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你这小娘子还挺厉害。”婉影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身穿灰色袍子的男子躺在墙头,嘴里叼着颗稻草,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
“你给本宫滚下来说话!”婉影扬着脑袋,一脸懊恼的盯着那男子。最近流年不利,竟遇见这些个无礼傲慢之辈,北邪是一个,眼前这叼着稻草磨牙的男子又是一个。
婉影其实忘了个不争的事实,这男子可是与北邪师出同门..
墙头那男子从墙上一跃,谁知‘嘭’的一声,摔了个大马趴。他重重的四脚朝地的摔到了婉影跟前,灰头土脸。
婉影噗呲的乐了出来,她觉笑的有些失礼,赶紧抽出腰间挂着的白玉骨扇,啪的撑开折扇掩住了笑颜。扇面是墨色的黑蚕丝绣着三两并蒂红莲,衬得她一双皓腕明眸十分动人。
灰袍子男子暮然间见到她半遮半掩的秀气模样,外加那对乌黑如星的双眸,一时竟然看的呆愣了,他觉她竟然如黑丝扇面上绣着的那红莲一般,圣洁动人,不禁脱口道:“小娘子,长的真秀气。”他连滚带爬的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在下秋日,秋日的秋,秋日的日。”
这叫秋日的男子,身材中等,不胖不瘦,白皙的皮肤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浓眉和大眼。秋日长相虽然耐看,可是却败给了他那对耳朵,那对无比引人注目的招风耳使他带有莫名的喜感。
婉影目不转睛的盯着秋日的那对招风耳,傲然一笑。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孤傲神情却也是世间少有的另一番美,自有一种过人风华,姿容绰然。她敛了笑,说:“本宫闺名婉影,婉约的婉,影子的影。”
秋日沉吟了片刻,若有所思的抓抓脑袋,说:“嗯。好熟悉的名字。可惜怎么就想不起是谁咧?卖豆腐的王二麻子家的三闺女?还是..卖布的老张头家的大女儿?”秋日边说边走上前,忽然拉起婉影的手,道:“走,婉影小娘子。我带你去看美景去!”他话音刚落,便将婉影抗上肩头,略施轻功消失在了簌簌的风声中。
秋日扛着婉影来到了毗陀山顶。
“这是山的至高点。从这里看去,透过那两山之间的缝隙,正好能看见祖师爷爷的祠堂。”秋日指给婉影看。
他一只手揽着婉影的腰,一只手指着远山,一副悠闲自得。可惜,婉影早就吓的魂飞魄散了。原来,秋日将她抱上了百米的树梢,婉影脚下踩着摇摇晃晃的枝桠,若不是秋日揽着她,早已摔了下去。
她整个人紧紧的抱着秋日,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看秋日的狗屁祖师爷爷的祠堂。婉影虽然不是天生恐高,但这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却使她双腿发软。她抖嗓子,语气中已带了哭音:“放,放,放本宫下去。”
秋日说:“好。”那个“好”音刚刚收了尾,他便忽的松开了手。
“啊!”婉影尖叫着从树梢坠了下去,如同断了线的纸鸢。
就在要落地的刹那间,她又被人轻柔的接住,搂在怀中。当然,接住她的人正是秋日。秋日的公主抱很温暖,也很安心,可是到了婉影这里就大大的变了味道。秋日温柔的搂着她,仿佛刚刚坠入爱河的一对恋人,他闻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把脸渐渐贴近她的耳边,柔声细语说:“我怎么舍得伤了这么美的小娘子。”
婉影吓的脸色煞白,喑哑着嗓子说:“本宫要杀了你!”
