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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湛湛长空黑(二)

第47章 湛湛长空黑(二)

“这枚玉佩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你的。”他心弦一震。

“你这句说的是真心吗?”她唿地侧过身子,神情大异,她淡淡地说道,“如今的我已经不知道你说的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如今他对她愈来愈好,那份深情让她害怕,她不知他为何会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似的。她情愿他像以往那样冷漠地对待她,那样的话她的心里会好受一点。

“对不起,我知道以前我做了很多错事,以致你对我留下了阴影……”他的心内隐约作痛。

“我永远不会爱你的。”她咬着牙说,身子微微瑟颤,“我记的你从新婚之夜开始就对我说这句话了。”

“我……对不起,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他低声下气地说道。

“你说那句话的时候,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剜在我的心上。”她睃视的目光让他胆寒。“无论怎么样我都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对你了。”

他听后,眼梢的余光微微地一颤,那惊异的神色在脸颊上乍现开来:

“你不爱我,我不怪你,毕竟我之前做了那么多伤害你的事……”

“也请你不要爱我!”她笼了笼鬓脚,眼睫毛颤了一颤,“同时请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我听得都快吐了。”

她希望他能憎恶她,像从前那样,任由她自生自灭才好,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这里永远也成不了她的家的。

他震惊极了,竟不敢相信这番话是从她的口中说出来的。她的态度较之以前,简直判若两人。

“你不必惊讶,我对你失望透顶,现在我不想再掩饰自己对你的憎厌了,如果你想休了我的话,那样我会很高兴。”

她苍白异常的脸上唇角微瑟,她竭力地稳住自己心里一阵阵泛着心酸的浪潮。

他咸涩不堪地抬了抬沉重的眼皮,霎了霎眼睛,紧紧捺住不露出失落的怅然,他仍然将那块白玉佩塞进她的手心里:“这原本就是你的,你还是拿着吧。”

“这不是我的,这是属于冷燕秋的。我跟你说了我不要,你听明白了没有?”她兜袖一挡,将那玉佩骨碌碌地扫落在地。

“你真的有这么恨我?”他眼睛微红,瞟到撞到墙角一隅的玉佩。眼前的这一张脸陌生异常,只是他知道他是爱着她的,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他这么一想,仍旧略带着微笑。

“是,是。”她一迭连声,气吼吼地叫起来,面色撑得惨白,“从我嫁进你们府里来,我的心就一天没舒展过,你接二连三地在外面弄了这么多女人,还养了一个私孩子出来,我每天都为之而堵气,你在我面前口口声声地提起那个女人。你从来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那么我如今又何必来在意你的感受呢?我不会再爱你了,我恨你都来不及,我怎么还会爱你呢?我巴不得你早日休了我。这鬼王府我简直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

他盯着她秀削的脸,伏下身子将那块白玉佩拾在手上,愕然低声道:

“我没有想到原来你对我有这么大的怨气……对不……”他想到她说过她不想再听到他说对不起,便即刻止住了口,“我知道你不再预备原谅我了,我不奢望,只是你记着,从我回来的那天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不会再做伤害你的事……”

她将目光驻留在他的脸上,冷冷的,无动于衷的,只是一瞥即逝,她没有再开口。

他木然地站了良久,才迟缓地推开门,走了。

慕儿带着初雪促促地走到郊外的那栋木房子里,四周围荒芜的景象,只余下生命力特别旺盛的杂草灌木生长着。

初雪蹙额将挂在门上结的蜘蛛网拨拉掉,这才将门叩响了。

“进来吧。”门内传出一声微有嗽声的嘶哑声气。

慕儿牵起了裙角,提起脚跨过那道破旧不堪的门槛。

慕儿一眼望见躺在床上的真正的太妃,她将自己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一堆破棉絮当中,将自己没头没脑地盖起来。

