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再见”
这一天,刚刚下课,天色已经黑透了,看着学生们一个个走出私塾后,谭轩也像往常一样收拾起了书本,披上了他那件黑色羊毛大袍
“谭老师谭老师”
邻家的李老二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怎么了?叔,着急忙慌的”
“哎呀,昨天我们不是说好明天我去城南采药顺路拉着你嘛,现在你能不能出发,我老伴身体突然严重了些,家里的药材又喝完了,我着急去那边采点,你要能走我现在正好把你拉过去”
谭轩倒了杯热水递给李老二
“行行行,您先喝杯水暖暖身子,那我们这就走吧”
“不喝了,走吧谭老师,去城南那边得个大半夜才能到呢”
李老二拽着谭轩便走出了教室
寒冬的夜里,风吹的厉害,前几日下的雪还没消下去,李老二的毛驴车在厚厚的积雪中颠簸的走着
“谭老师,你有手表,你看看我们走了多久了”
李老二坐在车前头抽着旱烟
“差不多两小时吧”
谭轩坐在驴车后头擦了擦手表
“奥,那还得段时间”
李老二接着抽起了旱烟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李老二又开口了
“你爸有你这么个孝顺儿子,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哎,唯一遗憾的就是还没来得及抱孙子”
“嗯,是啊”
谭轩望着天空,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应声道
“听你说去城南是去看一个你爸的老朋友?”
“嗯,我爸信里交代的,那个李叔,我有些困了,我眯会,到了地喊我”
谭轩裹紧了袍子,两只手揣进了衣袖
“得嘞,你眯会吧,寒冬腊月的,夜长得很”
此刻的谭轩倚靠在车上的麻袋上,头歪在一边望着黑夜中的明月,想到父亲的离去,自己已成了孤儿,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亲人,眼角便慢慢留下了些泪水,也不知过了多久,谭轩迷迷糊糊睡着了
安静的荒野小路,没有路灯,只有那浩瀚星月映射在苍白的雪地上,李老二擦亮了盏煤油灯挂在驴脖子上,要不看清点路,很容易掉进猎人们挖好的大坑里面,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李老二特别迷信,在这荒郊野岭的,难免死过人,万一有一些孤魂野鬼的缠上了可就麻烦了,煤油灯起码有一些光亮,能让李老二踏实一些
此时的谭轩可能是教了一天书,睡得有些沉,还时不时打起了呼噜,可能是这呼噜声感染到了李老二,李老二也迷瞪着眼打起了瞌睡…
突然,毛驴尖叫一声,停住了脚步
谭轩被晃了一下,他搓了搓眼睛左右扫视了一眼,便将目光死死的定在了正前方毛驴车的正前方…
一口破旧的棺材安静的摆放在那里
谭轩毕竟是个文化人,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难免胆怯了起来
“叔…李叔?”
谭轩推了推垂着头沉睡的李老二
此时的李老二就像喝醉一样,任由谭轩怎么叫都毫无反应,谭轩越发紧张起来
“吱吱吱”
面前的棺材盖慢慢的动了起来,在这安静的夜里,发出那恐怖而令人揪心的声音
谭轩已经吓的开始哆嗦了起来,寒冬腊月的天儿,额头上的汗珠都冒了出来,他就那么死死的盯着慢慢挪动的棺材盖儿,直到棺材盖完全挪了下去,令他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只见一只发白的骷髅手伸了出来…
谭轩再也扛不住了,开始疯狂大喊大叫的摇晃着李老二
“诶,谭老师,你终于醒了,睡的可真够死的”
谭轩惊醒的坐起来喘着粗气,他环视了下四周,搓了搓眼睛
“原来是一场梦啊”
“咋啦,做噩梦了?刚才怎么叫你,你就是不醒”
“哈哈,吓死我了,我们到了?”
谭轩从驴车上跳了下来
“嗯,你看啊,那头就是城南小镇,集市上的小贩都出摊了,你要是找不到就去问问他们,我呢,现在准备上山采药去了”
李老二啃着一张白面饼,一边吃着一边给谭轩手指着方向
此时的天稍微亮堂了些,道别李老二后,谭轩便来到了城南小镇的集市上,他看到了家早餐摊儿
“诶,老板,拿个油饼,再来碗肉汤”
“好嘞”
坐了一夜的车,谭轩肚子有些饿了,正好还可以喝碗肉汤暖暖身子
“您的肉汤,先喝,油饼马上就炸好”
小贩热情的端来了碗热腾腾的肉汤
“对了老板,你知道陈虎住的地方怎么走吗”
“陈虎?你是说双目失明那个?”
“啊?双目失明?”
小贩看着谭轩疑惑的表情连忙又说
“是不是早些年从城里搬来那个?听人说,他原来还盗过墓”
谭轩一听到盗墓,那准没错了
“对对对,就是那个,他家怎么走?”
