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雷动才沉声问道：“那么，玄武院的创建……”
尼山老人颌下胡须微微抖动了一下，缓缓啜了口茶，点点头道：“仙魔之战后，仙界有识之士意识到，仙界之前宗门林立、自行其是而又纷争不断的状态，有着很大的隐忧。一来不断的争斗，消耗了太多力量，而在面对强大的敌人时，又无法快速组织有效的对应手段。这种状态，必须尽快解决。”
“所以，才有天庭的成立？”这段历史，雷动已经听宋天星约略提过，只是从当年起身参与过仙魔之战的尼山老人口中说来，又别有一番不同的味道。
“是的，后来，在几位顶级玄仙大能的奔走下，以仙界各大宗门为主，成立了天庭。”尼山老人微微点点头，接着又是一声叹息，“可惜好景不长，仅仅万年多时间，两任仙帝就先后挂冠而去，天庭风流云散，仙界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状态。”
尼山老人有些黯然，雷动也是暗暗叹气。
实际上，根据自己粗浅的历史、社会和政治学知识，雷动知道，在任何一个地方，当社会发展到一定层次之后，会自发形成一个组织，来管理一般社会公共事务，但在凡间，面自己最大的国家，也不过不到两千万平方公里，人口最的国家，也不过十几亿人。就这么些人，这么大的地面，经过人类数千年的历史演进，各个国家内部也还仍然矛盾重重，冲突战争不断，何况是仙界这种不知道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有多少修士的地方？再加上大家都是修士，宗门的观念深入人心不知道多少亿年，矛盾冲突绝对会远超自己想象。
如果更进一步讲，一个政权要想稳固，最重要的底层要有认同感，上层组织要有对底层的控制力。但从目前得知的零星信息看，这一点上，天庭显然没有做到。仅仅靠着上层宗门的推荐，联合组成一个草台班子，缺乏对底层的控制力，而底层因为门派林立、矛盾重重，加上地域广阔，对天庭政权取法必要的认同和支持，其很快解体，几乎是从一开始就可以预见到的结果。
只是看起来，后来的仙界大佬们，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的问题。否则的话，其后数千万年的时间，如果这些大佬们能够真正做一些事情，新的天庭政权东山再起，是有着充分时间的。
在雷动默默思考的同时，尼山老人的话也一句不落地进入他的耳朵，进入他的脑海。
“好好的天庭就这么解体，眼看有望尽快恢复元气的仙界，就此重回混乱，其实当时很多人是不甘心的。”尼山老人说道，“当时已清玄真人和青峰上仙为首的一批天兵道前辈，以及以何廉臣、幽明敬为首的几个监察道前辈，多方奔走呼吁，但终究难敌大势，无奈之下正退而求其次，以原本的各部骨干，联合某些志同道合的同道，先后成立了玄武院和监察道，一方面不断提携仙界后辈，一方面监察与魔族的勾结。”
雷动默默点头，觉得这些仙界前辈倒是颇有远见。
“这些事情，现在已经逐渐淹没不闻，很少有人知道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尼山老人神色忽然变得极其严肃，长长叹道：“其实更很少有人知道，当时在解散之前，天庭高层曾经出现过巨大的分歧，甚至是争吵。”
“什么分歧？”尼山老人的表情，让雷动有些吃惊，更依稀感觉到，很可能真正的秘密就要逐渐解开，不由脱口问道，“为什么争吵？”
尼山老人沉吟了一下，尽管这些事情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不知道思索了几千万年，但一旦要开口，还是郑重地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这才缓缓说道：“其实在仙魔之战中，大量高手参与暗中调查，也不完全一无所获，至少有人在不经意间发现，那些魔族修士，识海中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气息，正是这种气息，导致他们在最关键的时候，悍然自爆。而这种气息的来源和性质，是仙界前所未有的。”
神秘气息？自爆？雷动的心猛地一跳，回忆起当时在自己眼前自爆的那个魔将，他当时起飞也是眼看着就要下意识说出什么的时候，突然间自爆的？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别的秘密？
雷动目光灼灼中，尼山老人继续道：“随着调查不断深入，有些玄仙级的高手发现，在魔族队伍中，存在着一些之前从未见过的奇异物种。仙界广阔，万物生发，谁也不敢说自己见识过所有种族，但是暗中调查发现，这些奇异物种却是所有接受询问的修士，都没有见到过的，这就大违常理了，要知道，先后接受过询问的修士，总数超过十万，更是来自仙界四面八方，结果无一例外，他们每一个都表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物种！”
“鸟人？!”雷动心头忽然一震，大声叫起来。
“鸟人？”尼山老人仿佛对这个称呼感到有些意思，大有深意地看了雷动一眼，点头道，“这些鸟人和仙界、魔族修士完全不同，和人族、妖族修士也完全不同，他们仿佛没有身体，完全有某种奇特的气息和灵力组成，修为高的，翅膀就多一些，长一些，修为低的翅膀就少一些短一些，少数长着十条翅膀以上的，已经达到了修士金仙级别的战力。但奇怪的是，无论他们实际战斗力有多强悍，但似乎都没有什么神智，只是靠着本能在战斗。而他们被杀死之后，会变成一股气息，消散得无影无踪。”
“只怕，这些鸟人的身上的气息，和那些魔族识海中的气息，是一模一样的吧？”雷动心中一动，抢着问道。
尼山老人赞许地看了雷动一眼，点点头道：“不错，这些气息和魔族修士识海中的气息，性质完全相同。不过这个发现，却在仙界宗门联盟以及后来的天庭高层中，引发了巨大分歧。”
“清玄真人和青峰上仙等人，认为这可能就是魔族修士入魔的原因，应该循着这条线索追查下去，”尼山老人叹道，“但更多的高层却认为，这不过是一种没有人发现过的新物种，而且是已经入魔的物种，身上的气息和魔族相同，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更何况，仙界妖族中，身具翅膀的翼族修士不在少数，何足为奇？更何况，随着仙魔之战逐渐平定，这些鸟人已经逐渐消失，只怕已经被彻底灭绝，仙界损耗巨大，何苦在这方面耗费无穷的人力物力？”