包绮文坐在他那张案前,捣着不知名的草药。令人绚丽的蓝色的汁揉合着绿色的汁,冒着刺鼻的腥味。

“师傅,她怎么样?”慕儿清丽白皙的脸上那双黑臻臻的眼睛望着她。

包绮文将捣好的汁倒在药罐子里,放在炉上咕噜咕噜地煮着。

“怕是她活不长了。”他喟然道。

她得了很严重的心绞痛,下半截身子也完全没有了知觉。

他忆起他第一日见到她的时候,那天有几分清风,稀薄的阳光微微地透了进来,紫禁城金色的屋脊流光溢彩。他捧着药典匆匆地穿过后花园。那时的他二十光景的年纪,跟随在苏太医的身边学医。

粉红色的蔷薇,浓浓着墨般的粉色,一如她花瓣般的腮颊,她眉眼如画,唇角带笑,一袭刻丝如意云纹缎宫袍,乌黑发亮的两把头上只缀着一朵黄色的绢花。她手挎一只藤篮,采了一大把蔷薇。采了半晌,她停下来,将纤细的手掌遮在额前,将漆漆的眼睛半眯起来,自带着一种娇媚。

他不由地看呆了。世间最美好的女子也不过如此。她的脸上有未褪祛的稚气与纯真,如同雪般洁净。

忽闻一阵促促脚步声,只见一名粉光脂艳的雍容华贵女子在一大群宫女的簇拥之下火气冲冲地走到她的跟前,一句未吭,媚眼里噙着倨傲,对着她的粉腮狠狠地一个耳刮子下去。她的脸登时红肿起来。

“本宫的白银缠丝双扣镯呢。昨晚上明明叫你收好的,怎么早上一露面就不见了呢?是不是你这狗奴才弄丢了?”荟妃颧骨红红的。

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带着挎在手肘里的花篮子也随之震了一震:

“娘娘,奴才真的没有弄丢,早上奴才还看到搁在你的首饰盒里呢。”

“怎么本宫刚用过午膳之后回宫,想取出来带一下怎么会没有了呢?”荟妃脸色燥红的说,鼻翅也微微振动了一下。

“奴才真的不知啊。”她伏下身子泣不成声,单薄的身子微微瑟动。

“来人,替本宫掌嘴,定是这奴才把首饰偷出去卖了。”荟妃将手巾捺了捺她小巧的鼻尖,面露凶光地说。

一个凶神恶煞般的老嬷嬷挽起袖子,将那肥厚的手掌举起来对准她的脸一掌下去,劈哩吧啦地左右开弓。

他隐没于树丛底下,气得将手掌掐得雪白,正想上去评理,却想起进宫来父亲对他说的遇事要冷静,切不可一时动气的警句。

正在这时,另一宫女急匆匆地抱着一只肥唧唧的白猫小步地跑过来。

“娘娘,奴才刚才在这猫的窝里发现了娘娘的镯子。”

荟妃听毕,怔了一怔,却因是心爱之猫所为,悻悻地接过那只猫,猫喵呜一声轻柔地叫着,样子楚楚动人。她将手笼进猫光泽厚重的毛里,轻轻了捏了一把,微咳了一声:

“桂嬷嬷,饶了她罢。”

说毕,连瞅也没瞅她一眼,便袅袅婷婷地离去了。

那帮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之后,她浑身瘫软地跌坐在地上,她抬起手臂抚在自己微微肿胀的唇角上,她将袖子掖了掖嘴,看到雪白的袖子上留下一道血渍。她不禁潸然泪下。

他疾步上前,将她扶了起来。见她眼神涣散,头发零乱,面皮肿破。

她的眼里裹着怆恻的珠光,袖子蒙住嘴,带着抽噎地咕哝了一声:“谢谢。”

