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柔柔被捕进大牢,那婳对此事抱有几分歉意。要不是自己吩咐小翠去笑纳核实劫匪案,并引来府兵抓捕歹徒,那么梦柔柔也不至于被当夜带走的吧……
一时糊涂啊!失策了。
那婳前去衙门保释梦柔柔。原本柳子昌是想买那婳一个面子,奈何苏峰的死,柳子昌妻子苏氏情绪波动很大。细细想来,梦柔柔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罢,为了慰藉苏氏,柳子昌只好把梦柔柔丢进大牢,没有去接那婳的面子。保释工作的进展不顺利,这都半个月了,仍未能把人捞出来。
“媪娘,媪娘……”
一个府兵把牢房大门打开,不待府兵领路,小翠便火急火燎地跑了进去,小翠并不知道梦柔柔被关押在几号牢房,进入大牢,一边呼喊一边寻找。
闯进一个姑娘,大牢里关押的那些痞子们特别兴奋,一个劲地吹着口哨,啥荤话都有。
博野县小,故而牢房也不算多。小翠在大牢的最里头处见着了那婳。
相对于小翠的着急,那婳却是另一种心情。其实那婳也听到小翠的呼喊声,她只是没有回应小翠罢。
如果梦柔柔只是个普通姑娘那也就算了,可是,前段时间收到的密函里特意提到梦柔柔这个名字,这说明上面的人已经注意到梦柔柔这个人。如此,使得那婳对梦柔柔的周全马虎不起来。
半个月之久都未能把梦柔柔捞出去,那婳心里的愧疚感又添几分。注视着被关押在牢房里边的梦柔柔,那婳温和地开口:“慢点吃,别噎着了。”
牢房里边,梦柔柔披头散发。被关在脏兮兮的牢房里头,睡的是散发着霉味的禾草所铺就的泥地,半个月之久都未能洗澡洗脸,不单是衣服脏了,俏脸也粘上一层污垢。此时,梦柔柔正狼吞虎咽那婳捎来的佳肴。看她的吃相,显然,这牢里的伙食不但难吃,而且分量极少,连个饭量不大的女子都未能吃饱。好在有那婳前来探望,能让她美美地吃上一顿佳肴。
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狼吞虎咽……有谁能想象,她就是博野县月吟楼小有名气的头号厢房公主……
小翠跑了过来,“媪娘,终于找到你了!”
那婳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牢里的梦柔柔,看着她吃饭,看着她日渐消瘦的脸庞。尽管小翠唤得焦急,那婳也没有把目光从梦柔柔的身上移开,只是不咸不淡地开口说道:“何事如此着急?”
梦柔柔入狱,这半个月以来小翠也是头一回见到她。说起来,还是小翠领的府兵前去月吟楼,结果没抓着古诺,却把梦柔柔害了。此时梦柔柔就在跟前,小翠颔首低眉,表示歉意,也表示打个招呼。
“媪娘,大小姐来了。”小翠向那婳报告。
小翠嘴里的这“大小姐”,是京都那家的千金,是月吟楼的幕后老板,是那婳的主子,名叫知希。
听说知希前来博野县,那婳不淡定了,终于把视线从梦柔柔身上移开,起身便走,“小翠,以后你吃饭之前,先把梦柔柔的那份送来。”
“咳、咳咳……”
狼吞虎咽的梦柔柔被噎着,脏兮兮的手慌忙捂住嘴,结果咳了一手的饭。
待缓过气,接着,把刚咳出的、手里脏兮兮的食物重新塞回嘴里,看着都觉得恶心,但她还是咽了下去……显然,坐在牢里的她,饿得慌。
面对梦柔柔,小翠颔首低眉,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转身离开。
另一间牢房里,关押着余何跟两广海。虽已过半个月之久,余何对梁广海的恨意仍旧丝毫未减,时常怒骂梁广海是个扫把星。瞧,梁广海那红肿的半边脸,就是被余何揍的。
“求求小姑娘帮我带句话。”
当小翠路过梁广海牢房前的时候,梁广海哀声恳求。
笑纳命案,被扣顶“匪徒同党”的梁广海随时有可能被推上断头台。梦柔柔是被小翠引领去月吟楼的那些府兵们所抓捕,如此,小翠对“匪徒同党”多多少少有点儿上心。
小翠顿下脚步并扭头望向梁广海。如果梁广海叫自己带的话顺口,帮他一把也是无妨。
能叫住小翠,梁广海笑了。
梁广海清清嗓门使得声音更洪亮几分,道:“劳烦姑娘帮我在集市上大肆宣扬,就说:梁广海日王掌柜他先人板板!”
余何补充道:“额外加一句:余何偷古诺他家的桃!”
……
那婳回到月吟楼,知希已在房内等候多时了。
“有件事没处理好,恕老身怠慢了大小姐。”
知希虽是那婳的主子,不过,知希芳龄二十有余,尚年轻,不习惯“主子”这个称呼。另外,知希还有个妹妹。故而,那婳等人便称知希为“大小姐”。
知希站在窗台,远眺县城外的边远山头。阳光灿烂,山头虽远却熠熠生辉。听到那婳的声音,知希断了遐想,回头对那婳说道:“我是来批评你的。”
京都那么忙,知希竟搁下手头琐事大老远跑来这穷乡僻壤,就为了批评?
