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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狩猎之旅

烈日炎炎,灼得它脊背火辣辣的疼。塔罗尔是它唯一的精神支柱。

偌大的夏季草原却比萧索的秋季草原更荒凉,一切事物都扭曲成眼泪,融化在燥热的空气里。

麦穗在流动的热浪中踽踽独行。它紧张而焦急的寻望着。它的目光在每一个山旮旯里跳跃,它要兑现诺言,不针对任何人,是对自己,对昔日的承诺。没有什么金玉良言,恨辞严句用来起誓,守护那个曾经守护过它的人类,也并非金科玉律,但它那颗澎湃的狼心中漠然的人性告诉它,这早已足够叫它对此金石不渝,矢志不移。即使只有成本没有利润,即使是赔本的买卖,它也无所谓。

它显得有些疲惫,在用火热捏造成的空气里流动已实属不易,不见影踪的猎物好像跟这该死的天气沆瀣一气,成心跟它过不去!

唉!它还没本事跟老天爷讲理呢!

层峦叠嶂的山峰交错着几声山鸡的悲鸣。弱小无能的食草者,吃烂叶子都染绿了肠子!就连叫声也显得草率和廉价,实在让它看不上。但现在,它心里乐开了花,无论山鸡的品德志气如何,与它们身上那一身富有嚼劲的肉没多大联系。但换个角度说,这天燥地焦的大草原,畅眼望去不见绿意,那些容易到手的食物定是饿得个个皮包骨。不过它们饿得正虚弱,不管质量如何,它也不用费多大劲儿!手到擒来,岂不美哉!

麦穗戏心里细细打量了一番。它心急如焚,可却把脚步放的得很慢。就当是它慷慨的馈赠,让这些插翅难飞的小可怜虫多感受一下生命的美好,让它们的鼻翼再多亲吻亲吻这火辣辣的空气!

渐渐的,麦穗加紧了脚步,大步流星的朝前面走去。“唧唧唧”随着愈来愈响亮的鸡鸣声,麦穗咽了口唾沫。

它的嗓子干的冒烟,可一想到再过不久,就会有新鲜的血液止渴,它就浑身是劲儿!麦穗用吻部小心的拨开杂乱的干草堆,几只瘦骨嶙峋,嗷嗷待哺的山鸡挤成一堆,细细的颈撑着圆圆的脑袋,一张张口,张得像开透了的杜鹃花。时而响亮,时而微弱的鸣叫声告诉麦穗,再等等,会有大鱼上钩。

功夫不负有心狼。一只硕大的山鸡从山后面向这里跑来,在空中摇摇晃晃的肉实在叫麦穗眼馋。

它压低颈部,摆好姿势。它在等一个关键时机,一个能使它箭般弹射出去的时机。

…………是时候了……

突然!对面的草堆里窜出一只狼,一只年龄与麦穗相仿的大公狼。麦穗有些不知所措,呆在那儿一动不动。

那家伙真厉害!它的速度像闪电,动作那么标准,力度不大不小,即牢牢束缚了山鸡的行动,又没有伤它分毫。炎热的空气,受伤的猎物极易腐烂。那家伙伸伸颈脖,叼着山鸡朝远处跑去。

麦穗打了个跌咧,才回过神来。明明是它先找到的,亏它顶着这么大的太阳等了这么长时间,结果,连根鸡毛都没有找到!

都到这了,打退堂鼓一惯不是它的作风,半途而废就代表着它之前付出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这不合适!它不甘心!

那家伙虽然很不一般,但它麦穗也不是孬种!它决不能让好不容易发现的食物逃之夭夭,更何况,塔罗尔还饿着肚子呢!

它没时间了!

一不作,二不休!它朝着那家伙跑开的方向追赶。它真是蠢极了!要是它早点反应过来,而不是望着那家伙愣神,就不用艰难的寻着气味追赶。不过万幸,它的嗅觉还算得上灵敏。

途中的一切事物都瓦解不了它的意志。它是一只有头有尾,始终如一的好狼!