“奥,你找陈瞎子啊,来我告诉您,他家住在…”
吃过早饭后,天彻底亮堂了起来,集市上的吆喝声也有些热闹了,谭轩琢磨着上门拜访是不是得买些什么,于是,就在集市上逛了逛,最终,买了一箱糕点,两罐茶叶,按照小贩给的地址,谭轩来到了一座半山腰下的宅子
这是一座用青瓦铺顶,泥砖搭建的老宅子,门前立着一对目光炯炯的石狮,虽有些破旧,有些雕工的地方已经脱落,长满了青苔,但还是能感受到这对石狮的庄严和气场,宅子的门图满了红漆,漆也有些破旧,有的地方大面积的掉皮,谭轩观察了会,便小心翼翼的敲了敲门
“汪汪汪!”
谭轩被突然的狗叫声吓了一跳,原来宅子里面还有狗
“诶,二虎,瞎叫什么呢”
宅子里传来了一声沧桑的声音
“你…你好,我是谭轩,我受我父亲之托,过来看看您”
“咦?还真有人,等等啊”
门开了...
迎面一只大黄狗冲着谭轩叫个不听
“去去去,二虎,一边玩去”
陈虎空中用胳膊比划了一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写满了沧桑孤独的脸,一双干瘪的眼睛眯了起来,乱糟糟的胡茬,黑白交错的寸头,但看着身体还是能想象到昔日身材有多壮实
“你父亲是谁啊?”
“奥,我父亲叫谭德子,他让我来看看您”
陈虎先是一惊,随后会心一笑,摆了摆手
“屋里头坐吧”
谭轩跟在后头看了看,虽说陈虎眼瞎了,但在自家的院子里,走路十分的熟练且干脆
屋里头,两人烤着火,火上架着一个茶壶,二虎则乖巧的趴在陈虎脚下
陈虎给谭轩倒了杯茶
“喝吧孩子,暖暖身体,哎呀,几十年了,你爹怎么不来呢?”
谭轩接过茶杯
“我爹前几天死了,得病死的,我也是收拾遗物的时候,发现他给我留了封信,信里提到让我替他来看看你您”
陈虎原本微笑的表情渐渐消失,他皱了皱眉头,沉默了许久,之后猛的喝了杯茶,也不说话,一直发着呆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安静
“孩子,你等我,我拿样东西给你”
陈虎过了许久,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
只见陈虎转身趴在床下费力的拿出了一个木盒,走了回来
“这是属于你爹的那份,既然你爹不在了,那就给你吧”
谭轩接过沉甸甸的盒子,打开一看惊呆了,里面有足足十根金条
“这…这么多钱,怎么可能是我爹的呢”
陈虎喝了口茶,顿了顿道
“当年,我和你爹还有我们几个从小玩大的兄弟去帮别人盗墓,因为墓里有只长着两个头的巨蟒,人家搞不定,于是找到我们来帮他们,承诺每人给我们十根金条,二十个银锭,结果,蛇被我们解决了,人家卸磨杀驴,把出去的洞口炸毁了,我们就这么被困住了好几天,后来,只有我和你爹逃了出去,逃出去之前,我往身上揣了二十根金条,实在是太重,不然银锭也都带走了,没办法,那会我们穷啊,都是苦孩子”
“那后来呢?”
谭轩像听传奇故事似的追问起来
“后来…你爹生我气了,说我鬼迷心窍,如果我不拿那些金条,小豆子应该也能活着出去了,于是我就拿着金条来这里置办了一座宅子,找了个婆娘,谁知那个婆娘是个蛇蝎心肠,为了偷拿我的金条,给我喝了种东西把我给弄瞎喽,跟着野汉子跑了,幸亏你爹那份我没告诉过她,哎…仔细想想,真的是报应啊”
陈虎说着说着梗咽了起来
“所以这箱金条,你就拿回去吧,那个孩子,这离城里头得个大半天才能到呢,回去吧,有空了多来看看我,反正就我一个糟老头在这里,哈哈”
陈虎抹了抹眼泪,咯咯的笑了起来
告别了陈虎,谭轩回到家后,就将那一箱金条同样藏在了父亲的床下,眼看着天还没黑,谭轩就去街上散散心,突然,这时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一回头,是黄沁
“上午去你家找你,你不在,我正好出来找点胭脂,谁知就碰到你啦”
黄沁扭着头撒娇道,然而又想到了些什么
“你是不是不开心,我给你买糖葫芦吃”
说着,黄沁拉着谭轩跑了起来…
就这样,谭轩还是一如既往的每天教书,黄沁还是隔三差五的来找谭轩,时间又过了三个月…
这时,天已经暖和多了,街边的柳树纷纷开起了柳絮
“孔子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孔子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谭轩踱步在教室,领头背着《论语》,身后的学生跟着你一句我一句的背着
“咳咳”
突然,谭轩感觉肺部一阵刺痛,他用力咳了咳,手上满是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