他洒开手,从地上拾起那只花篮里,那沁人心脾的芳香,将那藤把手挜进她的手里。她的手冰冷微寒。

她霎了霎亮滢滢的双眸,眼泪乱着纷纷地滚落下来,向他福了福了身,一溜烟地跑了。

那一日令他记忆深刻。

“师傅。”慕儿见包绮文思绪纷飞的样子,轻声地唤了唤她。

包绮文缓过神来,将一封厚厚的信交到她的手上,朝床上的太妃努了努嘴:

“这是太妃写的信。自从写完了之后,她在床上睡了三天三夜。”

她捻了一捻那封信,抽出来,细细地看着,眉头也越蹙越紧。

躺在床上的人微微地动弹了一下,紧发出一声热烈的咳嗽声。包绮文与慕儿三步两脚地走上前。

太妃从被子里探出头来,那白发苍苍的样子,那令人不忍目睹的容颜。仍不变的是她清亮的眼睛,她认出慕儿来,欣喜地将那排瘦伶伶的手指紧紧地拽住她的手。

“慕儿知道你才是真正的太妃。太妃,你受苦了,慕儿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慕儿含泪地说道。

太妃含着微笑地睄了她一眼,那目光带着怜爱与悲恸,她这一生已是注定的了。前半生太招摇太触目,后半生却太落寞太凄惨。她阖上了眼皮,那两道泪顺着苍老皱纹横生的脸颊慢慢地流下来,她的手无力地垂落了,她这一生有过绚丽,有过荣耀,有过许许多多常人仰望不到的宠爱与富贵,而亦也有过异于常人的悲惨结局。

慕儿光润莹洁的泪也跟着坠下来,滴在她微带余温的手上,她看到有一缕轻烟从太妃的体内跑出来。

包绮文捞起一只细颈脖子的瓶子徒手抓住这缕轻烟将它灌入那只瓶中。

“她就是荟妃,固然她有许多过错的地方,但是她的下场却这样的沉重!”包绮文不无感叹地说道。

夜意渐浓,弦月隐晦。垂柳拖着长长的翠绿的柳条儿在池上轻轻地摇撼着划出一道道轻盈盈的痕迹来,蝉鸣狂燥似的叫个不停。她悄悄地侧过脸看到身畔酣睡的潇然,他熟睡的样子真像个孩子。她忍不住伏下身子在他的唇上轻柔地吻一下。他的眼睫毛颤了一颤,发出几声呓语又沉沉地睡去了。她将身子稍微挪移到被褥外,疾迅地立在地上,将衣裳穿好,临出门声轻轻地回过头睨了一眼他。暗淡的月影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门悄悄地卟一声阖上了。

她贴着墙垣一步一步地走到太妃的房门口。李嬷嬷近日来身体抱恙,因而由新来的小丫鬟守夜,此刻她正倚靠着墙睡得正香甜。她将门移开一条缝,几乎什么声息都没有发出来,就闪身入内。

一豆烛光低黯,她望见太妃几帐上朦朦胧胧的跃动的灯光。她从身后悄悄地将那匕首攥在手上,咬着牙靠近她。

十几年前的仇将在今日完成,她不知道等着她的最终结果是什么。十几年前苏家满门抄斩,她的爹娘死得这样的惨。幼年的她懵懂无知,只记得她爹将一染血的信藏于她的身上。她昏天暗地地哭嚎着,被人拾去。也许老天宠幸,她进了康府给无生育的夫人当了独生女儿,哪知渐长成人之后又被太妃追杀。康府上下十几口人被灭门,临死前她的养父将那染血的书信交于她,后来她又被潇然救走。她并非失忆,只是得知他的身份之后,只好装疯卖傻,对过去之事缄默不提。潇然对她很好,她感激他,但是他是她仇人的儿子。在他为她开设康家绸缎庄以来,她的师傅包绮文也就是当年她父亲的徒弟找到了她,看过她那封染血的书信之后,便决定帮她混进府里。以她当年的身份要嫁给潇然无疑是难于上青天,但是包绮文早年又经苏太医传授于还魂术,将她的魂魄注入原本要嫁给潇然的完颜慕儿的躯壳内。

