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砚从未见过郭关关这么英气的少女,她总是穿着一身贴身的黑色皮甲,头戴着黑铁制成的发箍,清秀的小脸上挂着男人一般自信的笑容,与他以前见过的那些小家碧玉的少女完全不同。
“喂,胖子!你是吃什么长大的?你小时侯是不是吃过什么天灵地宝?”郭关关拉满长弓对准了椰子林中的李砚。
“跟其他人一样,吃海藻,吃海鱼。”李砚没有抬头,继续在地上捡拾着椰子,这是他那条船的船老大交待给他的活,他要在晚上给每家岛民发一个椰子。
“不可能,你骗我,我跟你吃一样的东西,为什么我就没有跟你一样的天生神力呢?”
“因为你是女的,女的不是天生力气就比较小吗?你们生来不该舞刀弄剑,就应该捏着绣花针!”李砚随口回道。
哪知这句话却惹恼了郭关关,她瞄准了李砚的小腿,一箭射了过来。
“喂!疯丫头,你干什么呀?”听到了风声,李砚急忙往后一跳,肥胖的身躯如同一只大鹅一样避过了射来的铁箭。
郭巨从小把郭关关当作男孩来养,若是有人说她不如男子,便是触动了她的忌讳,而李砚自然不知道这些。
“你说我不如你,那上回你怎么被我点倒了呢?”郭关关叉腰瞪着大眼睛说道。
李砚嘴上不服输,狡辩道:“那只能算你偷袭,不算我输了。”
“你!好你个伶牙俐齿的死胖子,咱们再来打一架,看你打不打得过我!”
郭关关将长弓丢在了沙滩上,从腰间解下一条红色的长鞭来。
李砚不是好斗之人,但是实在是不会说话,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娘不让我打女人。”
这句话让郭关关更加的愤怒,她一跃而起,红色的长鞭附上了烈火,盘旋在头顶上。长鞭甩下去,只见一个旋转的火圈飞向了李砚。
李砚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不愿招惹郭关关,只能被动地闪避着。
郭关关不依不饶,不停地挥舞着长鞭,将一个个火圈甩了出去。李砚倒是没事,筐里那些椰子就倒了大霉了,全被火圈给削破了。
“你这疯丫头!我半天的活都白干了。”李砚气得脖子都红了。
郭关关哪管这些,直接一鞭子往李砚脑袋上甩去。
李砚一跳一丈多高,大喝一声:“风雷拳!”
他紧握的右拳聚集了一阵急速旋转的飓风,紫色的雷电如同小蛇一般穿梭在风中,他一拳击在了地面上,卷起的海沙劈头盖脸地压向了郭关关。
“哼!埋了你这个疯丫头!”
然而只见,郭关关用手中的长鞭护住了周身,将海沙扫荡开,如同一头黑龙一般钻了出来。
李砚不想与她周旋下去,从地上捡起椰子往她身上砸去。
郭关关舞动了手中的长鞭,劈开了一个又一个的椰子,然而椰汁却洒满了她一身。
李砚眼见郭关关小脸涨红了,咬牙切齿的,便椰子也不管了,赶紧开溜了。
郭关关狼狈不堪地愣在原地,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如此欺晦过,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船老大,我回来了!”李砚空着手回到了住的茅屋。
“椰子呢?”秃头的船老大问道。
“都被疯丫头给砸碎了!”
“疯丫头?你是说关关小姐?”
“就是她。”李砚没好气地答道。
船老头赶紧斥责道:“你这小子尊卑不分,竟敢叫她疯丫头!”
“她发了疯地要打我,我也办法!”李砚无辜地说道。
“那我不管,反正,这任务你今天得完成了,晚上挨家挨户发一个椰子!”
李砚无奈,只好求来矮虎一起捡椰子。
几日里,郭关关再也没来找过麻烦,李砚跟矮虎的感情也建立了起来。
他找回了以前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那个他长大的小岛,虽然这里很多人他都不认识,叫不上名字,但是人总是在不断地再分开,然后认识新的人,不是吗?
