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轮朗月悬在空中,周边的星辰也显暗淡,而在镇子的中央,火把围成一个圈,将圈内照得通明。乔安按照白若辰的要求,着人在圈内为白若辰搭建了一个祭坛。桌上摆放着一沓纸钱、一个香炉、一盘朱砂……两边点燃两支白烛。
镇上的人看到这般场景,也走出了家门。自从那股阴风在镇子上作祟,大伙除了寻找食物外,就不敢再踏出家门半步,特别是每月十五,阴风变得更加肆虐。只不过今夜,大伙听闻乔少爷找来了一位驱鬼大师,在镇子中央设下祭坛,为镇子驱鬼除妖。于是大伙带着仅存的一丝勇气,拿着火把,踏出了许久未踏出的家门。
今夜与以往不同,那股阴风没有出来肆虐。大伙来到镇子中央,期待着笼罩在镇子上的那股阴霾彻底散去。冉老伯也带着妻儿来到了镇子中央,与他人不同的是,他相信洛凌云一定能驱除恶鬼,还大家伙一个宁静的生活。
“一切已安排妥当,不知凌云兄要何时开坛作法?”眼看人都到齐了,乔安有些坐不住了。
白若辰抿了一口茶,放下杯子,不慌不忙道:“乔安兄不必慌张,时机未到,即便现在开坛作法也是徒劳。”
乔安明白洛凌云的意思,只是这围观的人越多,他就越紧张。他已出过一次洋相,而且还给镇子带来了不幸。如若这次洛凌云不能除掉恶鬼,那他在大伙心中的信誉必定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到时候,他不仅再也抬不起头,走出去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镇上火光熊熊,而月光却逐渐暗淡——一朵云遮住了悬在空中的朗月。是时突然阴风大作,大伙见此情况,立马慌张了起来。
“时机到了。”白若辰微扬嘴角,起身向祭坛走去。
看到洛凌云动手,乔安算是松了一口气。
白若辰走到祭坛前,拿起桌上的毛笔,蘸了点朱砂,在一张空白符纸上写下了一些看不懂的文字和图案。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一张符纸便完成了。白若辰放下毛笔,双指夹住写好的符纸,在身前画了一个圈,口中还不停念叨咒语: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广修万劫,证吾神通。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
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白若辰念动咒语,那张符纸仿佛有了灵性一般,自动缠住白若辰的手臂,刹那间,白若辰的身上泛起一道金光。大伙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上次的那位假道士,除了伸手要银子外,就再也看不出他有何本事。满口胡言不说,反倒把镇子弄成如此这副模样。但眼前之人,虽然目覆白绫,却仅凭一张符纸,便有金光护体,此等能人定然可以驱除恶鬼。大伙也开始兴奋,你言我一句,议论不休。
站在一旁的乔安也颇为震惊。即便他猜到洛凌云实力不凡,但也没料到他仅有如此神力,看来这闹鬼一事,如今终于可以定棺盖论。虽然这件事解决了,但从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并不高兴,反倒有些怨恨洛凌云。
雨昔站在一旁,将这一幕看得明明白白。她知道乔安为何不高兴,白日里在她与若辰离开乔融的房间后,白若辰便将一切与她说了。当听到真相时,她也吓了一跳。她不敢相信,乔安表面上是一位谦谦君子,暗地里却是一个……况且乔融还是他的亲妹妹,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一想到这里,雨昔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她与白若辰的关系也不一般,但他们始终没有逾越那条线,可乔安不仅逾越了那条线,而且还……想通这些后,雨昔也渐渐明白为何乔融看自己的眼神不一样,原来她是把自己当成了她,只可惜她遇上了一位……的哥哥。雨昔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白若辰没有在意乔安的神色,也没有在意大伙的纷纷议论,而是再次提笔,又画了一张符。这次提笔与刚才相比,利索了不少。待最后一笔完成,白若辰腾出左手,大喊一句:“剑来!”