那婳不明所以,“请大小姐指责。”
知希说道:“我开设月吟楼,妓只是幌子。”
“这点奴才明白,大小姐是在扩展情报机构。”
俗话说:温柔乡、英雄冢。会吹枕边风的女人,最容易打探男人的心事。
“既然明白,为何不见你有成绩?近两年碎星郡这一地带新崛起的强人团伙,你没能查出底细;博野县周边的绿林已被碎星郡那伙强人降服,驻扎羊角山囤积军资,这事也不见你有汇报过。就连县城里边的笑纳劫案,这博野县城有多大?笑纳离这儿能有多远?然而,事发一个时辰之后你才知道消息,且还是匪徒主动闯到这儿来的。你说,你的情报工作做到位了吗?”
那婳吓出一身冷汗。
那家在博野县的据点不是只有月吟楼吗?那婳自问没有上报过这些消息,知希她是什么知道的?难道知希在暗中另设有眼线?
知希递过一物,继续说道:“把它交给梦柔柔。”
那婳接过物品,一看,此物竟然是刻录身份的铭牌!看标示,直属知希差遣,且地位比那婳还高!梦柔柔得知希重视,这是大机缘啊!
“叮铃。”铭牌坠地。
“此物又不烫手。”知希顰道,“莫非,你不爽?”
“奴才不敢。”那婳拾起铭牌,唯唯诺诺,“只因笑纳一案牵连梦柔柔,奴才失职,至今未能把梦柔柔接回来。”
知希藐那婳一眼,貌似夹杂着一股怨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意味。
“影婆婆,劳烦您走一趟。”
知希话语刚落,便有一团黑影破窗而出。
那婳并不知道知希身旁还有个影婆婆。先前同处一室内,自认为眼尖的那婳竟然毫无察觉屋里还有别个存在。影婆婆,真如其名,像影子一样!
那婳立即跪在知希的面前,汗流不止,“大小姐饶命……”
“为何求饶?”那婳这一跪,知希倒懵了。
那婳仍旧跪拜,“奴才不才,请大小姐饶命。”
哦,原来是担心会要了她的命呀!
呵呵,若真想要她的命,那么主子还把铭牌托她转交给梦柔柔干嘛咯,不是浪费表情吗?
这求饶……确实不才。
“起来吧,总是跪着容易叫人嚼舌根说我不好相处。你继续掌管月吟楼,今后务必做好情报工作。至于梦柔柔,即日起,只要是我的产业下任何据点,都如同是她的家,她若愿意,任由她入住。”
梦柔柔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那婳深呼吸,鼓足勇气,道:“奴才斗胆一问,大小姐为何如此看重梦柔柔?”
“我查到,她来自朵娜拉。”知希回答。
朵娜拉有什么名堂?
那婳不解,也不敢多问。毕竟,博野县就挨着朵娜拉,近在眼前自己都没能查清状况,真论起来还是自己失职呢。
那婳小心翼翼地开口:“奴才有一事需请教。”
“问吧。”
“笑纳一案的魁首古诺他钟情梦柔柔,如若梦柔柔甘愿与其同甘共苦,万一某天他俩被官府捕获打入囚笼,那么,月吟楼是否该倾尽全力与官府争持?”
知希思量一番,给出个答复,“月吟楼是我情报机构的一部分,你的职责是收集与管理博野县这个点的信息。既然古诺有点儿本事,那你就查查他的底,除去笑纳一案,如果底子干净,下次见到他你不妨给他指条路,让他去京都,入我那家做刀斧手。”
“古诺性子桀骜不驯,恐怕不甘屈身篱下做个刀斧手。”
“有真本事的年轻人桀骜才正常。年轻人有干劲,倘若老实巴交,不是庸才就是太监了。”
知希拾起搁在桌子上的佩剑,看样子是要走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啊,问题多了去,只是不敢问罢。
“我再次强调,月吟楼只是个幌子。以后的生计是收集贩卖信息为主,信息卖给有用的人,比叫姐妹们卖笑更容易捞银子。同为女人,整天把心思花在贩卖姑娘的事情上,你不觉得恶心吗?”知希走出屋子,“家大业大真不轻松,我得办正事去了,早办完早回京都。这边的事你自己琢磨。待梦柔柔回来你记得把铭牌交给她,且,家族的规矩也跟她说一说。”
“恭送大小姐。”
身为奴才,面对主子前来查岗,那婳后背凉嗖嗖的。直到知希离开博野县,那婳这才得以松口气。
知希没有指点该如何招揽古诺,也没有指明若古诺不甘做刀斧手时该不该提高诱饵继续招揽,这些问题得那婳自行琢磨。
想多头疼,那婳干脆把这个问题搁下,待走到那一步再想吧。如若到时候仍理不清头绪,那就把此事丢给梦柔柔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