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该怎么去找爹爹?消失比确认死亡来得强,没有找到尸体,就是还有存活的可能性。茹箬在漆黑的夜里盘算着,爹爹可能的藏身之处。茹箬此刻还有一个私心,就是要找到剑尺,想亲口问一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茹箬心想,就算被抛弃,也要明白缘由,她茹箬从来不做“冤死鬼”。思绪在内心翻滚,仿佛穿梭于黑夜里的风,不知道从哪里吹来,又从哪里消失,摸不着,也抓不住。茹箬丝毫没有发现自己脸旁上的疤痕居然消失了,消失地无影无踪。
茹箬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道独自发呆了多久,忽而觉得身子特别疲累。茹箬心想,经历了那么多事,还有那么多事在等着自己,也许没有比立马睡一觉的效果来得更好了。也许,就算躺下也不一定能睡着;但不睡,一定会误事。于是,茹箬又钻回了被窝,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天地从黑色转变为漆黑,一片混沌,仿若回到了远古时代的鸿蒙荒凉。人心不想猜,心意两相连。
箜篌从茹箬房间出来后便去了藏书阁,启动了专属于他才能启动的密室按钮。恰是上次剑尺和茹箬去的那个密室。但是他们发现的东西在面上,其实里面还有一层密室。只要按动书橱最后一格的按钮,便可以打开。开关藏在那么隐秘的地方,短时间内是无法发现的。再说,箜篌早就知道他们会去,所以给他们设了一个局。箜篌喜欢诸葛孔明的“空城计”,倒不是说空城计有多缜密,就是那种悬而把控得当的气势。此刻,开关一启动,最内层的密室便被打开了。箜篌小心翼翼地穿过悬挂在外间的那幅属于茹箬的画像,径直走进了密室。
密室里一应齐全,有床、书桌、砚台、笔墨、还有两大柜子的书和一直封锁着的两个箱子。箜篌进来后,便关上了密室的门。他小心翼翼地点燃了密室的灯,在案基的最深处,有两个箱子。箱子特别精致,青铜材质,四面四个貔貅,怒目圆睁。箱子用的是鲁班锁,一般人是打不开这把锁的。箜篌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鲁班锁,“哗啦”一声掀开,里面装的竟然都是当时剑尺苦苦寻找却无果的梨府无罪的证据。箜篌之所以要把它们藏得那么好,就是怕被发现,一旦被发现,他就没办法完成义父徐达交代的任务了。到时候别说是救茹箬,就是自己,也很难全身而退。箜篌随手拿起了其中的一本,仔细地翻看着。箜篌脑海里突然浮现茹箬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下想着,如此欺骗茹箬,内心实在不忍。只是义父只许自己在梨府和茹箬之间做出选择,孰轻孰重,不用选,箜篌自是要茹箬活着,哪怕让自己与天下为敌,又有何惧?茹箬活着,才能与她白头偕老,余生好好照顾她,弥补现在因为不能而让她留有的遗憾。密室里没有风,只有烛光的光线将箜篌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翌日清晨,天气向暖,早早地便露出鱼肚白,透过窗棂丝丝地洒落了下来。箜篌的房间透光性很好,每一束阳光都好像是洒在了茹箬的脸上,柔柔的,很温暖。它们深入茹箬的皮肤,好像轻轻吻上了茹箬逐渐枯萎干涸的心,给茹箬回注了一丝丝力量。茹箬睡得很沉,呼吸也很沉,屋子里有好些丫头恭候着,却不敢上前打扰。箜篌一早就吩咐了下去,定要好生照顾茹箬,为怠慢者,家法伺候。阳光从茹箬的左脸跑到了右脸,映出了茹箬清瘦地脸庞。由于失血过多,茹箬只是虚弱地睁开了眼。然而,还没等茹箬完全挣扎着起来,便有三四个丫鬟,向茹箬涌来。
丫鬟们扶起茹箬靠在床沿上,端了涑口水,洗脸的毛巾上来。茹箬在丫鬟们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丫鬟们将后厨准备的小米红枣养生羹端了上来。丫鬟小莲最是激灵,一手端过小米,一手把持着调羹,一勺一勺地喂着茹箬。茹箬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脑海里不停地思衬着爹爹,所以显得特别没有胃口。
吃完后,小莲扶着茹箬坐到了铜镜前。茹箬看着自己的模样,也着实吓了一跳。那条长在茹箬脸上的疤痕竟然不见了。只是镜中的自己,形容枯瘦,脸色惨白,再也没有当日进梨府的光鲜模样了。而于茹箬自己,则是再也寻不见半分“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的窃喜来。镜中的青丝,柔顺地铺展着,像是一泻千里的月光,幽怨地洒在茹箬的心上。丫鬟们用犀角梳仔细地梳着,动作轻柔而真心,却无法舒缓茹箬内心的冰凉。小莲看着茹箬恹恹的神色,便去院子里摘了垂丝海棠,挽在刚替茹箬梳好的发髻上。虽是简单的几朵,却不禁让茹箬对花相惜,认真端详起它们来。
淡粉色的花瓣,努力地挤在一起,像是堆挤在一起的笑脸,又像是栖息的蝴蝶。一丝丝淡淡的香味从花蕊里飘散出来,仿佛是为了讨茹箬的欢心。看着看着,茹箬不禁想起了儿时那年,陌上花开,爹爹陪着自己在陌上玩耍、嬉戏的场景……泪水逐渐迷糊了双眼。心头一把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烧的茹箬全身都颤抖了起来。茹箬强忍着泪,一把拽下刚插在头上的海棠花,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好像那花就是茹箬今生的宿敌,不扔掉它,不唾弃它,不踩烂它,茹箬就会被它们吞噬了。丫头们被茹箬突然的举动吓坏了,她们不知道,为何会惹恼茹箬,一个个小心翼翼地躲闪在一旁。
“你们出去吧!”箜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他的一声吓退,成了丫鬟们的救命符。她们抬眼瞥了一下还在生气的茹箬,便都如临大赦般逃离了现在属于茹箬,本是属于箜篌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