她唿地一撩开几帐,看到假太妃惊恐的眼,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匕首高高的举起来,只一刀便可终结她的性命。

腾地她的手被人极力地捏住,她愕然回头,看到潇然的脸。

他寒着脸,一如当年他对待慕儿的那神情,憎恨,失望,伤感,矛盾……种种复杂的情愫反映在他的脸上。

她仍不死心,又猛力地摇晃了她的手。她的刀被他狠命地扯下来,挣扎中,他的手臂上被划了一道,肌肉上抹上一层淡淡的血水。

“康一旋。”他昂起脸,咬啮着唇耽耽地凝注着她。自从他知道她是真正的康一旋以后,他欣喜若狂,他以为她在他成亲那日起就死了。他赠予康一旋的玉佩上刻着她的名字,只不过很细微罢了。那天他从自己的书房里找到那块白玉佩时看到这个名字,才惊觉到原来她一直都活着。但是她的外在跟以前的那个康一旋都迥异不同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容颜声音会变成这样。但是她的神情说话的方式都像极了康一旋。

她听到他这样喊出她的名字,她震惊极了,她以后康一旋这三个字除了她师傅知道之外,谁也不会再提及,想不到他却认出她来。

“你为什么要杀我额娘?”他悲痛万分地说道,康一旋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一直都跟他共同生活了好多年。等他醒悟过来,他想好好地疼惜她的时候,她却变得越来越陌生。

她的眼里带着藐视的神气,嗤之以鼻地说:“你就那么肯定她是你的额娘?”

“康一旋,我不知你听信了谁的妖言惑众。”他往她面前一凑,那是张完全不一样的脸,但是她的的确确又是他最爱的女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么说来你进我们府也是筹谋许久了的。”

她似笑非笑地嗤笑道:“你现在才发觉是不是醒悟地太迟了呢。冷燕秋根本没有下毒害我跟太妃,而这个女人就武断地认定就是她。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有多冤呢。”

他瞥然惊醒,讶然地说道:“那下毒者是……”

躺在床上的假太妃呀呀地叫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杀了这个女人。”

“就是我。”她的眼睛微红,偏过脸,耳朵根子后一点点红蔓延上来,“为了能让她死,我会不惜一切代价!”

他听毕,吓得心胆俱落,脸色惨白:“你说什么是你下毒的?”

“不仅是我下的毒,连那幅百鸟朝凤图也是我计划的。”她声色不动地说道。但是眼眶却开始****了,今天该是她留在他身边的最后一个晚上吧。

他听着,直揪夺起她的衣襟,那副样子似乎要把她吃净了一般:“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害了冷燕秋,连你自己的孩子也害了。”

她眉长直侵入鬓,泪珠顺着腮边扑索索地坠下来:“我的本名叫苏婉儿,我是苏太医的女儿,当年是你额娘下旨满门抄斩的。她根本就不是什么太妃,她是假的。”

假太妃一怔,继而惶乱地扯他箭衣的下摆。

“她叫杏儿,是你额娘身边的宫女。”她愤懑地喊道。

“你胡言乱语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谋杀太妃是一项死罪,本王可以灭你九族的。”从她的口中蹦出来的那些名字,他一个也没有听说过。但是从她的神情上来看她又不像在说谎。只是他该如何去相信她?一丝丝不安从他的心内湧现,他不可以再失去她。

“灭九族。”她骇笑着,泪水流了一脸,“你们爱新觉罗家已经不止一次灭我们了,连我的养父母也一迸给灭了。你记不记的你救我的那天,向你呼救的就是我的养父。他有什么过错?难道就是因为要对我斩草除根,连同他们康家十几口人也一同除了吗?”

