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离几乎要气疯了,真是好心没好报,早知道就应该让狼吃了他。
“你这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蟊贼!”
司徒煜没有理会赵离的愤怒,几年的苦难和危险让他学会了谨慎,小心驶得万年船,他先要弄清楚对方的来历。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呸,你还有脸问我?”赵离没好气地打量面前的瘦弱少年,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真是世风日下,做贼的都这么理直气壮吗?
司徒煜并不想伤害对方,屋内光线昏暗,但两人近在咫尺,他终于有机会看清楚他的样子,这是一张俊秀的脸,虽然稚气未脱,但面如冠玉,五官如雕刻般分明,轮廓完美的无可挑剔。一双眼睛英气逼人,纯净的眸子像潭水一样清澈,却难以掩饰其中的几分顽皮和不羁。虽然身处困境,也还是难以掩饰气质的高贵。
他一定是个贵族公子。
司徒煜只顾打量锦衣少年,没有防备身后的枣红马突然用头撞向他的脊背,司徒煜猝不及防,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赵离趁机敏捷地抽箭搭弦,“穿兕”制作的非常巧妙,既轻巧方便又威力巨大,上弦很快,当盗马少年站稳转身的时候,赵离的弩已经对准了他的眉心,眼睛透过望山注视着他。
“要不要比比看,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弩快?”赵离占据上风,手托劲弩调侃道。
“你确定能射中吗?我记得你刚才射狼的一箭也是这个距离。”司徒煜并没有放下剑,他虽然处于劣势,但可以断定对方不是个能杀人的人,“你最好瞄的准一点。”
“不劳你费心,我瞄的很准,箭头正对着你的脑袋。”
“那就好。”盗马少年做放心状,“以你的箭法,如果瞄准我旁边一尺远的地方我才会有危险。”
赵离脸红了,他一向自诩伶牙俐齿,没想到斗嘴竟然斗不过他。
赵离反唇相讥:“要不是我的手被人咬了一口,早就射中了。我至少还射中了狼的耳朵,你呢?好像连剑都拔不出来吧。”要论牙尖嘴利,赵离还没有遇到过对手,他看向自己被咬了一口的手背,“对了,你对付狼需要用剑吗?应该跟它对咬才是,以你的牙口,未必会输给它。”
这次轮到司徒煜脸红了,他岔开话头:“我没时间跟你斗嘴,先告诉我你是谁?”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你要偷我的马,我还没问你是谁呢,你倒贼喊捉贼了!”
司徒煜心中暗想,他不知道我是谁,这么说他不是来抓我的,看此人面色纯良,心存善念,倒不像恶人,从衣着上看他应该是个贵族子弟,不过还是要再试探一二才可放心。
“也罢,这世上有太多暗昧之事和见不得光的小人,如果不便说,我也不想强人所难。”司徒煜冷笑道,他认定对方是个性情中人,于是便使出激将法套他的话。
赵离果然中计,他最恨别人说他不够襟怀磊落,大声喝道:“胡说,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赵名离,定平国人氏,家父乃是高漳君赵介,你说谁见不得光?”
看来是一场误会。
司徒煜放下心来,扔下佩剑,抱拳当胸道:“原来是小侯爷,失敬失敬。小弟初到此地,迷失路途,又被风雪阻隔,只能暂时在这木屋栖身,我听说蛮族凶狠猖獗,一时草木皆兵,误把仁兄当做了蛮族强盗,冒犯了仁兄,多有得罪,小弟这厢赔礼了。”
说罢诚恳地一躬到地。
赵离一向吃软不吃硬,对方一客气,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连忙放下弓弩,抱拳还礼。
“不敢不敢,应该我说抱歉才对。我……是我吃了你的干粮……那个粟米团子是你的吧?”说到这,赵离有些羞愧,“我当时饿极了……其实我也是迷路的,我还以为你是蛮族的人呢。”
“一生之中有人能共食一餐饭,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尤其在这荒无人烟的野外。”
“如此说来,我们缘分匪浅啊。”赵离会心地笑了。
司徒煜也笑着再抱拳,“小弟司徒煜,阳山国人氏,本想取道去往良国,没想到走错了方向。”
“幸会了。”赵离还礼道,“大家都叫我阿季,咱们这也算不打不相识吧,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人迹罕至的荒原,破败不堪的小屋中,两个少年相遇相识。
冥冥之中,一段情同手足、肝胆相照的友谊就此开始了。
“我家离此不远,兄台如不嫌弃,不如先到敝庐小住几日,我们也好把酒畅谈。”赵离热情地邀请,“我家的厨子烤的羊腿真是香嫩可口、美味至极,保你食指大动……”
一边说着,赵离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经过这一番折腾,肚子早就空空如也了。他为人潇洒仗义、古道热肠,虽然长在贵族之家,却生来是一副侠客心肠,一眼认定是朋友,就可以交心换命,此时他恨不得马上把新朋友带回家好生款待,但他却忘了一件事,此时饥肠辘辘的并不只有他一个……
忽然,门外传来凄厉的嗥叫声,悠长而诡异。
两人同时一惊,连忙跑到门口,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雪已然停了,天色放晴。玉兔东升,茫茫的雪原反射着月光,似乎比黄昏时分更加明亮了。
月光下,雪狼目不转睛地盯着木门,它脸上的血迹已经风干,显得更加狰狞。雪狼仰头长嗥,空旷的荒原中回荡着骇人的声响,继而,远处便传来数声回应,声震四野,令人毛骨悚然。
“坏了,它在搬救兵呢!”
“不如我们就此冲出去,先杀它个措手不及。”赵离拿起弓弩。
“不行,你没有听到吗?外面的狼不只一头,即便我们侥幸杀掉这一头,也不可能杀掉所有的雪狼,现在是夜晚,我们在雪原上如何跑得过它们?”
“那怎么办?就这么坐以待毙?等它召集亲朋好友,拿咱俩请客?”
“目前这所木屋是雪原上唯一的屏障,我们如果走出去,可就正合了它们的心意。”司徒煜拉住赵离。
话音未落,又有一头雪狼来到门前,站在头狼身后。紧接着,更多的狼从四面八方涌来。狼是群体捕猎的动物,它们的战斗力和勇气会随着数量的增加而增长。外面的狼群已经开始发动攻击,它们开始不断地撞击木屋的门和墙壁,砰然作响。
简陋的木屋在狼群的撞击下发出震颤,屋顶上的茅草纷纷落下。
屋内,枣红马不安地踏着步,发出焦灼的喘息声。
“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等,等过了今夜,到明天早上我们就会有机会。现在当务之急是把火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