秋日脸上带着一缕微笑:“要杀我的人多了去了。多你一个小娘子在下还是不嫌多的。”他将婉影一丢,看着婉影重重摔倒地上时扬起的尘土,笑意更浓,“小娘子蛮沉的。”他说着锤了锤胳膊,一脸的嫌弃神情。
婉影曾几何时受过这等侮辱,今日算是栽到了秋日的手里。她收敛着怒气,摆了个柔美的笑:“秋日大侠,劳烦您送本宫回去。”她心想,俗话说的好,好汉不吃眼前亏。
秋日歪着头,神色镇定安详:“美景还没看,不能回去。”
“可是本宫夫君,会担心的。”她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满脸的凌厉。她不想同这个丧心病狂的男子在又任何瓜葛,她受的了,她的心脏未必受的了。她现在搬出她的夫君祁火,其实心里没有十足的底气,祁火到底是否担忧她,这种事情不得而知。不过祁火是臣子,公主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他一定会去寻她。
秋日忽然收了一脸的笑意,转瞬变成了一脸的冷清肃穆。他直直的盯着婉影,上下不停的打量。
“呵呵。”秋日从鼻子里发出了两声不屑的笑,“夫君?名存实亡罢了。”
原来他都知道!他一直在戏谑她。
婉影被那句‘名存实亡罢了’堵的心口生疼。
“名存实亡,他也是我的驸马!”
秋日一脸的不屑和鄙夷,学着女声说:“你我死后会同穴吗?”他说着,还摆出一脸扭捏的表情。秋日扬起半边嘴角,大眼睛里面的光都是讽刺,他再也抑制不住澎湃的血气,怒道:“九弟这么多年被你害的够苦了!每月初三从你的公主府回来准是遍体鳞伤。呵呵,你这蛇蝎女人,今日可算让我秋日大爷活捉了你。”
山顶的风,有些燥性,吹的树叶啪啦啪啦的响,斑驳的光和树影如鬼魅般不停的摇摆。
婉影一副泰然自若,说:“你杀了我,亦或是你伤了我,父王都会定祁火的罪。”
“贱妇!蛇蝎女人!你以为本大爷不敢伤你?”秋日咬着牙说。
婉影惨白着脸,山顶的冷风打透她的衣衫,她有些发抖。秋日说的对,她是蛇蝎女人,是贱妇,她深深的伤了他,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婉影的脑海中又浮现那日在辅国将军府紫藤花下,祁火温柔的抱着她,吻着她。那日,他说,‘你是我没过门的妻’。他说,‘我就喜欢你生气的样子’。他还说,‘婉影,我喜欢你’。
婉影的泪不知不觉的从眼角溢出,顺着冰冷的脸颊滴落在衣衫上。风吹着泪痕,生拉硬扯的割着娇嫩的肌肤。
“哭..。哭什么?”秋日瞧着婉影的泪,有些慌乱,有些不安,他向来见不得女子流泪,这一滴滴落下的泪珠使他措手不及。
婉影回过神,抬起手背擦干下颌的泪,说:“杀了我吧。”她说着,大步向前,直挺挺的站在秋日面前,满脸悲壮。
“这,这个..这个啊!本大爷不杀女人。”秋日往后退了三大步,尽量跟婉影保持距离,“你别过来。别过来。”秋日抓耳挠腮的样子倒是有种稚气未脱的少年模样,只可惜他那稀疏的胡茬出卖了他。
婉影点点头,垂着眸子,转过身去。
她望着郁郁葱葱的远山,深深的叹了口气。此时,心无比的空旷,犹如被抽空了水的湖泊,只剩一片泥泞。远处苍翠的山与山之间有条泛着光的小河,河上点缀着零星的黑点,是游走的渔船。空灵的蓝色天空中飘荡着如棉的云,风是甜杏子的味道,她就这样看着河与山慢慢的交融渐远。如果此刻同她同赏景色的是他该多好。
曾几何时,她厌恶着他。而如今,却期盼着他。
她浅浅的叹了口气,说:“秋日,你杀了我吧。从此一了百了,也好。”
秋日唰的抽出长剑,抵在婉影的后心。她一动不动的等待着他冰冷的剑身刺入的瞬间,她想象着银白的长剑与血液的融合,有种让人解脱的美感。
过了好久,也不见秋日动手,她只觉后心的剑稳稳的停着,好似一直抵在那里,从生来就抵在那儿,未曾离开般。她问:“祁火他说喜欢我,是不是骗我的?”
过了片刻,才听见风声中夹带着秋日的声音,他答:“肯定是骗你的。”
婉影扬起了一丝甜甜的笑,甜到心坎里的笑。只有她自己知道,撕掉这甜美的面具,剩下的只是撕心裂肺痛入骨髓的疼。她笑着说:“也好,骗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