雷动默然无语，心里却长长叹了口气，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在他看来，也许这就是仙界修士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
“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下，最终彻底争吵起来。这一吵，就是数千上万年，谁也说服不了对方。”尼山老人叹道，“到最后，几位极具威信的前辈大能，和几个最大的宗派代表，甚至排起了桌子，认为清玄真人等前辈，不过是藉此揽权，以图更好地调用仙界的公共资源……”
话已至此，尼山老人脸上的黯然之色，已经怎么也遮掩不住了，默然良久才道：“最终，随着争吵的不断加剧，随着各大宗门的矛盾逐渐凸显，天庭最终解体，而天兵道和监察道的调查，也只能无奈地停了下来。最后，在青峰上仙和清玄真人等坚持下，玄武院成立之后，一方面要为仙界功法传承延续香火，另一方面，也也各大门派达成协议，负责监视魔界动向，并承担与小规模魔族侵袭的战争。”
“时间过得真快，”尼山老人淡淡地叹息一声，“一晃就是数百万年过去了，就连玄武院和监察道的主持，也接连换了几任，更别说其他各大门派的更迭了，许多人都已经忘记了这之前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按照前辈们达成的协议，按部就班地执行着，过起了相对太平的日子……”
雷动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了，但是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尼山老人，期待他说出事情的发展。而尼山老人，似乎也不需要雷动发问，他把雷动带到这里，亲自与他长谈，原本就是要一定一点告诉雷动事情的经过。
“但是，就在几百万年之前，事情忽然发生了变化，”尼山老人道，“根据监视所得，魔族的元气很快就得到了恢复，开始不断冲击空间壁垒，也被他们打通了几个秘密通道，开始向着仙界发起侵袭和渗透，不过这些侵袭规模都并不大，在玄武院为主的修士围剿下，很快就能平息，但是，就在这时候，我们忽然发现，在仙界某个地点，开始不断出现哪些神秘鸟人，并且向仙界发动大规模的进攻。”
“这些鸟人仍然仿佛没有身体，完全以灵力和神秘气息构成，但金仙级别以上、生有十只翅膀以上的鸟人高手，却仿佛拥有了一定的灵智，更可怕的是，这些鸟人的数量，已经多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尼山老人神色严峻起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来，但是生长着两翼、四翼、甚至六翼的鸟人，从数万，到数十万，再到数百万，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向仙界发起一波又一波的密集冲击，这冲击经常没日没夜，声势浩大，加上这些鸟人全无神智，只是不要命地冲击，一时间，玄武院伤亡惨重……”
“难道，那些大宗门就对此无动于衷？”雷动咬了咬牙问道，但其实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回答，如果那些大宗们肯加强力量，尼山老人何至于像现在这样愁眉不展？
果然，尼山老人长叹一声，苦笑道：“数百万年来，这些宗门已经过惯了太平日子，如何还肯为此出什么力量？老朽和纪委道友，曾经多次登门苦劝，但这些宗门只不过认为我们是危言耸听，认为这些鸟人不过是痈疖之患，不足为虑。久而久之，我们这些人也知道这么下去徒劳无功，只好另想他法……”
“妈的，目光短浅！”雷动已经忍不住了，联系到凡间见过的种种，他已经本能地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惊天的大秘密，那些鸟人，绝对不只是什么普通魔族！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啊！”雷动恨恨地长叹一声，随即想起什么，问道，“所以，玄武院除了传承功法之外，就特意设置了结阵对战的科目？”
尼山老人点头，显然对雷动的头脑之灵活感到满意：“是啊，那些鸟人是在太多，单靠仙界修士单打独斗，已经不足以力敌，也只能靠某些威力巨大的阵法，稳住形势了。这近百万年来，我们尽力选拔那些修为高、身家清白可靠的修士，经过战阵训练，一批又一批地送到那个地方，这数万年来，玄武院的重心，其实已经完全转移到那里。就连我，一年中也有大部分时间，都留在那里。”
从尼山老人的话中，雷动已经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心跳忽然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急切道：“所以……”
“所以，那个地方，已经成为一大批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修士的集中地，”尼山老人感喟道，“数万年来，无数修士涌向那里，在那里战斗，在那里生活，甚至因此诞生了几个隐秘的家族，他们忠心可靠，满腔热血，在不停的战斗中变得更加强大，也更加团结，如果不是他们，只怕那些鸟人，早就已经冲破壁障，突入仙界了！”
“那个地方，在哪里？”雷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八千万里之外，仙界三大绝地之一，”尼山老人浑浊的双眼中，精光一闪而逝，“无回谷！！”
雷动倒吸一口冷气，在宋天星给他的那个小册子里，无回谷是仙界最神秘、最恐怖的所在，没有人知道那里究竟有什么东西，但所有人都知道，凡是进入无回谷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着回来！
想不到，尼山老人说的，竟然是这个地方！
“那里的人们却更愿意叫他——”尼山老人的声音再度低沉下来，话语中充满着异样的情绪，“老窝！”
PS：开了一天会，晚上要值班，再欠八百，咱们算一千。