他顿时哑口无言,将目光转向床上的假太妃,太妃疑惧地盯着他,又将脸撇了过去。

“我五岁失去爹娘,十八岁又失去我的养父母。也许我根本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可惜我命大,几次三番被人救了下来。我发誓我活着的那一天我为我的父母报仇。”她双眸沉静下来,又炎炎地斜睇了他一眼,“你孝敬了她二十余年,却发现她根本就不是你的亲生额娘。”她骇异地笑起来。

“别……信……她,别……信……她。”假太妃一面极力地想发出明晰的话来,一面晶莹的口涎又不断地滴下来。

她从袖子里拿出真太妃写给他的信,又将一只白银缠丝双扣镯放到信的上面:“不如你看过这封信吧,这只镯子也是你额娘生前遗物。”

他心里满是疑窦,于是将信展开来。

“你额娘前几日已去世。这假太妃是你额娘生前的宫女,因她十分艳羡你额娘华贵的生活,故找人替她将魂魄与你额娘的魂魄互换了一下,换句话说假太妃现在除了身体是你亲生额娘之外,里面的魂魄并不是你额娘的,而是属于杏儿的。”

她道,并睁眼眱了一眼他。

“而我也是跟这假太妃一样的,除了我的身体,你看到的容颜是属于完颜慕儿的之外,而这身子注入的灵魂都是我康一旋的的。”

他将那几张信逐一看完,不解地看了看假太妃与她。

婚前完颜慕儿的一场大病使她香消玉殒。那一晚包绮文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便决定使用已经失传的还魂大法,赶到完颜慕儿咽气的那一刻,让康一旋的魂魄及时地附在慕儿的身上。而让康一旋没有想到的是,完颜慕儿居然有一个怪病,那就是会化身为白狐。包绮文想了很多法子,调配了许多药都无法根除她这个怪病。到后来他只好想法设法控制她的病情,能让她按自己的意愿化身为白狐。

他眉头一纵,他的神思恍乱了,他不知道这信上说的一切与他这数十年来相伴的已半身不遂的额娘哪个才是真相。

他额颅上筋骨凸显,将手紧紧握起来,攥得关节突突地响,他拖沓缓步地走近榻前,圆睁着眼,对着床上的假太后。

假太后急于要逃脱,却无能为力,脸色苍白异常。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他吼道,将手中的信函三下两下地撕成纸絮。

她惊异极了。等她缓过神来,扑上前去抓他的手臂时,已经来不及了。她方才收住的泪,已绝然地再度喷湧出来。

“一旋,你不要再天真了,这流言蜚语都是人为捏造出来的,哪有什么还魂术,你真的以为神仙下凡吗?”他喟然道。“我不再计较这些。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以后我会严加派人手看好太妃的。你看这天就快亮了,我们回房去好吗?”他伸手在她柔腻滑洁的后颈项上抚了一把。

“潇然。”她咬牙切齿地恨道。她的一切都被他毁了。她的幸福被假太妃给毁了,而如今她整个人又被他一手轰然摧毁。

从这以后,她再也无机会接近太妃,而她也被迫留在府内,只是她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周遭的一切都漠不关心,每天她只是木然地坐在窗前,绵宸也引不起她的兴趣了。她流着泪整日一发不言。这一****写了一封信交给初雪,嘱咐她明日清晨送到完颜府上亲自交于夫人。这一****开始梳妆打扮起来,给憔悴失落的脸上重敷脂粉,给惨白唇角重新涂上一层粉艳的口脂,又亲自抱着绵宸细细地喂了一顿粥。绵宸搂着她额娘额娘地叫个不停。那甜糯清脆的声音叫得她的泪落个不休。

府里的人都以为她要重新振作起来了,到了夜晚,她吩咐下人备了潇然最爱吃的酒菜。潇然照例来看她,他自认为已将她的谋杀之事竭力轻描淡写化了,而且他也已极力地阻隔她与太妃的接触。他以为凭借自己的温情可以慢慢淡化她的仇恨,这数天以来她都对他不瞅不睬。而今晚,他以为她开始好了,开始忘却她的恨,他也希望能跟她从头开始。