突然,一把黑剑出现在白若辰的手中。大伙看到这一幕,更为一惊,而且还有些害怕。他们不少害怕白若辰的凭空化物,而是白若辰手中的那把黑剑,让他们感到不安。他们总觉得这把剑似乎是一把不祥之剑,无论是剑身上的奇怪咒文,还是围绕剑身周围的黑气。
与大伙不同的是,乔安看到这把剑,眼神中只有震惊,完全没有害怕。似乎他早就知道这把剑是何来历,只是不知道它居然在一个修士的手中。
白若辰拿起桌上画好的符纸,嘴里念叨咒语: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
三魂早降,七魄来临,
河边庙宇,坟墓山林,
虚惊怪异,失落魄凝,
鬼道三开,川泽驿停,
今召亡魂,速归吾亭。
白若辰将符纸丢出,可那张符纸竟然悬在半空之中。白若辰又趁势,将右手的指尖在浮尘剑上划破,流出的鲜血随着剑身,覆盖整个浮尘剑。暗红色的剑身,伴随着源源不断的怨气,给人一种说不出口的感觉。
“不好!快阻止他!”看到种种迹象,乔安立刻意识到了不对:“他这不是在驱鬼,而是在召魂!”乔安吼得很大声,但无人敢上前一步。那股围绕在剑身周围的黑气逐渐扩散开,将整个祭坛覆盖,大伙只敢站在火把围成的圆圈之外。
“乔安兄很识货嘛!竟然连这招魂之术,也有所涉猎。洛某实在佩服之极!”白若辰诡异一笑,让乔安打了个寒颤。
“凌云兄这是为何?难道是我乔某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吗?你骗我为你设下祭坛,便是想招引逝者魂魄,来祸害我乔家吗?你我素未谋面又无仇恨,何至于你施此邪术,祸害镇子?”乔安一连四问,搞得像白若辰是坏人,而他却是一个质问坏人的正义之士。
“我只是想让大家看清真相罢了。”白若辰衣袖一挥,那股覆盖祭坛的黑气渐渐散去,裸露出的不是原本的地面,而是一个大坑。
“棺材!”冉老伯离祭坛较近,第一个看清了坑里的东西。
这里是镇子中央,为何会有棺材埋在此处,难道正如那道士所言,这镇子原本就是一个坟场。一想到这里,大伙惶恐的心又开始不安。
“这里一共有二十八副棺材。加上乔老爷与夫人,乔家一共死了二十八人。大伙说说看,这其中有什么关系?”白若辰这么一说,让大伙又露出了惊讶的面容。
二十八副棺材,死了二十八人,这傻子也猜得出,这棺材里躺着的人,就是乔府死去的二十八人。可这些人不是葬在东边山上的坟地里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大伙越想越不对劲。
“凌云兄是想说,这棺材里躺着的是我乔府之人。可大伙都知道,我乔家所故之人皆葬在东边的坟山上。我猜这棺材里躺着的不是我乔家之人,而是凌云兄所布下的迷局。我不知道凌云兄是听说了什么,还是查到了什么,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没有证据,一切的猜测都只是徒劳。只要凌云兄不计前嫌,为我乔府驱邪避灾,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乔安知道洛凌云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不会搞这么一出。当着大伙的面,他也不好做出什么,反倒装作一副宽宏大量的样子,不仅在大伙的眼中留下了一个好印象,也撇清了这件事与自己的干系。
白若辰将浮尘剑插在地上,拍手鼓掌:“乔安兄还真是宽宏大量啊!有气度,洛某属实佩服。只是有些事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尽管今夜你可以三言两语胡言了事,但你觉得这件事藏得了多久?三年,五年?真相终有被揭开的一日,而我只是缩短了揭开的过程。”
“哥哥何必跟他废话,直接揭穿他伪君子的面具。”站在一旁的雨昔实在看不下去了。原本她还觉得乔安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人,可当她得知真相,她一看到乔安就觉得令人作恶。
