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元力催生下，顾术身体渐渐好转，四肢恢复了一些知觉。
探索服自我修复了近半个小时后，维生系统开始工作。
内环境慢慢有了好转。
空气里出现了大量水汽，渗透进顾术快要干涸的身体中。
灵能转化成热量后，腔内温度回复到了30℃。
顾术感觉除了胸口还有些隐隐作痛外，其他受伤部位都恢复了。
可距离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还有很远。
无法行走时，他才意识到碰巧出生就是一名健康的人有多幸运。
单是保持直立都异常艰难。
重生后的四肢，可能是长期低温导致肌肉遭受了冻伤，僵硬得像是一根木棍。
肌肉失去协同能力后，没办法维持重心稳定。
手舞足蹈地努力一会儿，啪叽一下，瘫在地上。
他第五次摔倒的时候，脸色都有些涨红。
或许是因为疼痛，
或许是因为绝境中无能为力的绝望，
或许是因为堆积的失望、怀疑。
毫无回响的努力最伤人心。
十年前，他还在读书的时候，每天的工作就是不停地重复实验，接受失败。
整天面对那些五颜六色的培养基，世界缩成了很小一隅。
他常常梦到一只捆在石磨上的老驴。
老驴很老，很瘦，皮轻轻搭在骨头上，深深陷入骨骼间隙里，像极了还没得及填草的剥制标本。
竹竿捆在石磨上，把一棵水灵灵的胡萝卜挂在老驴眼前。
无数次擦过老驴的嘴边。
那时的老驴，总会发出哀伤的嚎叫，垂死的呻吟。
他总是在老驴嚎哭的那一瞬间从睡梦中惊醒。
实验，失败得越来越频繁。
培养基从一片空白变成了五颜六色。
实验室人越来越少。
他去得越来越早，赌气一般在实验室撑开了单人床。
说是便于休息，其实已经不太愿意睡觉了。
他很害怕睡着后见到老驴，尤其是那双空洞的眼睛。
沾上床假寐一会儿，就马上从床上爬起来，接着做实验。
他也可以放弃啊！
轻飘飘地说一句，做不出来，就可以了。
他也说不清是胡萝卜太过诱人，还是不愿放弃此前的努力。
坚持007整整一个月。
他求到了梦寐以求的单克隆株系。
坚持，永远会胜利！
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加班的夜里，导师办公室里的灯也亮着。
他的导师修改了一个月实验方案，才恰好碰到奇迹。
顾术咬牙坚持着。
一次不行，两次，三次，四次，五次……
一次次重来，他累出了满头大汗。
可能运气还在，努力换来了长足的进步，走钢丝一样张开双臂保，勉强能走上两步了。
歇两口气，就接着继续练习。
一次次跌落在地上，砸出一声声沉闷的砰砰声。
组织挫伤后，撕裂的骨肉里流出大量血红色的生命元力，重新修复那些伤口。
错位连接的肌肉，在一次次重组中找到了合适的连接方式。
生命元力就像催化剂一样，无差别地加速了伤口愈合。
可是错位的肌肉纤维杂乱地愈合在一起，结果就像是那些偏瘫的老人，完全丧失运动能力。
伴随着全身肌肉撕裂、再连接。
凌迟般的痛楚、说不清道不明的痒，一直挑衅着他的神经。
顾术死咬着牙关，才能撑起那么几十厘米。
身体状况改善，反而越来越慢。
起初，他嘴里还会发出嗬~嗬的喘息声。
后来，如果不是粗重的呼吸声，旁人只会认为这是一具重复同样动作的怪异僵尸。
再过来接近半个小时。
踉踉跄跄地走上十来步，也不会摔倒。
再之后，他顺理成章地站起来地时候。
他明白，又赌对了一次。
练习过程中，他还惊喜地发现这具身体，无论是恢复能力、耐受能力，都远远强于上一世。
诚然可能是因为工作原因长期呆在实验室里，疏于锻炼，体质不太好。
可与运动员的差异依然保持在人的范围内。
顾术坐在地上，看着眼前的双手。
感叹道：“挺有意思。”
这双手十指灵活纤长，右手拇指、食指关节上多年握笔留下的茧皮，也只余下了薄薄的一层。
4890个日耕不辍的训练后，这双手能精准地画下每一条线路，构造出灵界与现实的桥梁——灵能符阵。
能够绘制符阵的人，即使是在这个凡人也能借用灵能的年代，也是少数。
符文修行不仅花钱如流水，还苛求天赋。
手稳，心细，胆大，优秀的灵能感应力，缺了任何一点，都绝对不能进行下一阶段的符纹修行。
强行尝试的人，大多都在绘制符文失败引发的灵能暴乱中死去。
“你想做的事儿，我恰好也想试试！”
顾术练习的时候，也在整理前身的记忆。
只能感叹一句，倒霉透顶！
六岁开始就起于鸡鸣，止于狗眠。
苦苦坚持12年，才拿到炎晶科学院生物研究所的研究生offer。
