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正中站着一名老妪,这老妪满脸的皱皮,她眼瞳很小、眼白居多,只看得出老,但看不出实际年龄。
“把这中土小鬼抬到榻上,然后你们去后山再捣一些甘木送过来。”那老妪的声音像破锣一样,她朝两名越蛮老哥下号施令,两人都恭恭敬敬地听着。
“要的,普里阿嬷,我们这就去备,”俩越蛮老哥朝老妪微微行礼,随后道:“阿嬷,寨主说了,这位龙义小兄弟与我们有恩,让我俩尽心服侍,您有何指示,也可吩咐我等去做。”
那个叫普里阿嬷的老妪也不回话,把手一挥意思“去吧”,便低头配起草药来。
“恩人,你就在此安生休养,阿嬷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巫医,包管你伤好如初。”两位越蛮老哥说完,便将龙义放到榻上,随后转身便走。
“两位老哥请留步。”
“嗯?”两人回头瞧着龙义,不知他有何事。
“劳烦二位抬了一路,还不知二位姓名。”
“恩人莫要客气,”那位差点被妩喜砍掉脑壳的老哥说道:“小人“仰当”,我身旁这位兄弟叫“欢渠”,恩人但有需要,只管吩咐我们。”说罢,二人朝龙义一躬,随后缓步退出屋子。
小精细在旁站了一会,看到二人出去,便朝龙义说道:“老大,这里味道太大,我就不陪你了,我得去看看我那些兄弟们。”
“嗯,”龙义抬起头,勉强点了下头。小精细随后也径直出门去了。
众人出门后,屋里就剩那老妪与龙义。龙义见那老妪一脸冷漠,想起仰当唤她作“普里阿嬷”,于是便温声问道:“普里阿嬷,我这个伤,最快要多久才能恢复?”
龙义问完,那老太婆并没回话,龙义以为她人老耳背,于是加大嗓音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那老太婆终于抬起头,空洞泛白的眼睛瞟了一下龙义,然后冷道:“中土来的小鬼,你对他们有恩,他们将你当宝贝疙瘩,我可没受你恩。不过他们既将你抬来了,我自然一视同仁,治得好治不好我说了不算,得看你自己恢复情况。还有,别阿嬷阿嬷的跟我套近乎,老太婆我不吃这一套。”
龙义被这老妪无端斥了一通,心里膈应得慌,想这老太婆从进门开始就没好脸色,莫非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她?念及此,龙义不敢再乱问话,他自知嘴巴不甜,也不懂溜须拍马,老人家爱听的话,他半句都崩不出来,于是干脆闭目养神闷闷地躺着。
过不多久,仰当和欢渠便回来了,二人背着几节竹筒,龙义见竹筒晃起来有声,看来里面装的便是那唤作“甘木”的玩意。
“阿嬷,甘木备齐了。”说罢,二人便将竹筒交给那老妪,“来此前我们碰到了寨主,寨主说了,望您不计陈年旧事,劳烦您务必治好这位龙义小兄弟。”
“行了,知道了,你们回去告诉他,老婆子我自会医好中土人,让他不必担心。”
“那就有劳了!”仰当说罢,便走近龙义身前,低声朝龙义道:“恩人,我与欢渠受寨主委派,要去帮你那些矮个子的朋友重新安顿住所,后面几天,我们每日中午才得闲过来,你若有什么需要就提前告诉我们。还有,阿嬷的脾气。。。有点怪,但她是个好人,也是最好的巫医,你安心休息,少言静养,别。。。”
“仰当小鬼,别在老婆子我背后说坏话。。。”那老妪白眼一瞪,仰当就说不下去了,只好尴尬地笑了笑,随即转身出门。
龙义本是一头雾水,但听了仰当的话中话后,他稍稍有点心理准备。敢情这老太婆不是脾气怪,而是压根底的讨厌自己,或者可能是讨厌自己这样的“中土人”。
她朝仰当斥道“小鬼”的表情,和朝自己骂道“小鬼”的表情,简直是两样。一个是为了摆出长辈威严,对自己却是赤裸裸的嫌弃。尤其是说到“中土人”三个字时,龙义感受得到这老妪的憎恶之情。
龙义这人就是犟,但凡他有不忿,他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他可管不了那么多,而且老太婆既然摆出这个态度,他犟劲一起,心想自己腿可没断,老子大不了起身便走,没必要赖着脸求她医治。
于是龙义说道;“老太婆,我可不是和你套近乎,你也别以为我要和你套近乎,我只是单纯地以为,你既讨厌我这样的中土人,那我就不要你治了,你帮我把这些夹板卸了,我腿没伤,我能自己走。”
普里阿嬷依旧冷冷瞄着龙义,一脸无所谓地说道:“你要能自个起得来,随你走。”
“好!”
龙义话落,立时便挣扎起来,他双手骨折使不上劲,胸前扣着夹板无法转动身子。但他忍着剧疼将腰一挺,硬是支起上半身,他两腿着地后,便扑棱一下站起来了。
“老太婆,我走了,告辞!”龙义迈开步子,便要出门。
普里阿嬷显然没料到,这个断了手臂肋骨的中土小子,恁得竟可起身。但她仍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翻掌朝门一摆,意思你要走随你走。
龙义也没理会她手势,径直就往门外走去,刚走两步,那老妪翻掌之手,忽然捏掌为拳朝后一缩。龙义只听得“呲溜”几声,随后屋梁上挂着的植物茎藤便好像活了般似的,顷刻间如同游蛇一样垂下来,以极快的速度缠上龙义的身子,片刻就将龙义缠得只剩眼耳口鼻在外了。
“老太婆,你耍诈!”龙义愤道。
“哼,我这里,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老太婆我招牌在外,我的病人,要么死在这里,要么治好出去。只有这两条路,你选吧。”
“你这出尔反尔白眼贼,满脸皱皮的老浑婆。。。。。”龙义这番骂语刚出口,缠身的树藤就将他嘴巴也缠住了,只余鼻子尚能呼气,眼睛尚能乱转,但骂人是再也骂不出了。
“小鬼,你再骂一个试试。信不信捆你几天几夜,让你手脚坏死,再也无法动弹。”
龙义被捆住,再听这老太婆恫吓,心中寒意一起。他心想搞不好这婆子真做得出,她操控植物树藤的方式,和离舒讲过黄袍客捆北夔人那次如出一辙,果然,师傅同这里的人,或者说是“太哈伊的符文”,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婆子干瘪的臂上也有“纹身”,想必就是作祟的元凶。
面对有奇妙能力的古怪老人,龙义自不敢再骂,虽然觉得脸面尽失,但总好过失去四肢,于是他匆匆闭嘴,反正想骂也骂不出了。
见到龙义静下来之后,普里阿嬷后手一收,那些树藤茎条渐渐松了半分,上半身的树藤尽数如游蛇般离身,缓缓攀回了横梁,但剩余的树藤,仍将龙义双脚捆牢。
“小鬼,你就乖乖躺着,一会有人会给你上药。当然,你若是再乱动想要作死,我也可成全你。”普里阿嬷说完,便拿起配好的草药,走出门去了。
不过一会,龙义就听到门口传来那婆子的喊声:“阿秀,阿秀,快去给那小鬼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