“凌云兄,确定要这么做?”乔安说话的语气透露着诡异。
看到乔安诡异的表情,白若辰迟疑了,他总感觉有一些不好的事要发生。
“非做不可!”雨昔倒是胆大,带着强硬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那好!大伙也都看见了,这两兄妹说这棺材里躺着的人是我乔府之人,那敢问有何证据可以证明这棺材里躺着的人是我乔府之人?别忘了,这些人都死去有一段时间了,他们的肉身早已腐败,样貌自然也看不出了。那请问要如何辨别这些人是我乔府之人?”乔安的话不无道理,这棺材里的人最近也是一个月前死掉的,再加上土壤潮湿,加速腐败,如今这躺在棺材里的人估计已是一具白骨。即便开棺也看不出死者的身份。
“乔公子说得不错,这棺材里的人估计已是一具白骨,根本判断不出身份。”
听洛凌云都如此说了,乔安暗中得意一笑。
“但是,这些死者的灵魂可一直徘徊在镇子上,也就是大伙平日里所看到的阴风。在下不才,恰好学过招魂、问灵二术。若是想知道真相,问一问死者不更具有说服力吗?说起来,这都多亏了你,乔公子。若不是你用束灵之术,将死者的灵魂囚禁于此,我也无法用问灵之术,探明真相。”白若辰含有深意地一笑。
乔安脸色大变。他不敢相信洛凌云居然知道束灵之术。要知道这束灵之术在仙门中,可是一门无人问津的禁术。他本以为洛凌云看不出什么端倪,却不想洛凌云竟将一切看得彻彻底底。
白若辰第一次看到鬼瘴时,就有些怀疑。这鬼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更像是有人刻意而为之。白若辰方踏入镇子,一股阴风便袭来,好像是在告诫他们,不要靠近这所镇子。如此看来,这鬼瘴不像是由怨气自然形成,而是有人用秘术将整个镇子笼罩在鬼瘴之中。这样做的原因无非有两个:一是不想让里面的人出来,二是不想让外面的人进去。
“凌云兄,乔某有些好奇,你是如何将这件事与我联系起来的?”乔安认为自己所做之事天衣无缝,为何洛凌云初次入府,便将一切理得清清楚楚。
“我说了,这都多亏了你。若不是你将死者魂魄强行留在这里,制造鬼瘴,我又岂会知道这小小的镇子里,竟然发生了此等大事。”
白若辰凭空变出一张符纸,将符纸掷出,那张符纸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其中一个棺木上。白若辰拔出了腰间的断魂笛,靠近嘴唇,吹奏起曲子。刹那间,一支曲子在人群中穿过,在棺木间徘徊。九天之上,遮住悬月的浮云也飘散开。一束月光落下,照在那副贴有符纸的棺材上,一个人影出现在棺木旁。
“小……小莲!”人群中,有人一眼就看出了此人的身份。
大伙纷纷凑近。虽然小莲的身影略显透明,但他们永远忘不了这张面孔,就是这个人害死了乔老爷与夫人,搞得整个乔府上下没有一天安宁日子。
“想必大伙都知道,三年前,乔府发生了一场动乱,乔老爷与夫人不幸离开人世,留下两个孩子,孤苦伶仃。但所幸的是,官府很快便抓住了凶手,也就是诸位口中一直念念不断的乔夫人的侍女——小莲。但事情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小莲,你有什么话便与大伙说吧!让大伙好好看看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白若辰施展招魂术,将小莲的魂魄招来,目的就是让大伙看清三年前的真相。其实,在来到镇子的当天晚上,白若辰便知道了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当然,这都多亏了熙悦。若不是熙悦教他招魂术,他还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昨天晚上,他趁大伙都睡着了,放出一个分身,去乔府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