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镇通往博野县与碎星郡的岔路口,张魁六人埋伏与路边。
他们见着梦三哥从县城归来,就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路过,然而却不敢出手。
见老五蠢蠢欲动,张魁慌忙阻拦,“莫急,他有马,我们跑不赢。如果现在真的干起来,不待我们跑至红泥坡,估计已经丢了性命。”
老四感觉脑子有点犯糊涂,“明知道人家骑马进县城,归来自然也是骑马。你们不在这路边设陷阱,啥跑到红泥坡去搞那玩意儿?”
“因为在这里设陷阱,没多大把握能留得住人。”张魁说道,“走,先回红泥坡,守株待兔。”
“人家会来吗?”
“梦三哥他不是李德诚捡回来的嘛,两年不曾离开,想必是看上人家女儿了,或者是想报恩。总之,他必定不忍心任由咱们揉虐李德诚的女儿。咱们手里有李德诚的女儿,他自然是会来。”
“老三,你负责红泥坡弓弩;老六,你负责挂壁路上的落石阵;老四,你负责把李德诚女儿押到挂壁路另一端,如果弓弩阵没能留住敌人,那你就是关键了,记得尽量在显眼处好让敌人发现你在押走她,如此骗他去救援,涉入咱们的落石阵;老二老五你俩身手好,就跟着我吧,万一老三失手,咱们好做应援别让老三被人家逮住。”
隐藏在路边草丛的张魁六人,筹谋一番后,朝红泥坡遁去。
红泥坡、挂壁路,即将多个孤魂野鬼。
……
……
梦三哥与李燕回至黑石镇。
“他就是个灾星!灾星!”是樊孟梅的声音,所说的“他”,正是指梦三哥。
听着樊孟梅的咒骂,看着熊熊燃烧的店铺楼阁,再加上旁边围观的人群七嘴八舌议论着此事,骑在马背上的梦三哥抓着马绳的手,逐渐拳头紧握,又轻轻地闭上眼睛。
与之同坐一骑的倚靠在梦三哥胸膛处的李燕,被眼前所见震到失魂落魄。片刻后,慌慌张张跃下马,冲向被剁了手脚独存躯干的父亲,压抑不住哭腔,“爹……”
樊孟梅见梦三哥归来,张牙舞爪吼道:“灾星!你滚!你就是个灾星!就是你个灾星杀了土匪!就是你个灾星惹来的歹徒!你偿还德诚的手脚!你偿还我的彬儿!你偿还我的家……”
李燕在自责,自责自己太贪玩,不然三哥早就回来了,三哥那么强,如果有他在,或许就不会发生这场悲剧了吧……
面对樊孟梅的辱骂,梦三哥内心深深地愧疚。曾几何时,说好了,自己会用命守护她一家子平安,结果……
梦三哥没有下马。昂首望天,叹苍天不仁。吸纳几口带有血腥味与硝烟味的空气,之后,调转马头……
后边,见梦三哥要走,樊孟梅停止了张牙舞爪,后知后觉或许自己骂得过分了。
李德诚随时死去,大女李彬被歹徒掳走自然不会有好下场,此时自己又将梦三哥骂走,以后的家,就剩自己与李燕相依为命,日子将变得如何,樊孟梅不敢再想下去。
樊孟梅骂够了,想到现实,脑子又变得矛盾起来。感觉自己的行为不妥,貌似现在,这个家最需要的就是梦三哥了……
于是,樊孟梅冲过去啦住马绳,弱弱地对梦三哥问道:“你要去哪?”
梦三哥不敢直视樊孟梅的脸,把目光放在被樊孟梅攥在手里的马绳上,深呼口气,着手慢慢掰开樊孟梅攥马绳的手,重新掌控胯下马匹。
害怕看久了会流泪,梦三哥闭起眼睛,说道:“你不是很讨厌我吗?那我滚得越远不是越好吗……”
梦三哥没有明说去向,不过,还吊着一口气的李德诚自然知道梦三哥这是将要去追回李彬。
李德诚很虚弱,开口的声音十分细微无力,没法喊住梦三哥,只能对身旁的李燕说道:“燕儿,别让他去,这回歹徒是有备而来,他去了便是送死。”
“什么?”李燕在伤心恸哭,没听清父亲在说什么。
李德诚回想张魁闯进店铺与掳走李彬的时候所说的话,深知张魁已经下套就等着梦三哥涉入。
李德诚太虚弱了,没法长谈,只能粗略表达道:“留住梦三哥。”
李燕扭头,见梦三哥恰要离开,喊道:“三哥,你要去哪?”
李燕的声音,比樊孟梅攥马绳管用,梦三哥停下离开的趋势,回望李燕。
“去救你姐。”
能闹出这么大场面,梦三哥也想到了此事针对的是自己,此次比上次那二十七骑更难对付,隐隐觉得此番将是有去无回。
可是,李彬在人家手里,容不得自己慢慢来,明知人家已有所准备,也不得不硬闯。
看着李燕,梦三哥内心五味杂陈。说好了此次回来便求亲拜堂,然而,家却没了,李彬被掳走,“岳父”惨遭残害……
楼阁还在燃烧,硝烟与血的味道是那么的刺鼻。
梦三哥眼角的余光看到家前小树上,两条红丝带随风飘摇。
是上回自己送给李燕的红丝带……
是地摊货不值钱一文钱买一送一的红丝带……
它,在风中摇摆……
梦三哥驭马走到树下,借助马的高度取下挂在树上的红丝带,然后跃下马,走至李燕的面前。
“让我再帮你束次发吧。”
梦三哥指尖徐绕着红丝带,把心愿寄托在这条红丝带里,轻柔李燕的发丝。
红丝带与李燕的髟丝相互纠缠。
“这一次束发,就当作我已经有幸将你的长发盘起。如果我没能回来娶你,你也别墨迹,找个好人家嫁了。以后,别再嫌弃地摊货好吗?这条红丝带,可否看作是我送你的嫁妆。戴上它,有它陪伴,就当作我一直在你身边。”
李燕泪流满面。
梦三哥没有替李燕擦拭泪水,而是捧住她的头,自己也凑过头,两额头轻轻搭在一起。这一次,就自私一回吧,以此当作这是拜天地剧情里的夫妻对拜。
指尖缭绕着红丝带,将待嫁姑娘的发丝盘起。不是真的将发丝盘作一团,而是束个丱发,承载两人共同审美观的丱发。
“丱发。”梦三哥轻拂刚束好的李燕头顶的两个发角:“娃娃头。”
想臭美一番,可是,这悲凉的场面俏皮不起来。
“李叔。”梦三哥望向吊着一口气的李德诚,“我会努力活着回来。”
双刀附背翻身上马,梦三哥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