“胖子,没想到看你傻傻的,叉鱼竟然是一把好手,就连迅猛的浅海鲨,你也是一叉一只!”矮虎跟李砚同住在一个草屋,两人几日里倒是比较亲密。此时吃过晚饭,两人在海边修补着渔网。
“我是在海上长大的,每天干的事情就是出海抓鱼。”李砚手比较笨,总是把修好的渔网又弄破,所以只能跟在矮虎边上打一下下手。
“我是从大山里出来的。”矮虎落寞地说道,“我父母被西极城一个家族的人打猎时给杀死了,我就来了南灵宗,跟了老大。”
李砚望着矮虎瘦小额背影沉默不语,没想到这个整日嘻嘻哈哈的人也有这么悲痛的过往。
“老大对兄弟们挺好的,虽然他杀人的手段挺恐怖的。你没见过老大杀人吧?”
“我感觉他挺……挺好的。”李砚心想郭巨这人跟文统领其实有那么一点相似,都是生来一脸凶相,但是其实待人极为的真诚。
“额,那是他把你当兄弟了,你是没见过他杀人。你知道他的外号?”矮虎一副骄傲的神情,仿佛是在说自己。
“好像叫什么刀鬼?”李砚记得文松好像说过。
“滚刀鬼!杀人如滚刀,就是一刀一刀地把敌人的肉给割下来!”矮虎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振奋的表情显示着他浑然不在意这残忍的杀人手段。
“哦!”李砚也不好回答,虽然他脑袋上那道疤让他极其容易变得暴躁,但他从小浸淫于枯木的佛法,也算慈悲为怀,如今寄人篱下,也不好说什么。
“哎,我何时才能跟老大一样,横刀天下,快意杀人!”矮虎望着大海,生出一股乘风破浪的豪情来。
“我不觉得杀人有什么意思!”李砚扫兴地说道。
“没意思?没意思,你干什么扭了一个兄弟的脑袋,敲碎了一个兄弟的头骨?”矮虎回想着杀人时暴躁的李砚,与面前这个傻小子完全不一样。
“我发火的时候,就控制不住自己,我娘一直让我别杀人,每天都会给我念清心普善咒的。”每次李砚发狂之后,心中都是自责,但是有一回他在外海发狂杀了几个贼寇后,归老头开导过他,杀一个十恶不赦的恶人,就是救十个善良无辜的好人。
矮虎心想可不能惹得这胖子发狂,虽然胖子平日里还算和善。
“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多人出海捕鱼呀?”李砚看着沙滩上的船只比平时多了一倍,就连郭巨也上了一艘船。
“看来今天晚上是有其他的任务!”矮虎兴奋了起来,“我终于也能跟上老大他们干一票了!”
“什么意思?”李砚疑惑地问道。
“嘿嘿!今晚的任务绝对不止捕鱼这么简单!我死皮赖脸地求了船队的大哥好几次,他一直说我年纪太小了,前几天才答应我,让我跟着去干一点大活!”矮虎站了一个马步,凭空打了一拳。
李砚则不耐烦地问道:“你说的大活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就是拦截去往北边的商船!你也知道从西极城往北都不待见怎么南灵宗!有时候,老大就会带着人在晚上偷袭这些船只,虽然有时候干一票能赚得不少,但是每回咱们也会死很多人,我好多兄弟出了海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矮虎眼神黯然,人总是在分别呀!