再过几天，就能参加符师资格测试，有望成为持证上岗的符师。
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做了一场压金线的绣女。
顾术嘴角上扬，轻轻笑了起来：“真好。”
伸了个懒腰，感受着脊柱里气泡碎裂响起的噼啪声。
他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修真文明的画风，总结起来就是花式抬棺材板吧！
牛顿，达尔文，高斯……
希望他们不知道这些，安心在荣耀中永远沉眠！
顾术想到了那副场面，笑出了声。
躺在地上，弯手指都费劲的时候，他试着想象自己的惨状。
画面中，满身鲜血，处处可见森白的骨茬，活像拆迁后，满目疮痍的废墟。
可是仅仅过了十多分钟，就几乎痊愈了！
生物界繁衍冠军大肠杆菌， 20分钟分裂一次。
人类体细胞分裂速度，抛开漫长的分裂间期不谈，分裂期都需要持续数小时。
十多分钟，完成生物组织的自体修复，这放在前世，xie 教都不敢这么编。
顾术震撼于奥术的神奇效果的同时，也一点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刚刚无法站立，已经说明了神迹下隐藏有未知的缺憾。
矛盾论指出，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有利必然有弊。
前世经常熬夜，头发一把一把地大量开始掉了，都还不注意。
飞吹过头顶发凉的时候，也只能认命地拿出压在柜子深处的保温杯。
成年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落花盆。
经历过，才会懂，比如煮啤酒的时候应该加一点枸杞。
顾术一直担心黑袍人去而复返，才想快点离开这里。
稍微习惯了一下身体，就往橙色的光晕走去。
风紧，扯呼。
头灯亮了
借着灯光，他还没看清这一面山，三面天的悬崖绝壁，就急急往后退去。
悬崖！
这块平台仅仅是山崖上的一根刺。
生生突出这料峭绝壁几十米，面积异常宽大，他双叒叕碰巧躺在中间，才会在黑暗中产生一种躺在山坡上的美好幻觉。
多迈两步，一脚踩空……
悬崖，赶路？
麻烦您回头告诉我一声儿，忘川方向的黄泉路况怎么样？
情势跌宕起伏，顾术有些恐高，不敢站在深渊边上了。
趴在地上，匍匐到悬崖边，探出头匆匆看了一眼。
心中滋生的恐惧，马上拽着他后退，直到后背抵着崖壁，模拟出了一种脚踏实地的安全感，才微微放松地坐在地上。
悬崖下，一片橘红。
茫茫黑夜里，万丈高空上，依然望不见尽头的一片橘红。
顾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样的绝境中见到她。
享誉蓝星的地上太阳——羲河！
一条温暖了整个炎晶位面的岩浆河，。
顾术一个月前，刚穿越次元壁时，就想亲身瞻仰一下，传说中比大海更加壮阔的熔浆之河。
但不是现在这种，虽然隔了很远很远，依然可能随时让他人间蒸发的超距离接触。
“上辈子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毁灭了宇宙？”
顾术倚在崖壁上，无奈地操纵光标，翻看屏幕上，刚刚出现的一份名为《求生指南》的红字文件。
手指不停地翻页，心思却集中不起来，来回思考着，拐卖，重伤，悬崖，边境，黑袍，杀人灭口。
黑袍为什么冒着奥术工会通缉的风险，公然违反《奥术宪章》？
从失忆到死亡，漫长的三天里，他们做了些什么？
为什么从悬崖跌落后，他还活着？
真相掩埋在过去三天里，盖上了一层又一层废墟，没有任何痕迹。
黑袍一定不会放过他！
绝境里，顾术头脑反而更加清晰，隐隐将那些纷乱的思绪串在了一起。
死人比活人擅长保守秘密，死后扔进羲河，还能断绝巫师招魂的可能。
不远万里送他和其他六个人来到这里，还悉心准备了军用探索服，一定有什么他们必须参与的理由。
黑袍人额头上的图案也透着一股不详的气息。
骷髅头在活人祭祀上，象征献祭一切作为神降临尘世的躯壳。
魔网完善到如今，超凡冕下自称地上神后，每逢神灵诞辰，依然向天上神致以应有的敬意。
擅自祭祀神灵，等同于亵渎！
祇授意他们，还是他们在取悦祇？
顾术思绪纷飞，推论出的东西像是千斤巨石压在心里，喘不过气来，就像困在阴谋漩涡里的沙丁鱼，快要窒息身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