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偷偷的摸着泪,说:“殿下,驸马说到底也没来辞别。现在带着兵出城了。”
婉影斜斜的靠在榻上,一脸的慵懒:“准备准备,我们也该出发了。”
秋蝉欠欠身子,回了声:“诺。”
去往南广的路途,一路的山清水秀。蜿蜒的河道边是迎风的杨柳,河面氤氲的水气中若隐若现着摇摆的莲蓬,随风舞动。采莲蓬的姑娘架着一叶窄窄的小舟,轻舟河上,时不时吟唱一段婉约的方言民歌。
婉影却无心留恋这番美景,这几日,边关的消息越发的糟糕。南广王枫穆无心恋战,边关小城已经失守三座,如果继续恶化下去,南广必将沦陷。
再行半日,就到达补充粮草的关键城池,青浦城。
??祁火带领的二十万大军并未进城,而是驻扎在距城外十里地方。婉影一路跟在大军的队尾,兜了个圈子去了城里。
??她一身男装,藏蓝色的袍子,黑玉腰带,头顶束着羊脂白宝石发带,手中绘有大鹏展翅的折扇在胸前轻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青浦城并不繁华,收入主要以城外的农业为主,偶尔有盐和丝绸的贸易,但主要经济来源还是出自稻谷。
???婉影站在全城唯一一家体面的客栈前,连连叹息。身边站的是一身水绿纱裙的秋蝉,和两名黑衣门客。这客栈虽大,可是门面和楼体却破的不成样子,店小二一脸的黝黑发亮,搭在肩头的抹布更是泛黄发黑,一张口,橙黄的牙齿尤其引人注目。他笑着,吆喝道:“客官,里边请!”
摇扇微风动,只觉霉味扑面而来。秋蝉食指放在鼻下,轻轻掩着鼻息,道:“公子,这可真够呛人的,要么换家瞧瞧。”
婉影摇摇头,道:“将就一两晚,不要紧。”
换做从前,这般恶劣的环境,她是一千个一万个不会将就的,可是。。如今为了他,她忍下了,放下了她高贵的公主身份,放下了她孤傲的身姿。
失去的,一定要再次夺回来。
“最好的客房,三间。”婉影道。秋蝉眼尖手快,拿出三粒碎银,放在小二手里。
小二眼睛立刻注满了银光,满脸堆笑道:“四位爷,楼上请!”
婉影折扇一收,敲在手中,身子微倾凑到秋蝉身边,耳语道:“那几位,跟着我们有一阵子了,一会你去探探路子,省的夜长梦多。”
秋蝉樱桃小口抿着一笑,黑白分明的眸子机灵的一挑,道:“遵命,公子。”
秋蝉侧过脸,用余光又撇了一眼刚刚进门的几人。领头的男子身材高大,穿着有齐国本朝的衣服,但是却有一种说不明道不白的突兀之感,古铜色的脸颊上一双深邃的眸子,单只耳朵上佩戴着闪耀的银饰,透着淡淡的异域风情。
婉影一脸恬静,大摇大摆的跟着堆笑的小二消失在楼梯的转角。
“呀,我的簪子!”秋蝉一只素白的手摸着乌黑的发髻,一路小跑的冲下楼,木质楼梯吱吱呀呀的一串声响,引得楼下的食客纷纷抬头向她望去。
她低着头,在大堂里认认真真的寻找着发簪,一个“不小心”和那单只耳朵带着银饰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哎呦,哎呦。您看着点,疼死我了。”她话音还没落,就听清脆的一声响,她顺着声响低头看去,“哎呦!我的簪子!我娘亲留给我的簪子!”
那高大男子低头看了看,就见地上一支翠色玉簪子碎为三截。
“你赔!你赔我的簪子!”秋蝉努起嘴巴道。
他憨憨一笑,从腰间的荷包里抽出一枚金叶子,道:“赔给姑娘。”
秋蝉接过金叶子,举起对着光一看,叶子的脉络清晰可辨,做工精巧,技艺高超,可抵上她那支簪子百十来支。
可秋蝉偏偏皱着眉头,撇着嘴说:“谁要你的破铜烂铁!”说着把金叶子往那男子怀里一拍,“娘亲留给我的遗物,可是你这叶子说抵就抵的?”
“你娘亲留给你的遗物你不保管好,我赔你金叶,你还不要。你想怎样?”他低着头,颇为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女子。
秋蝉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身子晃晃荡荡的一歪,跌坐在地上,低声抽噎道:“我娘亲的遗物啊!”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眼泪更是来的快,速度堪比草原上最优秀的良驹。
那男子目瞪口呆,咋舌不已。
秋蝉早已哭成了泪人,坐在地上捧着玉簪,哭诉:“你以为你有几个臭钱就行啦?这可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呜呜。我娘辛辛苦苦的把我拉扯大,一场大病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孝顺她,现在只能睹物思人。就连这唯一的物件,这唯一的物件我也失去了!”
那男子缓缓蹲下身子,单手扬起秋蝉的下巴,问:“少在我眼前演戏,你想要什么?快说。”
秋蝉的抽噎声戛然而止,笑着说:“要你黄金万两。”
他手一松,道:“有趣!真有趣,我耶律尾虎从小到大,还是破天荒头一次被人威胁。有趣,有齐国的女子果真有趣。”
耶律尾虎身边的随从忍不住道:“主子,小心行事。万万不可中了圈套。”
他哈哈大笑,将秋蝉扶起,说:“黄金万两,倒是不难。姑娘,你跟我回去,我赔给你。”
秋蝉脸色一变,说:“我跟你回去,你杀人灭口怎么办?不成,你派他去取。”她指了指耶律尾虎身边的随从。
站在一旁的黑衣随从忽的从袖中抽出软剑,搭在秋蝉脖子上,道:“小娘们,你闹够没有?”
耶律尾虎淡淡一笑,拍拍随从的肩膀,道:“别伤了她。”
“喂!你要杀人灭口不成?”她看着他连忙喊,“喂,那叫耶律什么的!你赔我簪子!”秋蝉故意将他的姓氏“耶律”二字说的极重。
随从脸色铁青,急道:“你别嚷嚷!再吵我一剑杀了你!”
秋蝉倒是淡定从容,缓缓的开口:“你主子不是放话不能伤我么,你还敢造次?狗难道要骑在主子头上拉屎吗?”
“好一副伶牙俐齿!”耶律尾虎不禁称赞。
这小丫头可比他府上的丫头们有趣的多。
耶律尾虎将秋蝉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问:“冒昧的问下姑娘的芳名,住址,我好命人把黄金万两送去。”
秋蝉垂着眼眸看了看脖子上的长剑,道:“小女子秋蝉,现在漂泊无依,和我家公子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秋蝉……”耶律尾虎喃喃道。
“喂!你把剑拿开好不好,一不小心会出人命的!”秋蝉狠狠的瞪了那随从一眼。
随从阴沉着脸回了句:“不行!”
一柄白羽流苏纨扇悠悠的伸了过来,挑开了随从的长剑:“这小姑娘不懂人情世故,耶律将军,您得过且过,别伤到她。”
耶律尾虎朝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点点头收回软剑,用鼻息哼了下,道:“今日就放你这臭娘们一马,下次别让大爷我看见你。”
秋蝉一脸错愕,看着眼前的女子,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