它要索回的不仅是一只山鸡,更重要的是,它要对得起自己。

它一路摸索着,最终来到一个高低不平的山坡上。而那个夺去自己劳动成果的小偷,正站在最高的山岔上。除此之外,还有其它的狼卧倒在比它低的山洼上,自据一席之地。

它不想接受,可事实证明,那家伙正是货真价实的狼王!那家伙用一种不平凡的,异常的温柔眼光凝视着那些臣服于的大公狼和老弱妇孺。一点儿不错,这正是当年它父亲艾斯所领导的狼群!时隔多年,却依然思念热烈。

帕斯迪呢?这家伙是谁?年纪轻轻就能荣登王位。帕斯迪的凶猛有目共睹,怎么会这么快就被推翻呢?况且这只是只年纪轻轻,没有经验的狼。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它也懒得打听!

那小子比它强的多,无论哪方面。不知道为什么,麦穗心里酸楚楚的,沉甸甸的。

麦穗找到了那只山鸡,它正在被断了腿的小公狼啃食。作为狼王,不应该这般仁慈,应该分得清楚高低贵贱,参次好坏。对此,它有前车之鉴。那种低等下贱的狼,根本配不上狼王的施舍,唉!我可怜的山鸡。现在上去跟它抢,它便是众矢之的,它再足英雄好汉,也敌不过整个狼群啊!

麦穗耷拉着头,正准备离开,又发生了令狼目瞪口呆的事:

在狼群五十多米开外,一只体格肥硕的野猪朝狼群走来。连这蛮横不讲理的霸主都失去了以往的气势汹汹,但要是单挑,狼还真不是对手。要放在以前,谁都不愿意对头成年野猪虎视眈眈。

但现在情况不同,狼群已经饿红了眼!连续好几周,它们只吃过些老鼠和被晒死的鸟,早就垂涎这蘸满血腥的野猪肉。那些名列前茅的大公狼,个个眼里冒着恨光,注定这场血战会有伤亡,但为了食物——生存的必要因素。为了整个狼群的死活,为了真爱的妻儿不受饥饿之苦,它们拿出了最后的血腥!

它们无所顾忌,迫不及待。麦穗一直为自己所谓的信仰拼命执着,一根筋的要去努力拼搏到底,可现在却一无所获,关门收尾。这样的的努力,为这样的结果,不就变成了可笑的讽刺,无情的鄙视吗?无论如何掂量,麦穗始终无法平衡。

那么多的汗水,不能只换来这种可笑而失败的收场。漂亮的开头,若没了完美的结局,屁都不是!果然,它还是越不过心里的坎。再怎么说,至少得有能与它的努力相匹配的收获,它才能安心。就这么空手回去,塔罗尔……

最完美的虫子也逃不过成蠢鸟锋利的喙,它麦穗何尝不是如此。它是强健的,是勇敢的,但又怎样呢?面对这种庞然大物,孤军奋战不是好法子。别说猪肉了,八成连它这身肉也得给那头大野猪留下。它明白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的道理。

麦穗低下乱嗡嗡的头,缩成一团,躲在十几米外的干草堆里,望着前面蠢蠢欲动的狼群。突然!它脑子里的杂七杂八全都消失殆尽,它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孤立无援无法解决问题,那它可以来个滥竽充数!只要它混在狼群中,扮演一只最不起眼的下等狼,不会有狼注意它的。在战斗时,它也只要坐收渔翁之利。在有利的时机抓几把厚实的猪皮,就算它这只弱小孤苦的狼已经尽力,再加上那个心眼好的出奇的狼王,再怎么说也得分它一杯羹!麦穗心里想着。

随即,麦穗在站立的土地上撒了泡尿,用爪子随便搅了几下,便扑在里面让尿泥把自己染的面目不清。它明白这并不轻松,但现在只有这一个法子,既能让让别的狼看不清它,又能盖住自己身上来自人类的气味,两全其美。为了塔罗尔,受这点罪,实在不算什么!

麦穗顺着狭长的灌木丛,勾着脑袋轻轻地向狼群进发。它绷得很紧,一旦被拆穿,它不会有好下场,但同时又是那么刺激!这些年来,它还没有真正作为狼群中的一员生死搏斗过。紧张的气氛点燃了它群体动物独有的本性,它的信念也变得坚定。塔罗尔是一切,一切只为塔罗尔!