她满满地斟了一杯酒给他,在自己的面前也置了一个空酒杯。

“一旋,能看到你今日的样子,我觉得真好。你忘掉仇恨,我们重新开始。”他含笑接过她递过来的一杯酒,酒略有点苦味,但是他今天晚上太快乐了,他以为她想通了。

她将头稍稍往后倾,就像以前他们还未成亲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倚靠着他的肩。他将她面前的空酒杯端起来,刚倒了一小杯,她便伸出一排手指擎在他提着酒壶的手背上再往下摁,直到酒快漫溢出来了才收手。他不禁与她互瞅着相视一笑,将酒杯端到她的唇边,她眼尾轻轻一瞟,不假思索地将酒喝尽了,无垠的苦涩直侵袭五脏六腑。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的话?”她噇得微醺,提起酒壶又兀自往他的杯里与自己的杯里各倒了一杯。

“一旋,你醉了。”他拂去她额前的碎发,将自己的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潇然,为什么你不信任我呢?那封信是你额娘亲笔所写,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皇太后,她定是知道你额娘的笔迹。还有那只镯子是当年先皇赠予她的。皇太后一定知道。”她仍不死心地说道,而腹部却开始隐隐作痛了。

“一旋,别这样。”他温柔地说道。

一旋凄黯地看着他,尔后腾地拎起桌上的酒壶往自己的嘴里送了一口,她含着酒,两腮酡艳,水伶伶的目光睄着他,将口紧紧地贴住他的唇,将那口酒送了出去。

怎么回事。他的腹部如同刀绞。他捂住自己的肚子,抬眼却看到一旋的唇角汩汩地流下血来。

那酒……“当年杏儿当上了太妃之后,极力地模仿太妃的一言一行。而杏儿的老情人就是我师傅包绮文,在恳请他偷偷施法给她用了还魂术后,恩将仇报要将他赶尽杀绝。幸而我师傅觉醒将此事告知了我爹,哪知给我爹惹来杀身之祸,而我师傅也在逃跑途中被杏儿派来的凶手砍了一刀在脸上,从此毁容浪迹天涯了……”她惨厉地笑起来,她如今要看着她最心爱的男人与她一同死去了。

“一旋,我……不是不信你的话,因为这件事关重大……我不敢贸贸然地禀告皇上……而且我已经将太妃囚禁起来……你知道事态严重,就算是真的,朝庭也绝对会将这件事压下来的……你为什么……”他断断续续沙哑低喑地说着,那阵阵抽搐的促痛一波波地袭来。

她震了一震,但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原来他相信她的。她伏在桌面上,看到他痛苦万状地跌落在地上,想去抓他的手,然而就那么眼睁睁地看到他瘫倒下去……

“潇然。”在她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她狂喊道。

包绮文拉着冰双的手推开门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唏嘘不已。

他们已经气绝身亡。

“你准备好了吗?”他看着冰双的眼说道。

冰双凝重地点了点头。当初冷凝蝶死了以后,她又带着两个孩子回到自己的小房子,没过多久两个孩子也得了瘟疫去世了,只剩下她一个。在那一刻,决定了却此生。正要投河之际又被包绮文救起,从此跟着他洗心革面。

包绮文将冰双的灵魂附到了康一旋的身上。

五年后

“绵宸,今天阿玛带你进宫,你要乖乖地听话,不要乱跑知道吗?”潇然对六岁的绵宸说道。

绵宸鼓起小嘴:“皇上好凶,可不可以不要去。”

潇然的目光睥睨了一眼堂中的牌位,是太妃的灵位,已去世五年了。

“有皇祖母在天上看着你呢,如果你再不听阿玛与额娘的话,再在师傅面前背不出书来,皇祖母也不会保佑你了。

“阿玛,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啊?”

“好人就会上天,而坏人就下地狱。”他牵起绵宸的小手说道。他朝身后低下头绣着花的康一旋横了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包绮文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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