪虽然不八卦,但是她也听在厨房上工的孙大娘说过,阁里的姑娘都被对面新开的仙逸楼给抢了过去,娇花阁恐怕是开不下去了。
渺溪默默的回房收拾好了行李,她没有告诉孙大娘,她昨晚做梦真的梦见娇花阁倒闭了,阁里的姑娘都去了对面,而他们这些下人都被老鸨转手卖给了人牙子,但是人牙子在带他们赶往另一个城市的时候,半路出了事情,但是最后他们到底怎么样,她却没有梦到了。
渺溪没有想过逃跑,这两年她也曾因为做梦梦见某些坏事的发生,而想改变事情的发展,但是最后的结果反而更加坏,所以,她只能让事情顺其自然的发展下去,顶多就是提前做好准备,到时候不用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