它做贼似的偷偷窜在狼群后面。它讨厌这种卑躬屈膝的动作,但它干的事确确实实有些有悖狼心。它顾不了!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而现在,事实就摆在它面前,只有傻子才放着便宜不去捡呢!况且,在如此恶劣的情形下,尊严可换不来甜头。它不再胡思乱想,它要努力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麦穗要趴在狼群后,这地也确实不错,小小的枯草堆巧妙的遮住了它不太自然的鼻吻和微屈的前肢,它将腰身尾部暴露在外面。这样紧张的气氛里,没有哪一只狼对躲在草堆后的胆小鬼感兴趣,它微微收臀尾,显得更加猥琐而懦弱。这正是它要的效果!别的狼怎么看它,这并不重要,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是的,它在乎尊严,但它也明白识时物者为俊杰,为了它伟大的计划,三个多两个少它分得清楚。

麦穗透过累叠的干草缝,观察着狼群的一举一动。很好,一切都按它的计划发展,一切都被它玩弄于股掌,它心里不禁一丝窃喜。再快点,再快点,麦穗心里嘀咕着。

它紧张的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好了,好了,不偏不依,野猪踏进狼群的攻击范围之内。没有狼王的命令,没有周密的计划,狼群却开始像野猪压进,麦穗紧绷的神经令它窒息!更要命的事还在后头呢,现在,它不能再按兵不动了。

它一瘸一拐的尾随着狼群,轻轻地朝凶猛的野猪逼近。即使它所扮演的角色是没出息的弱狼,但对没出息的低等狼都给于帮助,那它只需要在恰当的时机,恰当的给野猪一口,这一口,无需用多大力气,没有必要起决定性的作用。多么完美的表现了它的勇气与志气,这样一匹坚强,有志气的残狼,一定值得比懦弱的低等狼得到更多恩赐。没错,太棒了!

麦穗跟在狼群后面,它不敢发出一点点声音,要是因为它而坏了狼群的大事,它也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它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狼群离野猪越来越近,猪就是猪,死到临头还像逛大街似的慢悠悠的走着。狼群离它不远了,可却没谁赶上前挑衅,麦穗心里暗自一笑,没谁赶上是吧,没关系,它来做这个第一狼!

它的计划得稍作调整。

它从狼群的角落里一路奔去,它表现的弱小又努力坚持不懈,为群体牺牲自己的大无畏精神被它表现的淋漓尽致,它随着几十双眼睛一跃而起,跳的是那么牵强,而又是那么令人感动。它抓住野猪的一侧身子,那该死的野猪,竟也有些灵光,它也感到了危机,一跳,又连着一个快速转身。震的大地都在颤抖,刚刚好一个完美的角度,蠢猪终是蠢猪,看起来膘肥体壮,不照样让它麦穗玩弄于股掌吗?野猪庞大的身体遮住它时,麦穗为了防止受伤赶忙来了个完美的跳跃,幕后细心的准备总是演员成功的关键!随后,假装自己被甩出好远,它又出现在了舞台上!受伤而又不服输的站起来一跛一跛的走开。狼群似乎被它的表现感动,打了鸡血似的冲向那只野猪。

孤家寡人的猪自然不是这么多匹狼的对手。凭借蛮力,虽说伤了几只母狼,但损失还不算太大,动物不是制造能量的机械,持久战耗也耗死它。

果然,一切都在麦穗的意料之中,没了劲儿的野猪果然好收拾。

狼王从狼群们让开小路中走了上来,所有的狼都饿红了眼,就算这样,也得也得让狼王优先。狼王站在遍身血红,全身脱力的野猪身上,猛的一口,从野猪身上最肥嫩的部位扯下一大块肉。

狼群一群拥而上,你撕我扯的分食着可怜的野猪肉。

可狼王却静静的走到麦穗面前,将肉一点不留的全给了它。麦穗抬起头,它的记忆像被什么撞翻了………

………这家伙,几年前在塔罗尔和它被人类欺负的时候,帮过它。真的是它!麦穗立马羞愧的低下头,它可不希望谁知道昔日的它会沦落如此,这并不光彩,甚至卑鄙龌龊。谁都想光明磊落!可境地不同,它身不由己!

万幸,灰眼放下肉便走开了,并没有因为好奇而稍作停留。没有谁认出它,可麦穗心里像被什么捆住了,憋闷的窒息!

事不宜迟,塔罗尔还在家等它呢。够了!够了!灰眼现在是狼王,是曾经父亲期翼它的榜样。它?哼!麦穗狠下心,叼着地上那块温热的肉悄悄的窜进树林。

没有谁会记得它,灰眼也不会。

几星期后,大雨如泼如倒,下了整整两天两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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