“走走走,不说了!咱们去兵器堂拿刀去。”
矮虎扯着李砚的往一处白墙灰瓦的三层楼阁跑去。
“于大爷,我要的那对短刀,您还给我留着吧?”矮虎跟躺在藤椅上守门的老头子说道。
“你个臭小子,总想着跟着他们出海去,有什么意思呀?别到时候把小命给丢了!”老头子一身酒气,指着矮虎骂道。
“那我可不想像你一样,一辈子守在这,海都出不了,连个媳妇都讨不到,天天抱着酒葫芦发酒疯!”矮虎出言讥讽,不过他也知道老头子疯癫的很,根本不在意他说什么。
“你!你!你!臭小子,我老头子咒你也一辈子讨不到媳妇!”于老爷红着个脸大骂道。
矮虎从于大爷腰间把兵器堂的钥匙抢了,跟李砚进了屋内。
“你喜欢用哪个?”矮虎指着阁楼里架子上挂的一排排的兵器。
矮虎在角落挑了两柄短刀,耍了起来。李砚看着那乱七八糟的招式,知道这小子看来是一点儿武学修为都没有。
“这是我第一次接这种任务出海,所以我终于可以从这拿到这两柄刀了!老大也是用的双刀!看门的老头一直不肯给我!”矮虎摸着刀刃亲了起来。
李砚看着这阁楼第一层挂着的兵器,知道都是一些普通的货色,甚至没有一把的卖相比得上文炎那一柄剑。
“都是轻飘飘的,拿在手里跟木头一样。”李砚掂量了几把长刀,都不甚满意。
“你不是天生神力吗?那把大锤是第一层楼最重的,是打铁那丁老头发酒疯融了一大块铁,给弄出来的,一直没人用!我感觉就是为你量身打造的。”矮虎指着墙角处一柄沾了一层灰尘的四方八棱长锤。
李砚单手持锤举了举,说道:“还行吧,凑合着就用它算了吧。”
“二层楼上是什么呢?”李砚想上去,结果发现楼梯处有阵法,一层无形的墙壁挡住了他。
“上面是立功者可以上去的,里面的武器不是丁老头打出来的,而是从西极岛运过来的,是什么炼器师锻造的,上面有一些符文!”矮虎满心向往着,但他也知道他一辈子也上不去,他还是先想办法聚气成为一个真正的修士吧。
“咱们走吧,我估计今天晚上这一票干得应该很大!”矮虎把双刀别在了腰上,李砚肩上扛着长锤跟在后面。
沙滩上已经集结了十来条待势愈发的大帆船和几十条小渔船。郭巨没有现身,在旗船上鼓动士气的是一个驼背老头子。
“今天咱们要劫的可不是什么小家族的商船,而是那西极城史家的船队!这史家那帮子大老爷们们从南海那边运了点好东西,咱们今天就是要把他们抢个精光!”
“好!好!好!”附近船上的水手们举着火把大声呼和着。
“那是鲁大爷,岛上排行第四。”矮虎说道。
李砚对这些事情不敢兴趣,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下,扛着重锤上了他跟矮虎那条渔船。
船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先是渔船出动,每三条船一组,每条船上十来个人,然后是大帆船远远地跟在后面。每一艘大帆船上都有十来名中高阶修士和六十多名弩手。
渔船照常撒网捕鱼,船上的刀剑都藏在甲板下面。
“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开荤腥?”矮虎心中有期待也是害怕。
“什么意思?”李砚用力拉着船尾的渔网。
“杀一个人呀!”
李砚无话可说,南灵宗这些人的确是不可理喻的,把杀生当成什么神圣的事。
“在南灵宗,一个人头可以换三颗小灵石!有了灵石我就或许能够聚气,就不用在当渔民了,而是成为一个步卒了!”矮虎畅想着披着皮甲时他的威风模样。
“步卒是什么意思?”李砚对南灵宗的等阶完全不明白。
“步卒可以每月领一小笔钱,渔民则只能靠自己打渔为生,而且还得交鱼税。”
“哦!”李砚心想文统领说得果然没错,在这岸上果然是人有高低,命有贵贱。
“再往上就是兵士,兵曹,尉校和将,鲁大爷就是转轮大王钦点的将!”矮虎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那郭老大呢?”李砚不想这南灵宗竟然如此等级森严。
“老大是四鬼之一!根本不往这上面排!”
“我看老大挺喜欢你的,而且你天赋也是惊人,搞不好你以后也可以成为一个什么胖将,肥将,膘将什么的!”
李砚对这个完全没兴趣,他想着的是快点攒够钱,买一艘船去南海。
“快看!前面有一路船队,我估计是咱们今晚的目标!”矮虎指着前方。
只见,数十条楼船灯火通明,延绵半里,一条海上火龙往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